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渊选择的是“骑”,这也的确是最能展示男人英姿的一项,不过,因为没有更多的要求,也不是与人相较,要如何做到出众、抢眼,叫人拍手叫好,这就需要绝佳的骑术,制造出足够的惊险刺激,如果只是简单的将马骑出来溜一圈,肯定是不合格的。
他会如此选择,倒是不怎么出乎意料,他李鸿渊别的不行,唯独在吃喝玩乐上绝对拿手,那是“吃出了档次,喝出了品位,玩出了花样”,这骑术,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他,京城的一众纨绔们在惧怕他的同时,其实也蛮想跟在他屁股后面混,只要这位不发火,绝对会非常的滋润。可惜,这位是独享惯了的,没兴趣带他们一起玩儿。
要说大长公主府上的马,那肯定也是不差的,准备给各位公子表演用的马,都是经过多番选择,马种要优良,同时脾气也要温顺听话,若是暴躁不听话的马,一不小心将人摔坏了怎么办?
这精心挑选的马,刚拉到李鸿渊面前,这位只瞥了一眼,“换。”
换就换吧,反正一共也准备了好几匹,总有一匹能让他满意。
换到第三匹的时候,李鸿渊直接看向大长公主,“皇姑母,你府上的马就这么些玩意?就找不出一匹稍微能让人瞧得上眼的?”
大长公主被他险些弄得暴躁,这虽然不是府上最好的马,但相比起很多人家养的,那绝对是一等宝马了,这混帐居然觉得瞧不上眼?要说这都是皇兄给惯的,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次一点的东西他都看不上眼。
靖婉觉得,她大概是知道晋亲王为什么这么招人恨了,要说他脾气残酷暴戾,但也不至于对亲人们动手不是,可是他偏偏连同这一群人的仇恨一起拉了,原来是这张嘴,实在是太损,还有他那态度,他自己或许觉得没特别的意思,但是在别人眼中,那就是无时无刻不在炫耀。别人家最好的东西,他都是一副看垃圾的表情,只能说明,他手里最次的都比这个好,能不叫人嫉恨?
要说李鸿渊不知道这些?不,他肯定知道,有时候是故意的,有时候纯粹是习惯使然,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越是这样,才越想让人剁了他,这种事儿都能成习惯,他不是金山银山堆出来的,而是世上一大堆钱财买不到的珍宝堆出来的。
“去将驸马新得的那匹马牵出来给晋亲王。”大长公主冷着脸说道。
要说大长公主决定的事儿,驸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但那毕竟是驸马心得的爱马,每日可都要抽时间去瞧上一瞧,最关键的是,那匹马野性难驯,至今都还没有完全的驯服,除了那日日照顾它的小厮,以及姜驸马,其他人甚至很难靠近。
这事儿,还是与驸马打声招呼比较好,万一事后夫妻二人为这事儿吵起来就不美了。
姜驸马听了小厮急急的来禀报,加上他们这边也看得到,李鸿渊确实是因为选马的事儿僵持了好一会儿了,姜驸马也知道李鸿渊的气人本事,一叹,“都听公主的。”
马以最快的速度被牵来,除了头顶上一撮以及四个蹄子上白毛,其余部分近乎全黑,马鞍等物还是小厮扛着,显然是不愿意让那些东西架在自己身上。
这一匹或许是总算能看上眼了,李鸿渊站起身,而那匹马却退后了两步,甚至向李鸿渊喷响鼻,蹶蹄子。这是连马都不待见他?
小厮大惊,忙拉住缰绳。
李鸿渊倒是不以为意,山前两步,挥手让小厮一边儿去,小厮担心马儿伤到他,但是,又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退了两步,却又不敢太远。
李鸿渊将手在马脖子上拍了拍,马儿嘶鸣一声,险些直接扬起了蹄子,不过最终却没有那么做,只因为李鸿渊的手臂从它脖子下面绕到另一侧,像是单手抱着它一样,蹄子又在地上焦躁的踢踏了几下,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攻击他,小厮只觉得心惊肉跳,可是奇迹般的,马儿慢慢的温顺下来,高昂的头,也微微的低了些。
“老六驯马的本事还是这么厉害,不管多烈性的马,不管一开始有多不待见他,在他手下都会很快的温顺下来,从无例外,明明将他所做的一切都一丝不错的看在眼里,可是别人照做的话,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李鸿铭感叹道。
李鸿熠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他在李鸿渊骑马的时候伤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又让他想起了后腰上被踩的那一脚,那之前他还不是差一点被他骑马掀翻了马车,现在腰上的伤都还没有痊愈,若不是因为大长公主生辰,他今儿还不会出门。
就算是这样,他也得承认李鸿铭的话,李鸿渊的绝活儿别人学不来。
李鸿渊驯马厉害吗,依照马儿的顺服的速度来看,的确厉害。
可事实是,不是他的手段有多高超,他用的不过是震慑。
知道他前世杀的最多的动物是什么吗?是马,而且还是战马。
不仅仅是在战场上,杀死敌军的战马,还有在某次行军中出了意外,迷了路不说,还遭遇了敌军的围追堵截,携带的干粮吃完了,几乎是走投无路,李鸿渊下令杀马,可是将士们都舍不得,李鸿渊也没有下死命令,而是自己动手,上百匹马,全部丧生在他手中,从那以后,不管什么马儿,天生的对他排斥,又格外的畏惧。
要说,有些动物最是灵性,有些东西它们似乎就是能感觉得到。李鸿渊哪怕是重活一次,可是那刻进灵魂深处的东西是抹不掉的,他从来就不被马儿待见,他现在常骑的那匹或是例外,或许是习惯了,倒对他亲近。
他没想过要改变这一点,他要的只是臣服就够了。
现在这匹马之所以能这么温顺,因为它感受到了生命威胁,环在它脖子上的手臂告诉它,如果它敢反抗,那么会扭断它的脖子,将它掀翻在地,再爬不起来。
李鸿渊再次的拍了拍马脖子,“畜生就是畜生。马鞍架上。”
架马鞍的过程非常的顺利,顺利到小厮不敢置信,然后,他看李鸿渊的眼神就充满了拜服。而如果他知道原因,只怕是会吓得屁滚尿流。
李鸿渊分外潇洒的翻身上马,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女宾席看了一眼。
仅一眼,就不知道将多少小姑娘撩得心跳加速,没办法,这个人名声各种烂到底不假,但是那皮囊的杀伤力实在太大,现在对她们又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加上那上马的英姿实在叫人折服,于是,倒是不妨碍她们这会儿暗搓搓的肖想一下。
靖婉对这个随时随地都在撩人的晋亲王实在颇为无语,不祸害人的时候就是个超级祸害了,再这么刻意的去祸害人,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栽在他手里。
好吧,刻意想撩的人这一次没撩到,没兴趣的倒是撩倒了一堆,不过对于这些人,李鸿渊完全无视了。拉了拉缰绳,双脚一夹马腹,马儿乖觉的开始跑动起来。
李鸿渊在极短的时间里让马儿跑出最快的速度,然后奔上了花台,在他的控制下,马儿一个纵身,借着花台的边缘位置,跃上了旁边架于湖面的回廊,要说回廊的宽度还不及马儿的身长,眼见着就要越过回廊从另一侧落入湖里了。
引得不少人失声惊呼,更有不少女子下意识的捂住眼。然而某些人却无动于衷,甚至兴致高昂的看着,显然,李鸿渊干出这种事儿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马儿偏转身体,扭转的幅度,让人以为它是不是会将脊骨折断。然而,并没有,已经跃出湖面小半的身体折了回来,而后腿恰好斜蹬在回廊的护栏上,咔擦一声,坚硬的石栏应声而裂,而后还有那么一部分直接飞溅而出,落入水中。
而马儿带着李鸿渊顺着回廊远去。
而不过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叫人看得胆战心惊,心跳加速……
湖上的回廊可不是直的,而是九曲十八弯,每一个转角几乎都是垂直的,有的地方两个转角之间的距离同样不足马身长,可是即便如此,马儿也每每能有惊无险的顺利通过,之后你才发现,它甚至都没有碰到护栏。
“要说晋亲王这骑术当真是绝了。要不是知道这马的的确确是从外地运回京城就入了大长公主府,我还当晋亲王是它的前主子,这驾驭的娴熟程度,任谁也不相信是第一次配合。”姜驸马无不感叹的说道。其实心里有点酸,这马虽说是新得,实际上时日也不算短了,他才试着骑了那么一两回,这畜生都还不是很配合,懒散散像是不想搭理他,现在跑的那个劲儿,还真是一匹“白眼马”!
旁边的其他人无不是符合的点头。
李鸿渊再次横跨较近的两条回廊。原本以为又会上演之前的戏码,然而,众人又一次预料错,马儿直接脚蹬护栏,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他的目标竟然是一丈多开外的湖上小岛,稳稳的落地,后蹄碰到了一点点水面,那力道也溅起了十足的水花。
踩着花丛,越过花木,跃上一块较低的假山石,再一纵,上了另一块,如此的往回数次,连马带人上了最高处,马鸣长啸,前蹄高扬,而马背上的人冷厉俊美……
那一瞬,让靖婉想到了前世一张很经典的图片,某位西方大帝高骑神骏迎风而扬的模样,当真是,当真是……
再不待见李鸿渊的人,这一刻也忍不住暗暗叫好,更别说那些只是听过李鸿渊坏名声,实际上都没怎么与他接触过的少年公子们。要说他们这么惧怕李鸿渊,真正被他收拾过的人其实也并不多,主要是手段狠了点,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个的就下意识得将他当成瘟神避而远之,哪想到,晋亲王的骑术如此的精湛了得。
正所谓上去容易,下来难,对于李鸿渊来说,难吗?他用行动告诉你,不难!
同样不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马一点一点的下来,而是直接纵身而下,直冲湖面……
他要干什么?大长公主都惊得站了起来……
或许有人他这一次必然落入水中,可李鸿渊会让人前一刻看他的英姿,后一刻就看他狼狈落水吗?肯定不会。马儿落到了水面,随之又再一次的跃起,如此这般几起几落,再一次的回到回廊上。
这是怎么回事,马儿还能在水面跑?
原来在那水下有着为数不少的圆石,或高或低,有那么一些少少的露出了水面,而在岸上的人都看不到而已。如果真能让马在水上跑,那就真的是邪乎了。
在靖婉看来,这绝对比前世最高标准的马术比赛,以及最激烈的跑马比赛还要精彩刺激十倍百倍,可是,这晋亲王简直就是在玩心跳,甚至玩命,旁观的人都如此,那么作为当事人的他,又是什么感觉呢?万一一时失误,万一没有配合好,就可能……难道他心里就没有半点害怕吗?看他如此大胆,毫无凝滞的控着马,是什么给他如此自信,无所畏惧?
沿着这边的回廊回去,李鸿渊上岸,落在男宾席这边,滑身下马,马儿小跑了几步才停下来,相比李鸿渊的神清气爽,马儿就有些气喘,姜驸马心疼得不行,忙叫人将马牵回去要生照料。
李鸿渊的骑术自然是毋庸置疑,但是,照他这么个折腾法,没几匹马能让他玩很久。
这一场表演过关吗?何止是过关,有生之年或许都不会看到第二次,那些自认为骑术了得的,只怕是日后再不敢拿出来吹嘘。但是,要给李鸿渊奖赏吗?大长公主咬牙表示,想都不要想,毁坏了她府上的东西,没跟他索赔就不错了。而这份奖赏,靖婉不会要,阮芳菲心里倒是想要,她不是在乎东西到底是什么,而是在意它与李鸿渊的关联,可惜,不能开这个口。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阮芳菲是诗是什么东西,还有谁记得,要说,换成以往,早就已经传遍了,就算是某些个老大人,或许都要赞上一两句。
如果是被其他人抢了风头,她或许早就将对方在心里活活的啃死了,或者还会在事后想点办法讨回来,可偏偏是李鸿渊,非但没有嫉恨,整颗心都是飘荡的,反正他都会是自己的,这点又算得什么,没关系的。
奖赏之前是八份,现在依旧是八份。
接着继续……
“主子,开席时辰到了。”
原来玩得太高兴,都忘了时辰。
大长公主拍板决定,下晌继续,至于席宴之后应该是听戏什么的,统统取消。
大长公主今儿是寿星,她原本也是老大一枚,所以,姜驸马都无可奈何。
大长公主已经放下话了,如果第一轮不能将八份奖赏全部拿走,那么就开第二轮,第二轮都还拿不走,呵呵……
一群少年公子无不是郁闷非常,要让他们跟晋亲王一样,自己选自己拿手的,别说是八份,就算是八十份也用不了多久就分干净了,可惜,真到了大长公主跟前,还是得乖乖的照着规矩来,晋亲王只此一家,无从效仿。
在入席之前,靖婉去到骆老夫人跟前,“祖母,四妹妹人呢?”
“已经找着了,现在在大长公主府的客院儿那边,我让人看着她。”
靖婉点点头,如果她那猪头脸样冲出大长公主府,还不知道被人怎么说道呢,说不得还会得罪大长公主。“孙女儿去看看她。”
骆老夫人点点头,她知道靖婉是个好性儿的,但却绝不是以德报怨的,四丫头自个儿那么作,惹得婉婉想要收拾她,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她知道靖婉做事儿会有分寸,所以也不必多叮嘱什么。
靖婉找到骆靖颖所在的地方,她的两个丫鬟跟奶娘在门外,见到靖婉,险些抖缩成一团。骆靖颖本身的状况比自己预计中还要糟糕,或许是因为不听话,祖母直接吩咐人将她绑了,堵了嘴,那张又红又肿的脸就那么毫无遮拦的呈现出来。
见到靖婉出现,原本还算安静的骆靖颖又一次发疯一般,站起身就想撞过去,可是骆老夫人留下的两个婆子也不是吃素的,眼疾手快的一把摁住她,强行让她坐回去。
骆靖颖死死的盯着靖婉,那怨毒都快化成实质了,唔唔唔的对靖婉叫个不停。
靖婉平静的看着她,甚至伸手摸摸她的脸,这一次,祖母大概是真的想要狠狠的惩治她一番,这么久了,都还没让人给她上药。
骆靖颖想要将头扭开,可惜,不用靖婉做什么,一个婆子就捏住她后颈,让她偏不得,如果说目光能杀人的话,那婆子只怕是已经被她戳成肉泥了。可是婆子却不以为意,一方面大概是为了讨好靖婉,另一方面大概是发泄心中的怨气。要说大长公主府这等地方,好容易来一次,却因为这姑娘搞事儿,害得她们也要待在这地方,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在外面看热闹,别的不说,能见到那么多贵人,也够她们回去显摆好久了,现在这样,别人问起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得多丢人。
因为靖婉手指还被包扎着,自然不比手指细滑,来回的在骆靖颖脸上多磨蹭了两下,惹得骆靖颖嘶吼得更凶。“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儿吗?去打盆水来,让我们四姑娘好好照照,那可比铜镜看得清楚。”
要说骆靖颖总是有事没事的找自家姑娘晦气,靖婉的几个丫鬟自然也非常的生气,这会儿打水这种事儿做起来也非常的积极。
搬了凳子,将水盆放在骆靖颖跟前,为防止她踹翻水盆,婆子干脆又将她的脚绑椅子腿上。这种做法,靖婉不是很赞同,但是,这个人是骆靖颖的话,她只是冷眼瞧着。靖婉指指水盆,“自个儿瞧瞧吧。”见她依旧是梗着脖子对靖婉目露凶光。“四姑娘大概是不方便吧,你们帮帮她。”
婆子毫不犹豫的扣住她脑袋,摁在水盆上方。
骆靖颖就算是不想看,那张猪头脸也在第一时间映入了眼中。
骆靖颖知道自己的脸很糟糕,但是没想到惨不忍睹到这个地步,她跟很多的姑娘都一样,将这张脸看得比命还重要,现在弄成了这鬼样子,骆靖颖瞪大了双眼,甚至不肯相信这是自己,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就想要将水盆弄翻,可惜……
“李如玉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在你找上她的时候,就该想到了可能被她反咬一口。就算你要算计我吧,那么多公主郡主,那么多比我身份高得多的贵女,你找谁不好,偏偏是她?当然啦,她比其他人有优势的一点事,跟我原本就有小过节,比较容易被你挑拨,”事实上,还有一点大概就是李如玉横冲直撞,比较没脑,靖婉知道,骆靖颖也知道,不过就是这种完全凭借自己喜好做事的人,也难以控制,“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或许会心动,但不会做出失礼的事儿,更可能是与我利益交换,说不定还能借此让我与她们拉近关系,这可不是你想看到的。要说,你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我手上的秘方,其实如果你能耐心点,徐徐图之,我手上的东西早晚会拿出来的,毕竟,那些东西嘉姐姐她们也在用,被人发现是早晚的事儿,人家身份尊贵,我也不可能不给。让一个人知道是知道,让一群人知道也是知道,只要是外人,在我看来,没分别,所以我就比较奇怪,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的恼恨,如此的心急,用的方法简单粗暴到这种地步,你甚至都不掩饰自己,三婶绝对不是这么教你的吧,你说,要让三婶知道了,会不会让你给气死呢,你可毁了她一世‘英名’呢。”靖婉慢条斯理的在旁边坐下来,侧头看着她,“还有,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姐妹,回去后,可就不是被关那么简单了,明知如此,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是你真的想害我想疯了,还是你有自信逃脱惩罚?”
骆靖颖直对着靖婉唔唔唔的……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原本也就是问问而已,没想要答案,所以也没打算放开你的嘴巴。你这样至少能让我耳根清静点。我来吧,其实是想感谢四妹妹的,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去弹琴,”靖婉说着,看看自己的手指,“虽然自己这手的确是惨烈了点,但是我一曲扬名,得了全场喝彩,得了大长公主青眼,更有后来你不知道的盛况,现在,整个京城的贵人们,怕是没几个会记不住我的,看,这些都是因四妹妹而起呢,”靖婉轻轻的叹息,“唉,其实四妹妹最喜欢我吧,你可都是用脸在帮我铺路了,不然,我这个时候,只怕还是默默无闻的坐在角落,你说,我该如何的好好回报你呢?”
靖婉的丫鬟捂着嘴,双肩直抖,自家姑娘真是太坏了,四姑娘那儿疼就可劲儿的往她那儿戳,不过,自家姑娘坏得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就是了,这些都是四姑娘错在先,要知道自家姑娘一向都是与人为善,府里那么多姐妹,自家姑娘对她们哪个不好,唯独只有四姑娘,一味的只知道责怪别人,从来就看不到自身的毛病,看到的永远都是别人对她不好,她自己也不想想,但凡她对别人有一分好,也不至于……
靖婉瞥了她们两个一眼,两人忙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的站好。
骆靖颖从没有现在这一刻这么痛恨骆靖婉,这个贱人,贱人,贱人……
她娘说的没错,这个贱人生来就是克她的,这个贱人活着一天,她就别想好过。
她不知道外面的热闹吗,她不知道靖婉引起的风浪吗?她知道,这两个该死的贱奴一会儿一轮换的出去,然后就回来绘声绘色的给另一个人讲自己从大长公主府上的仆从们嘴巴里听来的话,实际上还不就是说给她听的。
骆靖婉如何如何的风光,如何如何的聪慧,如何如何的讨人喜,又是如何如何的为十位少年公子讨来机会,多少人感激她,又有多少人想要将她娶回家门当媳妇、儿媳、孙媳,京中最盛名的姑娘都被她彻底的压了下去,这何尝不是骆靖颖曾经的想法,她一次又一次的梦见自己站在最高的位置,受贵人们青睐,受所有名门公子们追捧,被他们小心翼翼的呵护;受其他所有贵女羡慕嫉妒,一个个却巴结她讨好她奉承她,她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荣辱生死。她笑得很开心很开心,可是醒了之后,那一方孤寂的小院让她想要发疯。
她努力的学,学很多很多的东西,一步步一点点,几年时间,才让她在京城中有了一丝丝的名声,就算她不想承认,她的这一点名声实际上也只是在中下层,京城中最高端的那个圈子,她连门槛都摸不到。可骆靖婉呢,什么都不会,她就一个跟泥巴打交道的养花的贱人,来京城不过一月,就搭上了她费尽心力都搭不上的人,可是那人却很快毁容了,哈,看吧,骆靖婉就是个克星,她好开心,更因为她很快就能进睿亲王府了,她更开心,可是这份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她算计她不成,反而自己深陷泥淖,这贱人更是这么会儿功夫,就一飞冲天,做到了别人数年,甚至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一切还是自己给她制造的机会,自己制造的机会!
这份荣耀明明该是自己的,自己的!
骆靖颖对着靖婉唔唔嘶吼,眼中充血泛红,就像一头快失去理智的野兽。
这样的她,还真是让包括她自己的躲在门外偷看的丫鬟奶娘都骇得不轻,自家姑娘,自家姑娘怎么就变成了这恶鬼一般的模样。
靖婉倒是很冷静的瞧着,要说这人一旦疯狂起来,还真就不能叫做一个人了。
骆靖颖这种人,除非她自己真正的清醒过来,否则,无药可救了。
靖婉原本也没打算将她怎么样,自有祖母处置她,自己动手,没得脏了手,现在刺激刺激她也就完了,顺便,回去后,告诉三房的浣姨娘,那登闻鼓可是有人守着的,不是谁想敲就能敲,他三叔真的休了妻,她就算成不了正妻,也能让三房后院再无主母不是。
“四姑娘现在不太好,你们将她照顾好了,大长公主府上贵人多,别冲撞了。”
“是,三姑娘放心,我们一定看好四姑娘。”
靖婉点点头,然后看着骆靖颖,“一个姑娘家,如果被传出一个疯癫的名声,你说会是什么后果?所以,骆靖颖,清醒点,别干蠢事儿。”伸手扯掉她嘴上的布。
一个姑娘疯魔了,那么家里就有理由关她一辈子;平时就算看着是个正常人,也绝对不会有人上门求娶,谁不担心娶回去一个随时可能发疯的疯子。骆靖颖将舌尖咬出了血,才克制住了嘶吼而出的愤恨,看着靖婉走出房门,她咬牙切齿的低咒道:“骆靖婉,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她的话,也就如那一缕风,轻轻的吹过靖婉耳边,过会儿之后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靖婉站在门外,看着伺候骆靖颖的三个人,“你们三个,护主不利,被贬为粗使丫鬟婆子,回去之后,自己到外院儿去做洒扫。”
能近身伺候主子的,当然不会是听不懂话的蠢货,虽然明面上是贬了她们,可实际上却是在救她们,如果靖婉不处置她们,那么回去之后,依照刘氏的为人,她们就是不被杖毙,也会被直接发卖。三人忙跪下来,“奴婢们甘愿受罚,甘愿受罚。”
靖婉救她们是出于真心,可是,在骆靖颖眼里,她就是假惺惺做好人,还收买她身边的人,那么靖婉就是要当着她的面儿,明晃晃的告诉她,我就这么做了,你要怎么着?你要骂就骂吧,除了能骂两句还能干什么?
反正这三个人只要聪明点,不等她三婶腾出手来,就赶紧去了外院儿,那么,刘氏得空了也只能干瞪眼,毕竟,她不是后院之主,也不是主持中馈的媳妇,她最多就能管管自己院儿的人和事,其他地方可轮不到她插手。
出了客院的门,靖婉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孙宜嘉,扬起笑,“嘉姐姐怎么在这儿?”
“我这不是等你一起么?处理好了?”若有所指的瞧瞧里面。
“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就说了几句话。”
孙宜嘉可是见识过这婉妹妹几句话的威力,平时自然是好,特殊情况,被她针对的人,只能对其说一声,自求多福!
正式的席宴,女宾席自然在内院,男宾席在外院。
女宾用的客院儿自然在内院,这里过去也不是特别远。
要说这席宴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耽搁这么会儿,其实也不是多大事儿,两人有说有笑的走着。
然后,靖婉又在半道上被截道。
截道的人,虽然其中一个是不认识的丫鬟,但另外一个却是骆沛山的小厮。
“三姑娘,老爷找您去一趟外院。”
“你确实是祖父找我?”倒不是靖婉怀疑什么,而是她家祖父应该不会在吃饭这个当口找她吧。
那小厮笑了笑,“果然瞒不过三姑娘,其实,是姜阁老,还有姜驸马。”
好么,靖婉明白了,这一个两个都等不及了,算了,这种心情,她理解。
“行,那就过去一趟吧。嘉姐姐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有你在,我只有被‘冷落’的份儿,才不去。”
“行,那你去入席吧,我未来嫂子。”靖婉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孙宜嘉又羞又恼,气得想要掐她,“你这张嘴,还真是半点不吃亏。”
靖婉躲过她的魔爪,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未免与其他人冲撞了,靖婉直接被引到姜驸马的外书房。
好么,等在这里的人,除了自家祖父,也不止小厮说的那两个人,除了第五大人,还有首辅大人阮瑞中。要说姜阁老因为家里有人与睿亲王一系的人有姻亲关系,所以,他被默认是睿亲王一系的人,实际上,他这个人本身也是比较中立的,除了分内事儿,他这个人不太爱多管闲事儿,没事就弹弹琴,研究研究琴谱,与老友喝喝小酒,偶尔还会在沐休的事后提着鸟笼子出去遛遛弯儿,所以,可以说,聚在这里的人,包括无官无权的姜驸马,全部都属于中立的人物。
靖婉一一的与他们见礼。
他们这几个人,除了姜驸马都是位高权重,积威甚深,即便姜驸马那也是习惯了与权贵打交道,身上的气势自然非同一般,要说一般的小姑娘第一次见到,怎么都会有几分畏惧瑟缩,即便是那些公主郡主都一样,可是靖婉并不是,规矩有度,神情自然,端端正正的站着,眼眸微垂。
这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如此,自然瞒不过一群人老成精的老家伙。
都有几分赞许的微点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姑娘,即便是做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几乎都不需要磨练适应,她能以最快的速度坐稳,端住。
阮阁老倒有几分感叹,原以为自家那嫡幼女,已经是这个年龄中顶顶拔尖的,如今看来,她还差得远。他们这个身份地位年龄的人,自然不会再以才艺之类的东西评判一个人,试想,靖婉在他们眼中甚至已经达到了母仪天下的高度,自然无可挑剔。
姜阁老的目光落到靖婉的手上,虽然袖子半遮,但多少还是能看到些,有些不悦的皱眉,“伤到手了?这手对于弹琴人而言,可是重中之重,怎么如此不小心。”
“回大人,今日小女是无意中入了境,才会造成这般结果,事实上,小女的琴艺还达不到那等水准,日后自然会小心。”
姜阁老这才舒展了眉头,“那琴不适合你用,平日里练琴的时候,换一把合适的。”
“是,小女会谨记大人的教诲。”
“仁勋,她还是个小姑娘,你不要这么严肃,小心吓坏了,小姑娘一曲惊人,说不得这还能成为你的知交呢。”阮瑞中微笑道。
“倒是忘了,首辅大人还有个差不多大的闺女,想来是首辅大人平日里做惯了慈父,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都格外怜惜两分。知交不知交,倒也不好说,这种事儿,向来是达者为先,来日若是有缘,这有这么个小友,也未尝不可。”
靖婉微笑,这姜阁老说话做事,虽然是矜持冷淡了些,但难得的是个比较豁达直白的人,能坐到内阁阁老的位置上,想来姜家当是出力不少。
“老夫孙女没事养养花就好了,弹琴那种伤手的事情就不要做了。”骆沛山在知道靖婉伤了手的时候,可是心疼坏了,所以以后还是别弹了,养养花,没事儿画两笔,再无聊的时候,就看看邸报,再不然跟他这个做祖父的聊聊养花心得也可以。
姜阁老看着骆沛山皱眉,正欲开口说什么,姜驸马立马站了出来,这个堂叔,爱琴成痴可不是说着玩的,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好。“骆姑娘这伤了手,只怕是没法动手抄写了,这琴谱骆家可有?”
“琴谱在齐安府,并未带来京城。手伤得并不重,不会有什么影响。”
“十指连心。等你伤好再说。”姜阁老虽然心切那琴谱,但也不能不近人情。
“大人放心,真的不算严重。”只能说,靖婉用的药有奇效,最疼的那会过去了,现在都没太大痛感了,“小女现在就可以默写下来。”
“当真不勉强?”
“不勉强。”
“行,那就现在默写吧。”姜阁老语气中多了一丝丝热切。其他几人笑而不语。
这会儿伺候的人都在外面,姜驸马很是积极的研磨。
靖婉微怔,这个,不用这么急吧,好歹也是大长公主的驸马,给她一个小姑娘研磨,会折寿的。姜阁老一声呵斥,将自己的小厮叫进来。
姜驸马见到靖婉颇为疑惑的眼神,也觉得几分尴尬。
第五大人哼笑一声,“丫头,你当姜驸马那么心急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那盆十八学士能早点拿到手,只想着赶紧将琴谱的事儿了结了,毕竟姜阁老是长辈。自从得了信儿,他就一直坐立不安的,恨不得立马将那宝贝拿到手才好。这会儿估计是想与你似商量商量,让他的人直接到骆家去搬那株宝贝。”
靖婉送出一盆十八学士,骆沛山是心疼,第五大人则是不忿了,那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可是现在却要落到别人手里。
姜驸马没有否认,看来是真的有这个想法的。
“席宴之后,小女有事可能要回一趟骆家,到时小女将花带过来。”
姜驸马听来,靖婉这是专门为他走一趟,这小姑娘可是真的太贴心了。听说那几盆宝贝是养在这姑娘自己院子里的,她能自己回去取,自然再好不过,而且怎么都是这姑娘一手栽种的,她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如何才会最完好的护住花。
他这德性,让姜阁老只想拍他一巴掌,可是这么多人,还是给他留点面子。
靖婉握着笔,虽然痛感加剧,倒是没有太大的影响。先写下四个字: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这是琴曲的名字?”
靖婉点点头,然后一边默写,一边将大长公主口中说的那些话转给姜阁老听。
果然,姜阁老瞬间就变得激动起来,“大长公主说得不错,这曲子很有可能真的是那曲子,好,好,真是太好了,这首曲子虽然是琵琶曲,但是老夫一直都想听一听,再将其改成琴曲,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可是始终渺无踪影,却不想,今日突然得见,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靖婉失笑,如果一首曲子真的能让一位老人家如此开心,那么也是值得的,而且依照这位姜阁老的为人,一定会让这首曲子流传开来,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同样广为流传,她应该也不算做错。
将两张曲谱一并的交给姜阁老,姜阁老捧在手心,如获至宝,那笑容,就像个得了糖吃的小孩子。
这事儿了结了,就可以说说其他的事儿了,其他这几个为了什么,除了花还能有什么?
正欲开口,姜驸马的小厮的声音却从门外想起,“驸马爷,圣上的圣旨到了。”
都是接惯了圣旨的人,书房里的人倒都是从容不迫。
骆沛山嘱咐了靖婉两句,然后,姜驸马又让人带她离开,这府里的人,可是要全员到齐的。
靖婉从侧面汇入了女宾的队伍。
圣旨上就是给大长公主的赏赐。不过,这个内侍还带来了一份口谕。
大致上就是,朕的那个孽障儿子,果然是个没福气的。孙宜嘉能无恙,实乃喜事,婚期也不必推延,孙宜嘉原本是哪天出嫁,现在依旧是哪天,最后的落脚地方换一换而已。
好吧,这事儿基本上不会再出岔子了,除了骆家要忙翻天之外也没啥。
众人对乐成帝无语完了,又开口给两家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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