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帮人死后,古凡也是骤然单膝跪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就连那脸皮,也在无限的抽搐。
换做任何一个没有特殊体质的人,若是燃烧了全身的精血,此刻定然会立马死去,绝对没有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古凡乃纯阳之体,加上那群人并非太过恐怖的强者,仅用一招,便尽数解决,也就意味着,精血没有燃烧殆尽,凭借强横体质,假以时日依旧可以恢复。
然而,这样的方式虽然不会致死。平时古凡也决然不敢动用,伴随的风险,实在太大。
很快的,古凡扭头看向虚弱无力的辛璐,嘴角还在滴着血,却露出了笑容,"我们,不会死,我只要今生,不要来世。"
辛璐莫名的有些失望。
不错,很失望。
对于她而言,最理想的结局,便是和古凡双双赶赴黄泉,这样才能洗刷全部的前尘往事,可如今活下来了,却又回到了起点。她依然要面对爱与恨的无穷交织。
一个女人执着到这样的地步,未尝不是属于她独特的性格烙印,这件事情上,没有办法追究对错,只能说,生不逢时。
此刻古凡已至强弩之末,为了保全精血,他不能再利用精血来保持充沛的精力。他步履蹒跚的走向辛璐,不惜一切的将辛璐背在身上,而后一步一个脚印,往前方丛林深处走去。
现在不是想天绝谷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的时候,也不是逃离的时候,只能是找个地方养伤。
半个钟头后。
丛林深处,一簇高高的杂草之中,古凡终是筋疲力竭的瘫倒下去,很快陷入昏迷,而辛璐也是如此。
两人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两天时间。
这两天里,高山之上的天绝谷,已然开始了热闹的宴会,这次天绝老人寿辰盛宴,几乎整个北域的二流势力头领都被邀请了过来。
场面无比浩大,充斥着无数人的恭维之言,并且,这场盛宴,将会持续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可见其隆重。
今天是盛宴的第二天,深夜时分,天上时而闪过雷电,没多久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一天的流程结束后,天绝谷一间房中。
仅有天绝老人和天峰子两个老家伙在此,相对而坐。
"怎么样了。"天绝老人淡淡的道。
天峰子吸口气,缓缓应道:"燃烧精血,一击之下,令五十多人横死当场,目前在丛林深处昏迷,已经两天了,还没有醒过来。"
"我倒是很期待,等他恢复过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登场。"天绝老人笑了笑。
"这……未免有些太过了?"天峰子稍显迟疑的道:"谷主,当初我一眼便看出此子不凡,咱们请他过来,固然是为了试探,但似乎也该有个度。"
不错,天绝谷破例邀请古凡过来,正是为了看看这人到底有怎样的本事,看的并非是战力。而是面对各种事情,会怎样去处理,也就是试探性格。
"你该知道,现在二流层面隐隐发生了躁动,然而就连咱们三个大势力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也无从判定目标,必须得有人来搅动这潭死水,这枚棋子,必须有血性,必须能抗压,否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天绝老人淡淡的道。
天峰子的心性,终究没有天绝老人这么阴鸷,他总觉得太过了,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了,两天前古凡若是没有燃烧精血,一定会被打死,这是被人当成彻头彻尾的棋子,不存在任何感情因素,唯有利益。
不待天峰子回答,天绝老人便命令道:"这几天盯紧点,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出一些帮助,这为期十五天的宴会结束之前,我必须要看见他登场。"
"明白。"天峰子点点头。
他们很期待,山脚之下,古凡面对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能够勇猛的将其斩杀殆尽,那么,以那小子的聪明度,肯定会猜到这是天绝谷高层的授意。
基于此,古凡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气,到时候登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就十分令人期待了!
在准备离去之时,天峰子忽然回身问道:"谷主,我还是想再啰嗦一句,他固然是一枚棋子,但想要让他诚心诚意的去办事,最好还是要优待一点,如果一味的凭借强权去压迫,极有可能令其生出逆反之心。"
天绝老人冷哼一声。不悦的道:"多嘴!我堂堂天绝谷霸绝寰宇,多少人争着要来当马前卒都没有机会,你这老小子是越活越回去了。"
天峰子对天绝老人的刚愎自用感到深深的无奈,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
夜半三更。
雷声轰隆作响,滂沱大雨始终没有停止的势头,在这样一个雷雨交加之夜,整个丛林深处,皆是一片泥泞。
此刻古凡和辛璐依旧躺在那草丛之中,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完全浸透,其脸色之苍白,形同白纸。
蓦然间,辛璐的手指率先动了动,她只感浑身湿淋淋,冒着阵阵的寒气,冷到无可形容的地步。
睁开眼,辛璐直接看向身边仍在昏迷的古凡,惨白的嘴唇动了动,而后费力的直起身子,一边喘气,一边掏出匕首。
此时辛璐满脸的毅然决然之色,三千青丝被完全打湿,几缕乱发沾在脸庞上。
轰隆--
虚空中惊雷乍现,那雷光映照在辛璐的脸上,使其显得有些狰狞。
她浑身都在滴水,特别是脸部,一阵阵的水流由上而下,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水里,有着些许的温度,因为里头蕴含了她的热泪。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
只要她想杀。古凡就必死。
就在这时,古凡也随之醒了过来,但伤势过重,赫然是抬抬眼皮子都觉得费劲,雨水簌簌落下,令他的视线,更加模糊了几分。
在那模糊的视线里,辛璐双手紧握着匕首。浑身都在剧烈的发颤,古凡知道,她还在纠结。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份执念吗。"古凡无力的道。
"放下?"辛璐惨然一笑,旋即情绪彻底失控,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叫我怎么放下,如果我灭了仙医殿,杀了莫蕾她们所有人,我告诉你要放下,你是否能够无动于衷!"
古凡咧嘴露出悲戚的笑容,这一刻他真的被折服了,人最难的,就是去换位思考。
诚如辛璐所言,如果莫蕾她们惨死在辛璐之手,古凡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辛璐,甚至还会比她更加决绝的出手斩杀。
要放下,真的很难。近乎不存在。
此刻,古凡迎来了和辛璐之间宿命的纠缠,最为轰轰烈烈的一刻,他无法对辛璐生出戒备心,不顾莫蕾的震怒,毅然将其带在身边。
是自食恶果吗?
不一定是,宿命,终归要有个落脚点。
轰隆--
雷声顿时变得更加密集起来,折射在二人的面庞之上,而辛璐的神情,那些纠结和矛盾,最后还是被坚决所完全替代。
呀啊--
辛璐握着匕首,爆喝一声,狠狠的从古凡胸口上方落下,这一刀,再也没有了任何留恋。是那般的铁石心肠,绝对不会中途停下。
但,关键时刻古凡伸手握住了匕首,任那锋利的刀身,将他的肉掌割的鲜血淋漓,一滴滴的渗透下来。
"你已经重创至此,你认为抵抗的了吗。"辛璐厉声喝道。
"不,我不想抵抗。"古凡眯着眼,虚弱的道:"我欠你的,我自己来还,松手!"
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古凡骤然发力,将匕首抢夺了过来,而后气喘吁吁的望着手中的匕首,咬牙道:"你说的对,如果你杀了莫蕾她们,我一样不会放过你,这不是我一直以来认为的执着,这是亏欠。"
嗤--
话音刚落,匕首赫然是刺进了胸口,古凡声音开始无限的颤抖,"我不欠飞鹤门,这一刀,欠你的。"
辛璐目光发愣的看着这一幕,赫然是心如刀割,泪水和雨水疯狂的交织在一起,她自己能够下手,可是看见古凡自己动手,却止不住的心痛。
啊!
伴随着一道惨嚎,古凡抽出匕首,带出一道血箭,而后毫不犹豫的刺下第二刀。声音越来越小,"第二刀,仍旧是欠你的,我欠你的情债。"
匕首抽出。
即将刺下第三刀。
这,是足够夺走古凡生命的一刀。
时间仿佛被最大限度的放慢,古凡刀起的瞬间,辛璐已然泣不成声,她在想。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吗。
古凡死了,自己真的就能解脱了吗。
或许能解脱,可是飞鹤门的覆灭,那份心痛,却远远不及当下对于古凡的怜惜,那两刀刺在古凡身上,也同时疼在她心里。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够了。你够了!!!"
在第三刀即将落下的那一刻,辛璐疯狂的伸出手,将匕首一把夺过,狠狠的抛到一旁,纵声哭喊道:"我不要你死,我再也不要你死了,你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刀口上,汩汩的冒着鲜血。但古凡惨白至极的脸上,却浮现出虚弱的笑容,他一手颤抖着握住了辛璐的手腕,唇齿颤动,"还恨吗。"
辛璐哭着,疯狂的摇头。
"如果你只是因为一时的心痛,而受到情绪的支配,我想根本没有必要,心病若是没有祛除,下一次,你还会想杀我,但那时,也许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古凡说道。
辛璐瘫坐在那儿,满脸的悲恸,咬着牙道:"曾经我认为杀了你,就能为飞鹤门报仇,然后自杀,就能弥补自己对你的亏欠,可是到头来我却发现,斯人已去,你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牵挂,眼睁睁看着你死,比我自己去死还要痛苦万倍!"
古凡嘴角牵扯出一缕淡淡的笑意,喘着气道:"那么,你当真能放下飞鹤门的血海深仇吗,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所以,我要一辈子和你,相爱相杀。"
辛璐破涕为笑。
这是古凡上位以来,第一次见辛璐露出笑容,哪怕现在的她浑身泥泞,脏乱不堪,在古凡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美丽。
好一个相爱相杀。
这是个执着到骨子里的女人,可是当下,竟然能够为了古凡,去自欺欺人,今夜过后,还哪来的'杀'呢。
古凡自认做不到的事情,她做到了。
伴随着最后一个笑容,古凡终究是顶不住了,扭头陷入了二次昏迷,那两刀,为他那本就受到重创的身体,增加了无穷的负荷。
但,他认为值了。
风雨霍乱,终见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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