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空前寒冷的冬季街道上。
穆修低着头,感觉脚步有些格外的沉重。
这段时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依然还是维持着之前的节奏,他在死徒们的死斗开始之后,就将战场空间区域从正常的现实世界独立了出来。
一切的“异常”从那一刻开始,都不存在于地球的真实区域之中,因此各国政府针对此次事件进行的准备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捞到。
而且联合投入的数以万计的精锐特种部队,也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无声无息的就已经消失了,甚至于当地居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现象,就真的很让人惊悚了。
在那之后,各国特工三班倒,每天都有几百个外国人在观布子市里四处「闲逛」,压根便是一副散财童子的模样——
然而他们却什么都查不出来,似乎在那之后这座城市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一切不符合唯物主义价值观的异常都消失不见了,仿若从未出现过。
任由他们绞尽脑汁,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再加上也许是因为圣堂教会的大部分中坚力量和死徒二十七祖之中的绝大部分,都直接陷了进去这个泥潭之中,世界各地的魔术世界都感受到了莫名震撼。
因此纷纷有意识的降低了行动频率,并且取消了很多不是那么低调的计划。
隐秘的法则才是他们的根本所在,小心谨慎也多少有着重大意义,结果就是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人类社会的国家机器没有能够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关于非凡领域的线索。
不过最幸运的,大概还是时钟塔吧。
因为之前的事情,据说他们已经准备派出封印指定执行的队伍,由当代魔术师之中位于最巅峰的巴瑟梅罗·萝蕾莱——时钟塔的候补院长亲自带队,前来观布子市讨个说法了。
不过幸好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来得及赶上出发……看上去倒是逃过了一劫。
否则的话,估计也是一去不回来,因为根本就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而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过了三个月之后,也逐渐的平淡下来了。
而且这也没有多少值得让人在意的地方。
……
……
从降临到这里的时间点开始计算,穆修都已经在这个世界、这座城市里生活了接近一年的时间了。
因此人际关系倒也在理所当然的加深,不管是和橙子的、藤乃的,还是和黑桐兄妹什么的。
而且因为属于过去的“两仪式”记忆不断地被补回的缘故,他也正在一点一点的重温过去的经历与身份,例如说已经和黑桐干也变成了比较好的朋友关系了。
穆修并不是觉得自己变回了两仪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认为现在的自己是两仪织。
就像是轮回转世,即使知道前世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今生的自己也是已经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了。
但是,在接受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的时候,改变也的确是在发生着的——也许他的想法没有改变,但是行为性格却多少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
那是一个梦,也只是一个梦。
但是它足足延续了十六年的时间,无比的真实,宛若让人身临其境、甚至达到了让人分不清现实的另一段人生。
那是幸福与喜悦,包容与溺爱的混合。
那是生命本能之上的冲动,与超越天性的命运,两者互相碰撞之后所孕育出来的契合。
那是——双子的命运。
穆修继续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他走在住宅区的路上,往热闹的火车站方向前进。街灯虽然如往常般明亮,但街道却有如深夜般寂静。
他的表情跟平常没有两样,眼睛有如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一般。
随着穆修在白色的雪夜里一步步地走出去,随着他每一步的迈出,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某种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的情感。
欢笑、哭泣或者是某种其他的旋律。
下一刻,宛若另一段人生的记忆,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
穆修没有任何困难的便理解了它,这是最后的一块记忆碎片了,珍藏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刺的更深,却也更加闪亮。
记住的不仅仅是身体,而是整个灵魂都仿佛被打上了烙印,从深处发出剧烈的痛苦。
……
……
在阴云密布的夜空下,他正畅享着自由。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漫步于夜间的街道中。
她正熟睡着。
他理所当然地瞒着她,趁这个时机上了街,如同崩坏的人偶一样彷徨于街道上,因为他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将至。
她已开始崩坏,自己也唯有崩坏一途。
必须保护「自己」,必须守护她。
但是只有她为这些矛盾烦恼,他却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拯救她,这个终极的手段,他已经悟到了。
——简而言之,只要自己消失了,她就能获得幸福。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承受了死亡……
唯有那最后的一点点的余烬,在某种外力的作用下顽强地不断轮回着,被引导着不断的成长,直到再一次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
却已经忘却了自己的过往……直到如今。
……
……
感觉到些许的喜悦,伴着一阵酸楚。
穆修抬起头来,在这恍然之间,他终于明白了某件事,某件一直以来就应该明白的事情。
我是,我其实是——
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来敲响了眼前的门。在静静的等待了三分钟的时间,他没有言语并且习惯的直接伸手轻轻一扭便开了门。
然后,推门进去。
这是共计四层的公寓中,二层的一角。从玄关穿过不足一米的走廊之后,便是兼做寝室和客厅的房间,在走廊之间还有一扇通向浴室的门。
“晚上好,式。”
很为难似的说着,穆修表情平静的在房间中央坐了下来,正对着的是将床铺安置在榻榻米上的少女。
她心不在焉地注视着不法侵入中的他。
“今天怎么也过来了?而且你在做什么,连灯也不开。”用像批评同学般冷漠的语气说着,式从床上坐了起来。
和嘴上说的不同,她完全没有在意。这与无视不一样,是一种堂堂的自然态度。
“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和你说一下了。”
穆修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试着笑了起来,明明一点儿都不快乐,却还是能够笑得出来,这让他觉得自己真是充满故障的存在。
然后,他看到了少女那种古怪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什么怪物似的。
“为什么这么认真,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数秒之后,和服少女笑了起来,出现在她脸上的,那是半是危险半是平稳的表情,就好像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
“大概是因为,我准备说的事情的确相当认真的缘故吧。”穆修有些寂寞地笑了笑。
“……”
“……”
“真是烦死了,想说什么就说吧,难得遇见我心情这么好呢,你这家伙。”倨傲的如此说道,但是式的眼神却似乎多少有些慌乱。
她虽然尽可能的想要表现出不动声色的样子来,但是心中却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家伙的眼神,太过认真了,让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甚至早就已经平复下去,半年都没有出现的那种空虚感,此刻也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上了。
令人忍不住撕扯胸膛的不安与焦躁。
她现在突然想要去杀人,不管是谁都好——只要,不听眼前这家伙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好了。
“我已经……记起来之前的事情了。”
穆修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轻轻的这么说道,空洞洞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着。
“……”
“……”
沉默的气氛在这片狭窄的空间之中弥漫着,两仪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种心灵感应一般的状态已经消失了。
“我并不是织,他在遥远的过去就已经死了……即使是能够重现于世界上,也不能够脱离轮回,我不是他。”
穆修长长的叹了口气,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带着歉意和深深的怀恋之情,仿佛要一口气说出来那样。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后悔那个决定——”
“够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两仪式突然生气似的站起身,她下意识的捏紧拳头,事不关己的冷冷喊道。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像是撕裂般疼痛起来,那是让人情不自禁的要去撕扯胸口般的不安与焦躁,但是她在之前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和悲伤。
不过现在,有不安,也有痛楚。
那似乎不再是不属于自身的感情,而就是从自己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情感。
“我想要杀人。”
淡淡地,完全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她这么说道。
“如果你只是想要来和我说明白这样可笑的事情,划开关系的话,那我已经知道了……也是呢,尽管我只不过是没有活着的实感而已,你可以离开了……”
凝重的空气,忽然停止了流动,两仪式这么低声说着。
然后像失去兴趣的猫一样,她从穆修的身边走开了,看起来像是要去什么地方吧,她拿过皮夹克开始做外出的准备。
不过想了想之后,她又将那件红色的夹克放了回去,就那样穿着一身纯白的和服,打开房门。
临去之际,少女头也不回。
穆修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背靠墙壁凝视着天花板,仿佛失去意识一般任由无言的时间缓缓流过。
过了几分钟之后,他默然的站了起来。
……
……
四年来的第一场大雪,观布子市陷入了那万物沉寂的飘雪之日。
穆修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东西的终结。
他行走于飘落不停的雪中,只是有一种预感,所以就去了那个地方。
果然,她就在那里。
在寂静无人的白夜之中,那美好的身影站在无法分辨之地,于雪夜之中望着遥远的太空,眺望着星辰所向。
“——好久不见,穆修。”
身着和服的少女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然后嫣然一笑,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显得倦态而又温和。
“是啊,好久不见。”穆修轻声地回应道,不知到底是带了几分认真,露出平和的笑容。他来到她的身边,注视着远方的夜。
好像那是非常重要的、以后再也没机会再见的东西。
正如同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上一次那样,两人间的关系和一直以来的关系似乎没有一点儿的改变。
但是穆修却知道自己现在的不同,正如之前说的,他终于明白了某件事,某件一直以来就应该明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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