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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宝德叹了声:“她一定很爱很爱楚彧。”她总以为是楚彧一头栽在了她家景姒身上,原来,两厢情深,刻骨铭心。
这会儿,已至午时,正是太阳最烈之时,冬雪消散,暖了几分,独独琉璃宫中,像照不进阳光一般,阴冷至极。
正殿内,门窗紧闭,殿外没有一人看守。
流苏纱窗落下,内室昏暗,散发着阴阴冷意,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流苏长及坠地,浅绿色铺满了一地。
啪嗒——
门被推开,一缕风卷起流苏,隐隐可见地上盘旋缠绕在一起的一团墨绿色,女子手臂般粗细,尾端在扭动着,竟是蛇尾!
红茗推门而入,惊呼了一声:“主上!”
蛇尾人身,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便是眼角的泪痣也变成了暗灰色。
妖族寿命不过几百年,成壁已修了三百年,藏在桢卿那幅貌美皮囊下的骨血,早已是苍老花甲。
是以,一旦重伤,这驻颜术便也修补不了。
成壁突然掀开眼,吐出一大口血。
“主上!”
红茗大惊失色,只见女子脸上的皱纹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爬满了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墨绿色的蛇尾,被重重甩出。
成壁捂着心口,又吐出了一口血:“快把人都带上来。”
声音,依旧如少女般,只是,满脸横亘的皱纹,以及那墨绿色的瞳孔,只看一眼便能叫人心惊胆寒。
红茗领命,唤了一声,门便打开,十几个宫女装扮的女子机械地走进来,目光涣散,木讷呆滞。
这是被施了幻术!
墨绿色的眸色骤然一深,蛇尾便缠住了一人,一只犹如干枯树皮一般坑洼不平的手擒住那失魂宫女的脖子,俯身,利齿便刺进了她的脖颈。
那宫女抽搐了几下,便睁着眼垂下了手,须臾,蛇尾松开,那宫女倒在地上,脖颈上有两个洞,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成壁伸出蛇信子,舔了舔唇角,抬手,指尖灰白的褶皱慢慢褪去,她转头,白色裙摆下,蛇尾摆动,瞬间便将一人卷入。
北赢上古禁术,食人血修行,可驻容颜,可助修为大增。
一盏烛火的时间,内殿便躺了一地年轻女子,血腥味极浓,却不见一丝血红。
成壁吐纳了一口气,周身淡绿色的光晕不散,缓缓淡去,那蛇尾已幻成了女子修长白皙的腿,没有穿鞋袜,赤着脚踩在地上,皮肤光滑,葱白如上好的玉。
她抬头,朱红的泪痣,容颜艳丽至极。
红茗取了衣裙递过去:“主子,您怎受了这么重的伤?”
“是我大意,低估他了。”成壁慢条斯理地一件一件脱下衣裙,换上宫装,转身,便幻成了陈太妃的模样,“没了内丹,他竟还能伤我三分。”
能伤她之人,北赢不过堪堪几人,若没了内丹还能让她受这样重的伤,便只仅此一人。
“是妖王楚彧。”
成壁扬唇,笑得邪魅。
楚彧啊,第二次对她下此重手呢。
昨夜城门外,二更天,楚彧擒住她的手,目光冰冷:“你不是阿娆。”他伸手便掐住了她的咽喉,“说,你是何方妖孽?”
她幻成了一缕风,女子衣衫摇摇坠下之时,一团墨绿色的烟雾缓缓穿过那衣衫,幻成了女子模样,脱离了楚彧的桎梏。
她笑着拂着自己的脸:“我的幻术,从未被人识破呢。”他却只用了一眼,让她无处遁形,“我这张脸到底是哪里与萧景姒不一样?”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女子脸上。
容颜清丽,一双宁静深邃的眸,旁人看来,确实与萧景姒一般无二。
楚彧满眼冷漠:“我家阿娆比你这个妖女好看百倍千倍,不自量力。”
她笑,步履轻盈,缓缓走近:“既然她这般好看,那我扒了她的皮做成人皮面具如何?”
楚彧抬手,指间骤然凝出淡蓝色的光,一簇而现,便幻成了一把利剑,直指女子:“本王先剥了你这妖女。”
话落,风卷衣袍,楚彧瞬间便移到了女子跟前,一挥剑,骤起大风。
捻风成剑,没有内丹还如此逞强,成壁素手成爪,露出了长长的利齿:“我倒想看看,没了内丹的妖王大人如何剥了我。”
她突然猛扑,挥手便成一道刃,袭向楚彧,他却纹丝不动,扔出了手里的剑,刺破锋刃,钉入了女子身体里,她被甩出了几米远,捂住心口,吐了一口血。
呵,一招。
是她大意了,竟忘了楚彧即便没了内丹,也是十三岁便一统北赢令人闻风丧胆的妖王。
“楚彧,这才不过刚刚开始。”她缓缓站起来,舔了舔唇角的血,看着他眼中融了笑意。
分明是萧景姒的模样,这一笑,竟如此妖冶。
墨绿色的光晕萦绕在女子周身,风吹散,便不见了身影。
“噗!”
楚彧身子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唇角渗出一抹血红。
次日,薄暮十分。
菁华回了王府,楚牧正等在门口,急得反复踱步。
“王爷。”菁华大步流星,“找到世子爷了。”
楚牧一听,又惊又喜:“人如何了?”
菁华沉吟了一下,脸色凝重,只道了二字:“不好。”
月转星移,整整三日,仿若数个春秋。
萧景姒没有找到楚彧,也不知去哪里找,浑浑噩噩了三日,失魂落魄了三日,度日如年。
整个凉都昏昏沉沉的,许是又要变天了,还有六日便是除夕,大抵因着市井里五步便是一兵,提刀握剑的禁卫军随处可见,这坊间百姓也不好张灯结彩迎新年,这临近除夕却显得格外冷清肃穆。
年二十四,许久不曾有人叨扰的星月殿来了不速之客。
“主子,国公爷带了周姨娘来求见。”
萧景姒站在杏花树下,伸手接着风吹落的残花,道:“不见。”
三日时间,她瘦了不少,精神头不是十分好。
紫湘迟疑了一下,道:“周姨娘说,若是主子不见她,她便一直在星月殿前跪着。”
“那便让她跪着。”
周姨娘是萧扶辰的生母,此番来求见的目的显而易见,萧扶辰身子将养了几日,也该送去宗人府了,周氏舍不得女儿,而萧奉尧,确实舍不得这触手可及的国丈之位。
一个时辰后,古昔归来。
“主子,那夜城门,有人见过世子爷。”
静如死水一般的眸,突然便有了颜色:“带我去见那人。”
萧景姒走出星月殿时,萧奉尧与周氏还跪在殿前,见她出来,萧奉尧上前唤道:“景姒。”
她微微抬眸。
萧奉尧背脊一冷,立刻改口:“国、国师大人。”对这女儿,他惧怕得很,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抚辰她——”
萧景姒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白费口舌了。”
她并无耐心,转身便有走,裙摆却叫人拽住了,
周氏跪在地上,抓着萧景姒的衣服,仰起头哭红了眼:“国师大人,妾身求你,求你帮抚辰一次,不要送她去宗人府,抚辰她会预知,她可以助国师大人一臂之力。”
她俯视,眼底冰冷摄人,只道二字:“放手。”
周氏却紧紧抓着,似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哪里肯松手,哭着说:“国师大人,求你了,救救我女儿,救救她,她落了胎,身子不好,若送去了宗人府,她会熬不住的,妾身求你了!妾身给你磕头。”她以首叩地,重重几下便红了额头,“救救抚辰,救救她。”
萧景姒眉头越拧越厉害:“我说最后一次,放手。”
周姨娘哭着摇头:“抚辰她是你姐姐,你——”话还未说完,瞳孔里映着女子骤然俯身。
她伸手便掐住了周氏的脖子:“我现在没空与你周旋,若是你耽误了我的事,我必将你千刀万剐。”萧景姒靠近,盯着周氏惶恐紧缩的瞳孔,“你的女儿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全部都拜我所赐,这样,你还觉得我会救她吗?”
周氏神色一僵:“是你!”她募地睁大了眼,“是你害我女儿!”
萧景姒松手,将她甩在地上,拂了拂衣袖,转身便走,身后妇人大吼大叫着。
“妖女,你这个妖女!”
“你才该死!”
周氏疯了一般,突然扑上去。猝不及防间,周氏拔下了发间的金钗,狠狠刺向萧景姒的后背。
紫湘大喊:“主子,小心!”
萧景姒骤然转身,拂袖,那金钗滑过手臂,刺破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瞬间血染宫红了白色的衣袖。
“主子,你没事吧。”紫湘眼都红了,大喊,“来人。”
星月殿外,顿时有禁卫军飞入,各个面色森然,单膝半跪在萧景姒面前:“国师大人。”
这些人,都是暗中藏匿宫中保护萧景姒的楚家军,各个凶神恶煞,叫那周氏吓得双腿发软,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景姒拢了拢披风,将迅速愈合的手臂遮住,她道:“文国公府周氏刺杀当朝一品国师,其罪当诛,收押大牢,择日处置。”
楚家军听令:“是!”
萧奉尧欲开口求情:“景姒——”
萧景姒微微扬起眉:“国公爷要包庇刺客吗?”
一双眼,冰冷入骨,萧奉尧哑口无言。
“日后,闲杂人等不得踏进我星月殿百米之内。”
留下一言,萧景姒快步离开了星月殿。
夜里,萧景姒方回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牢的韩大人便匆匆来了星月殿,不敢让人扰了萧景姒,紫湘询问一番后才去转达。
“主子,周氏死了。”
这事赶事,没一刻安生。
萧景姒揉揉眉头,眼底浓浓倦色:“是他杀?还是自杀?”
“他杀。”紫湘详细道来,“除了脖子上的两个血洞,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仵作去验过了,周氏身体里竟一滴血都没有。”
萧景姒眉头深锁,眸色渐深,所有喜怒都藏于那双幽深而宁静的眼里。
人刚关进牢中,半天就死于非命,其意图太明显,这几日,朝堂动荡,周王一派结党营私,四处拉拢朝中大臣,在坊间散播各种不利国师的言辞,凉都百姓怨声载道,各种国师祸国的传闻不胫而走。
这周氏一死,坊间怕是又要传国师大人心狠手辣,连内戚都杀。
紫湘又道:“这死状甚是诡异,而且天牢里外全是我们的人,绝不可能有人能避开天牢的守卫,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凶,属下也查过了,近来宫中有许多宫人失踪,翻遍了皇宫连尸体都找不到。”
萧景姒沉默,良久,她问:“紫湘,你相信这世间有妖吗?”
紫湘摇头。
萧景姒抬眼看她:“我信。”她笑得凉凉生意,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一句,“也许,我也是其中的一只。”
紫湘无言反驳,伤口不药而愈,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她不由得想起今日和主子一起去见的那日夜里目睹了实情的路人,他说他在城门前看见一个生得极好看的女子,去城门口迎一个男子,匆匆看了一眼,因那对人儿生得实在太俊俏,便记住了他们的脸,男子,是画像上的楚彧,女子,那人指着萧景姒说:“是你。”
怎么会有两个主子!
紫湘觉得,这个世道,没准真有妖。
当夜,废太子妃萧氏听闻生母死于非命,大恸而不省人事,罪女苏暮词向沈太后请旨去宗人府为其诊断。
苏暮词走后不久,废太子妃萧氏便下了榻,脸色依旧不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不再浑浑噩噩的。
“替我更衣。”萧扶辰道,不过几日,她瘦得不成样子,脸色白得吓人。
宗人府里,与牢笼一般无二,粗茶淡饭,布帛素衣,能走动的范围,不过这一方宅院。
也没有伺候的下人,沈太后见萧氏身子尚虚弱,才允了芳齐一个丫头来伺候。
“小姐,”自从太子被废,芳齐便改口唤萧扶辰小姐,唤凤傅礼四王爷,“您身子不好,不便起身,有何事,吩咐奴婢去做。”
萧扶辰置若罔闻:“芳齐,过来替我梳妆,我要去见四王爷。”
芳齐大惊,分明先前小姐因着落胎一事,即便只隔着一堵墙,也对四王爷避而不见的,怎就突然想通了,也不敢多问,上前给萧扶辰挽发。
萧扶辰敛眸,久久失神,耳边,苏暮词的话一遍一遍响起。
“知道萧景姒为何没有杀凤傅礼吗?”
萧扶辰不言,只知其一,萧景姒要他生不如死,确实,她如愿了,凤傅礼夜夜在宗人府发疯,几次恨不得自我了断。
苏暮词却道:“因为他还有一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底牌。”
她问苏暮词:“是什么?”
“白木香。”
她从未听闻过什么白木香,更不知与萧景姒又有何干。
苏暮词大抵不是来瞧病的,她还说:“太子被废后,萧景姒便让人抄了太子府,只是翻遍了太子府库房,也没有找到那株药材。”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因为你杀不了凤傅礼,我也杀不了萧景姒。”苏暮词眼底的光,与她一模一样,是恨,是不甘与屈辱,“可是萧景姒可以杀了凤傅礼,那株白木香可以要了萧景姒的命。”
萧扶辰冷冷一笑,呵,谈何容易,萧景姒何曾吃过一回亏。
次日上午,凉都发生了一桩怪事,文国公萧奉尧在自家院子里惊了马,平白摔断了三根肋骨,快去了半条老命,太医说,恐怕要躺上个一年半载。
诶,飞来横祸啊,这刚死了老婆,又摔断了骨头,祸不单行呐。
算算日子,楚彧已经失踪了四日五夜,一晃而过的时间,恍若隔世,凉都的天晴了又阴,捉摸不定着,星月殿的天,倒是一如既往得暗无天日。
连着几日,萧景姒不是站在杏花树下发呆,便是漫无目的地走在楚彧消失的城门前,恍恍惚惚的,似若有所思,似魂不守舍,除了秦臻谁也不见,什么也不说,不怎么吃,也不怎么睡。
紫湘这才发觉,原来常山世子在自家主子心里头扎根得这样深。
大年二十六日午后,秦臻来了星月殿。
“秦臻,如何了?”
秦臻见她瘦了不少,让紫湘去端些膳食过来,道:“除了一处地方,整个大凉都掘地三尺了。”
萧景姒眸光微微明亮了几分:“钦南王府。”
秦臻这才浅浅笑了:“你终于冷静下来了。”
六神无主过,也手足无措过,只是,她不能乱,也不敢慌:“钦南王爷爱子如命,可是,他却一日三餐,一次都没漏过。”
确实,若是楚彧有个三长两短,楚牧绝对会将大凉都翻了。
“还有萧奉尧,他的肋骨不是被摔断的,是被人打断的。”萧景姒敛眸,看不出喜怒,平静得过分,她说,“是楚彧干的。”
秦臻笑,他家景姒,即便是再慌再乱,心思依旧这般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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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想二更的,然后我良心不安,到现在,饭都没吃不给月票,你们良心能不会痛吗?
我问过我自己,为什么阿娆不把小婊砸们都杀了,想来想去,觉得阿娆不应该是那样嗜杀之人,她善谋,不肯吃亏,却也只讨该讨的账,不滥杀,却有她的底线,底线嘛,当然是杏花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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