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的商市,准备开在哪里?”武好古斟酌着用词,“又准备交给谁来运营?”
马植的心思他当然是了解的,不知道的只是马家是不是打算把这个新开出来的商市作为自家的基业来经营?
“现在南京道已经有界河商市了,再开一个也没处放,所以新的商市就准备开在东京道或是中京道地面上。”
马植笑了笑,冲武好古眨了眨眼睛,“具体摆在哪儿,我叔父还没想好……不过这地方必须是既能做买卖,将来又可以用做根据之地的。”
“将来?”武好古笑了起来,“这是马二哥你的意思,还是马相公的想法?”
“呵呵,这有甚不同么?”马植道,“辽国的大势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而当今的这位皇帝比起他祖父似乎还不如,当了两年的皇帝,就知道替他的父亲报仇。其他的就没有丝毫振作,根本比不得大宋的雄主啊!”
大宋雄主?
武好古只是笑了笑:“若是马家想要个基业之所在,那么最合适的自然是苏州安复军关外的地盘了。”
苏州安复军就是后世的大连,辽人在那里修了个不长的“长城”,将辽东半岛的那个尖部和半岛其他地方分割开来,称为关外之地。
“那里做基业是不错的,”马植道,“可是作为商市能繁荣起来吗?一年若是交不出个两三万,耶律延禧那厮怕是不好说话吧?”
“能啊!”武好古道,“大宋这边最近正在筹备一个京东市舶司,预备在登州蓬莱镇开一个新的商市,苏州安复军不就在蓬莱对面?另外,我还向官家要了沙门岛。到时候苏州关外商市、沙门岛、蓬莱市连成一片,还怕赚不到钱?”
其实武好古在忽悠马植,宋辽之间一年的贸易量才多少?有了一个那么繁荣的界河商市,怎么可能还有“大连市”的机会?
另外,蓬莱市和沙门岛的商业价值也不是太高。如果没有界河商市还可以做出来,现在有了界河商市,那两处的商业价值就是鸡肋了。
不过武好古还是打算拿下沙门岛——反正也不要他的钱,而且那里的囚犯可是能用来看疆辟土的。
至于蓬莱商市,武好古其实也想拿下,不过现在大宋国内好像兴起了一股子商市热,也不知道蓬莱市会不会被炒成天价?所以他打算先看看,如果有冤大头要高价接手,那就让他们先做起来,等亏得受不了了,自己再当接盘侠不迟。
其实对武好古而言,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扩张,而是巩固现有的“地盘”。
马植接着又道:“如果苏州关外真的能做,那么我叔父就想让马家牵个头……辽国那边毕竟和大宋这里不一样啊!总是几家大族说了算的。”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其实我叔父还是有点担心约束不了几家大族,这商市就难做了。”
武好古笑着:“商市就没有好做的!咱们的界河商市不也麻烦连连?”
“怎么了?”马植看着武好古,“是不是契丹人索要的税太多了?”
武好古摇摇头,“七万匹绢不算甚底,不过你也别马上说我答应了……拖上几个月,显得艰难一点。”
“知道的,”马植哼哼道,“要不然他又要得尺进尺了。
大郎,你的商市到底遇上甚麻烦了?”
“大市难治啊!”武好古笑道,“商市草创的时候一切粗疏,现在越做越大了,要立得规矩法度也就越来越多了。”
“哦。”马植点点头,“你们这里的确事多,法度规矩,你一言决之不行吗?开甚元老院会议?而且居然还有人反对,真是太不像话了。”
对于马植的这番言论,武好古只是苦苦一笑。界河商市从来就不是武好古的一言堂,虽然从商市建立时起,他就是市长和首席元老。但是商市的大权是属于元老院的——界河商市的元老院,从来就不是一个木头图章。
这商市虽然是在武好古的领导下发展壮大起来的,可是没有那些牛逼哄哄的股东们的支持,商市怎么可以一路平稳地发展起来?
而且武好古这个市长事情太多,总是分身乏术,每年至少一半时间不在界河商市。商市的运行倒不成问题,有张熙载、黄植生、林冲等人组成的市政团队,总还是能应付得了局面的。
不过对市政团队的监督责任,就完全落在了三十三人(武好古不在期间,他的元老职位可以由指定之人代理)组成的元老院肩上了。
而在界河商市元老院中,一直是存在武好古的反对派的!
……
今年已经五十一岁的纪晟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掀开马车的车帘向外望去。就见自己的车队已经到了好热闹的一条大街,街上满满当当,到处都是商号门脸儿,全挂着纪家老店的认旗。当中一处大门脸儿,上面挂着金字招牌“纪家老店界河总号”。
看来这里就是平江纪家在界河商市的产业了——虽然纪忆和武好古早就不是盟友了,不过这并不影响纪家的产业在界河发展壮大!
而纪家在界河的产业,都是由纪忆这一辈的老大纪晟纪成之总管的,同时他也是代表纪家的商市元老。
十几个看着就听彪悍的纪家家丁都下了车马,整整齐齐的站在了门口。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快步从门脸儿里面出来,冲着马车里面的纪家老店界河总号大掌柜一拱手:“大郎君,您可回来了,张殿直和向员外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张殿直名叫张克相,是张叔夜的族弟,有一个右班殿直的官位,不过没有实职。于是就被张叔夜派到界河商市,作为张家将门指派的商市元老。
在界河商市的三十三位元老之中,纪晟和张克相,一直都是作为武好古的反对派存在的。而代表大名向家的向安,原本是支持武好古的,但是在武好古的《文曲星》在废除孟皇后的事情上当了急先锋,立场也发生了改变,和纪晟、张克相结盟了。
相对于总数三十三人的元老院元老,三个反对派似乎不算什么。但是武好古也没有掌握余下的三十个元老,现在只有西门安国、慕容忘忧、潘琦、苏安利、林万成(代表高俅)、林冲(代表赵钟哥)、张熙载、花满谷、马植、郝随(内侍,代表赵佶)、鲁智胜、任道兴、万宝禄、吴延昭、黄植生(撷芳楼推荐)等十五个元老肯定是和武好古一伙的,加上武好古这个元首,拢共也就是十六个元老院席位,距离半数还差一席。
当然了,这一席之差是无论如何都扳不倒武好古的。毕竟剩下的十几个元老中,立场居中的是大多数,不可能全部被纪晟、张克相和向安拉拢。
不过这三人却另有办法对付武好古。
“成之兄,可收到纪忆之的信了?”
纪晟在纪家商号深处的一间客堂里面和两位盟友分宾主落座后,张家将门的张克相就直入主题了。
“收到了!”纪晟笑着说,“他让咱们揭发杜文忠那厮受贿的事情。”
杜文忠是杜文玉的哥哥,本来在界河商市这里开了书画行,后来因为妹妹的关系,在界河商市的政所谋了个勾当行税务的差事——这是财政所下面的一个肥缺,专门负责行税的收取,所谓的行税就是商税。武好古想出来的办法,将界河商市的商税摊派给各个行会,由商市和行会协商收取税收。
这个“协商”,自然就少不了幕后交易了!所以“行税务”的贪腐问题,就是这两年商市治理中的老大难。
“那有何用?”张克相道,“元老院又不是没有弹劾过行税务……最多就是罚钱了事,还能砍了脑壳不成?”
“商市裁判所最多就判充苦力,而且除了杀人越货的罪过,其他都是可以用钱赎的。”向安道,“而且杜文忠的妹子是武好古的女人,你还指望他不包庇自己人?”
界河商市是商会城市,求财不求命,没什么兴趣砍人脑壳。所以商市元老院通过的刑律杀伤性很小,而且大部分惩罚都可以花钱赎罪——钱交上去不就是商会的利润?因此界河商市的法度也就比较松弛了,商市的公职人员也就缺乏严格监管,贪腐弊案屡见不鲜。
当然了,商市元老院的监管效率也不低!元老是股东代表,比后世资本主义国家的议员要负责多了……商市官员等于是公司雇佣的员工,贪污受贿不就是在黑股东的钱?所以界河商市虽然弊案不断,但是要说特别腐败倒也不是。
“让他包庇,”纪晟笑着,“咱们本来就不要那厮的狗命。”
“那咱们要的是甚?”
“改革!”纪晟道,“要改革商市!”
“改甚?”向安问。
“改革行税收取的办法,”纪晟说,“不能让政所一手把持,得公开商量行税……得有一个类似元老院的地方,让行会推人来和政所、元老院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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