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越简单的衣服,越能映射一个的气度涵养,在靖婉身上无疑是如此,靖婉身上,是两世完全不同的阅历,也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积淀。因为前世,她有超前的眼光以及寻常姑娘难及的大气,也因为前世的困苦磨难,让她坚韧不屈,今生的古韵教养,家的温情让她变得越发的内敛柔和,这些东西,糅合在她一人身上,却并不矛盾,她就如同那最上等的美玉,再经过精雕细琢,绽放着灼灼芳华。
靖婉立于场地中央,面色沉静,面向南,向诸多观礼宾客行揖礼。转身向西,跪坐于事先放好的席垫上。周应霜上前为她梳头,随后将梳子放在靖婉左侧。
或许是因为人太多,贵客也多,周应霜似乎有点紧张,靖婉感觉到她有点手颤,不过万幸的是端住了,若是出了丑,便是旁人不会说什么,她自己会自责也会无地自容。
靖婉起身,再转身,面东跪坐,双手自然的放在大腿上,手肘向外,指尖向内。
大长公主起身,骆荣彦与张氏也陪同着一起起身,大长公主在阶下盥洗手,拭干,再各归各位,安然而坐。随后,加笄开始……
有司之一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是素衣襦裙,襦裙上是配套的罗帕与发笄,同时大长公主走到靖婉跟前,唇齿张合,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随后微微倾身,为靖婉梳头……
大长公主因为身份的关系,并不跪下与靖婉加笄。
大长公主在取过发筓的时候,难得的微微顿了顿,身份足够的贵女及笄,宫中的娘娘们往往都会赏赐不少东西,而用于头上的发筓,发簪,钗笄三件东西,基本上都是皇后赏赐的,靖婉自然不例外,不过对于皇后赏下的东西,大长公主心里有数,毕竟自己前头的女儿及笄时也得了赏赐,发筓入手,她就断定,这不是皇后赏赐的,没道理赏给她女儿的会比靖婉差,骆家不是轻狂的人,自己这个干女儿更不是,嫌弃皇后的东西不好,而且敢胆大包天的将东西调包的,除了那活阎王不做他想。
大长公主像是什么都没发现,自己这干闺女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完毕,转身回到原处,周应霜上前,带着几分象征意义的为靖婉正了正笄。
靖婉起身,向大长公主行揖礼,然后转身回了东房。
周应霜从有司手中接过托盘,随着靖婉去了东房,此处有龚嬷嬷并靖婉的两个丫鬟,再无外人。
靖婉笑着握了握周应霜的手,手心果然有些汗湿,唇齿轻启,“做得很好。”
周应霜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几人一起帮她更换上素衣襦裙。
而那色泽纯丽的采衣,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褪下了,似乎也就褪去了。
襦裙类似中衣,衣缘没有文饰,腰带也用的是布带。
不过不管是采衣还是襦裙,看着极简单,而且就是在整个议程上穿一穿,不管是用的料子还是做工都丝毫没有马虎,那都是最好的。
靖婉身着襦裙出来,半展双臂,向诸位观礼的宾客展示。
片刻之后,靖婉面向骆荣彦与张氏,跪下,行跪拜大礼,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然而靖婉的这一拜却让两人觉得受之有愧,张氏止不住的掉眼泪,发觉之后忙擦掉,不知情的只当她因为孩子长大了喜极而泣。
而骆荣彦看着靖婉平和的面容,很难猜测她现在带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在几天前,骆老夫人险些就剥夺了他们在靖婉及笄礼上作为主人的资格,是他们夫妻二人跪着苦苦求来的,父母俱在,若是不以主人的身份出席,外人该如何想,只怕又会滋生诸多的猜测跟流言蜚语,损害的,不仅仅是骆家的名声,更会带累靖婉。
骆老夫人的疾言厉色,让他们羞愧,也再一次的让他们深刻认识到自己身为父母是多么的失败,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在背后多少次失望,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现在却不是多想的时候,忙叫她起身。
靖婉再次向东的跪坐在席垫上,进行第二加。
大长公主进行着与之前相同的动作,有司之二端着曲裾深衣以及发簪上前,大长公主站在靖婉面前,再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在周应霜取下她头上的发筓之后,大长公主取了精美贵重的发簪与靖婉簪上,随后复位。
周应霜再帮靖婉正了正发簪,待靖婉起身与大长公主再行揖礼后,接了有司手中的曲裾深衣,再与靖婉进入东房,为她更换衣服。
色浅而素雅的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而曲裾深衣则彰显着花季少女的明丽。
出来之后,同样向众人展示衣服,随后面向正宾行跪拜大礼,这第二拜,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大长公主都受得她这一拜,笑着叫了起。
复又进行第三加……有司之三端着大袖长裙礼衣与钗笄。
大长公主立于靖婉跟前,三次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周应霜取下之前的发簪。
大长公主与靖婉戴上钗笄。……
三加,三次更换衣服,让人看到了靖婉华丽的脱变过程。
站在众人面前的靖婉,大袖长裙礼衣,雍容大气,典雅端丽,似乎,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一身装扮。
宾客中不少人都窃窃私语,不管是神色还是言语中,无不是对靖婉的赞叹,然后,若有所值的看向晋亲王,似乎,配给这么一个活阎王,着实可惜了。
而李鸿渊神色幽深的看着靖婉,不论现在周围有多少人,他眼中也只容得下她。
不是没见过靖婉盛装打扮的时候,可,似乎没有哪一次有现在这么惑人,一言一行都像直击心脏,又痒又麻,还带着点难言的疼痛,或许是因为这代表着她成人了。说白了,李鸿渊就是那早早就守在边上的一匹恶狼,时刻都想着要把靖婉叼回窝里去,现在地利人和都齐备了,就差天时了。多少年都等过来了,过程中他也焦躁难耐,明明还有几个月而已,他的却焦躁难耐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李鸿渊将落在靖婉身上的目光收回来,低下头,竭力的压制着众目睽睽之下将靖婉带走的冲动。执念,魔障,得到了大概就能消除了,李鸿渊却觉得,这种事大概不会在他身上发生,靠近了一尺,他就想再靠近一丈,曾经他能算计她与别人定亲,甚至坏在暗中出力,现在,但凡是肖想靖婉的人,他都想将之扒皮抽筋。
睿亲王也将目光从靖婉身上收回来,心中不知道第几次哀叹可惜,无意间瞥了坐在旁边的李鸿渊一眼,“六弟,怎么啦,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睿亲王的话,似乎将他从某种不妙的境况中拉了出来,猛地回头……
那一瞬间,睿亲王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最凶残的野兽给盯上了,它阴鸷暴戾,张着血盆大口,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将你撕成碎片。心脏急剧收缩,身体一歪,险些翻了座椅。
睿亲王脸色异常的难看,虽然没有真的翻了座椅,但是,已经是非常的失礼丢脸了,他身份尊贵,所处的位置在第一排,多少人都看见了。那时,他甚至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极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好在这对他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愿再去看李鸿渊一眼,实际上是不敢,不承认自己的恐惧而已。
不承认又能如何呢,事实上就是,李鸿铭刚才本能的想要拔腿而逃,不是他有多大的定力克制住了,纯粹是因为他腿软没站起来。他从出生到现在,大概就没这么丢脸过,便是别人不知道,他心里也是恼恨非常。
对李鸿渊的态度本来有所改观,这一刻却比以往还要厌恶憎恨。
李鸿渊瞥了一眼他的腿,居然吓得腿发抖,啧,就这点出息。
李鸿渊无端的笑了一笑,看上去却非常的邪肆,但凡见到的人,都有些头皮发麻,这活阎王,当真是能让人心肝跟着乱颤——吓的。被李鸿铭这么一搅合,李鸿渊心里的躁动倒是缓和了一些,目光再落到靖婉身上,依旧是那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曾改变,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依旧叫人肝颤——惑的。
靖婉抿了抿唇,她现在也有点心律不齐。
这男人简直就跟那罂粟一样,明知道致命,却还是会被他蛊惑,尤其是当他特意引诱你的时候,有几个人能够抵挡?而当真是沾上了,大概真的再难以戒掉。
靖婉又岂知,她于李鸿渊而言,就是那连心蛊,她安然,他才能安然,他从来不想将她摒弃,只想将她放在心尖,护在手心。
然而,他却并不想将她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不让任何人肖想。
只要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就愿意给她想要的一切,不禁锢她,而是毁灭肖想她的所有人,其他的且不论,就说身边的这个,他所谓的三皇兄……
李鸿渊曾经跟他这三皇兄处在同一阶层,跟他有着相同的想法,空有容貌的女人,哪怕再倾城绝色,那也就是一玩物,即便是有那么几分上心,骨子里也认为那是上不了台面的,拿不出手,带出去只会丢人。而靖婉这样的,家世好,自身条件更是优中之优,是最能给他们增添颜面的人,自然就是最想要得到的。
现在这个人是他的眼珠子心肝肉……
因为心仪她而存在不该有的念头,不能容忍,因为利益私心面子而不是她本身心存歹念,那就罪该万死。李鸿渊笑得越发的蛊惑人心。
靖婉收回目光,这祸害……
三名有司撤去笄礼所用的陈设,又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
大长公主示意靖婉入席,靖婉面向南站于案席的西侧。在周应霜奉上酒时,靖婉转身面向北,大长公主从周应霜手中接过醴酒,走到靖婉跟前,再吟颂祝辞:“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靖婉行了拜礼,接过醴酒,大长公主回礼,随后,靖婉入席,跪坐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双手持酒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嘴唇,即便是如此,还是尝到了些味道,甜甜的,有点像是普通的甜酒,不过,骆家这样的人家,用材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米。
靖婉将酒杯置于几上,周应霜奉上一小碗晶莹剔透的米饭,靖婉接过,吃了一小口,搁下,再向大长公主行礼,待对方回礼之后,靖婉起身离席。
靖婉走到骆荣彦与张氏面前,跪下来,聆听这二人的教诲。
骆荣彦百味杂陈,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个时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片刻,骆荣彦才开口,“愿尔一生康泰,平安顺遂便好。”
张氏在一旁轻轻的抽噎,一个字没说。
这种情况倒不是没有,自然不会被人诟病。只是骆荣彦那是教诲吗?在众人看来,倒是感概他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靖婉心中也颇为复杂,他们不是合格的父母,但是,也不是渣父渣母,至少,现在这个爹,相比前世的那个爹,已经好了太多太多,不知道是因为前世太过失望,所以不再奢望,还是在幼时有过期盼,在发现他们不具备合格父母潜质的时候就果断的放弃,已经不记得了。
事实上,靖婉很清楚,造成今日这般结果的,并不是他们作父母单方面的原因,她没有用心经营也是其中的一个因素。说到底,果然还是前世的影响太深,因为与奶奶相依为命,她教给了自己太多太多的东西,今生,在面对与奶奶有相似之处的祖母时,就下意识的亲近,愿意去营造良好的关系,而她爹,一妻多妾,这一点就坏了她对他的感官,说不定还在潜意思里憎恶,如果她拿出了与对待祖母一样的态度对待他们,除非这两个人打心眼里对她不喜,否则,都不会是今日这般的模样。
即便是如此,靖婉也没后悔过,她是多一世记忆,那些出生如白纸的孩子,那不是都是父母在付出吗?所以,她压根就没错是不是?嗯,就是这样的。
唔,这种完全将错处归咎到别人身上的感觉还是蛮爽的。
靖婉对他们轻轻的笑了笑,维持这样的局面就好。骆荣彦的教诲虽然不太一样,靖婉还是按照剧本台词来,“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再对他们行了拜礼。
靖婉起身,走到场中,依次向正宾、观礼的宾客、乐者、有司、赞者等人行揖礼,众人颔首表示回礼。
骆荣彦与张氏起身,走到靖婉身边,“小女笄礼至此已成,骆某谢诸位盛情。”
三人一起,向全场再行揖礼。
整个议程算是完了。
骆家的其他主子们出来招呼客人,男宾引到前院,女宾引到后院。
离席宴尚早,现在便是唠嗑拉关系的时间,对于需要大量助力的王爷们,尤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不仅要自己拉拢,还要阻止别人的示好,当真可谓是殚精竭力。
靖婉拉着孙宜嘉,“嫂子辛苦了,累不累?”
“好着呢,没事。”孙宜嘉毛遂自荐当乐者,这都五个月的肚子了,原本一家人都不同意,不过孙宜嘉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除开前三个月有点孕吐之后,之后一直都很好,如果不是挺着这个肚子,只怕没人会以为她身怀有孕,及笄礼的议程也不是很久,不会有问题。
最后征询了府医的意见,表示不会有问题,众人这才同意。说起来,在骆家,大概也没谁的琴艺能超过孙宜嘉的。
孙宜嘉自己也很重视这个孩子,因此,倒也没谁怀疑她逞强。
几人相携一起去了海棠雅居,及笄礼已经完成,靖婉自然不能一直穿着这身衣服,尤其是头上,就只要一根钗笄,如何都说不过去的,别说今日算是她另一个大喜日子,便是平日,也不会如此穿戴。
周应霜这个时候,便再无顾忌的诉说自己的紧张,担心自己出错。
袁巧巧听着,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是你去了,换成是我,没准就丢脸了。”
靖婉失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你跟宜嘉是没有感觉,我曾经可是与应霜感同身受。”袁巧巧反驳道。
靖婉与孙宜嘉对视了一眼,好像的确是这样,靖婉是前世被渣爹带着自幼锤炼,而孙宜嘉可谓是宫中玩到大,被九五之尊抱过,跟他撒过娇,其他的贵主儿也是熟得不能再熟,如此,怎会紧张?
“婉妹妹日后是亲王妃,多跟她处处,再见到其他人的时候,就不会紧张了。”孙宜嘉笑道。
“这怎么能一样,两码事好不好?”
“不是什么大事,这种事多经历几回就好了,日后有的是机会。”靖婉拍拍她们二人的手臂。
周迎霜与袁巧巧或许还没有多深的认知,不过孙宜嘉却很清楚,靖婉这是要提携她们,或者说护着她们,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不算高,也不算低,有个亲王妃撑腰,出嫁之后在婆家确实会好过很多,即便是没有子嗣,婆家也不敢磋磨,而夫君想做出宠妾灭妻这种事,更得掂量掂量,尤其是靖婉还特别讨厌这种事。
婉妹妹果然还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虽然不至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还是毫不吝啬。
龚嬷嬷她们早就为靖婉准备好了及笄之后要穿的衣服,这会儿也不用挑选,很快的换了衣服,梳妆打扮。
孙宜嘉倒是无意间被从靖婉头上取下来的钗笄吸引了目光,她也在瞬间想到了与大长公主相同的问题,“之前的发笄跟发簪呢?”
“三少奶奶,在这里呢。”青竹将一个托盘端过来。
孙宜嘉伸手去过,看了看,果然呢。
“怎么啦,这几样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吗?”袁巧巧凑上去问道。
“没什么,就是看着挺别致的。”孙宜嘉的淡淡的笑道。
调包皇后赏赐的东西,如此的大不敬,即便是知道了,还是当成不知道比较好。即便是最后被抖露出来,不也有罪魁祸首担着,与骆家何干。
依照孙宜嘉对自己那姑母的了解,她对晋亲王的忍耐度可是非比寻常,甚至能够舍了身为皇后的尊严,大概也就是因为她隐忍到如此地步,晋亲王才没怎么找她麻烦,毕竟,好歹是皇后,如此的“委曲求全”,太过分了,确实不好处理。
很多时候,孙宜嘉都很佩服这位姑母,可是,明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对名义上的庶子再三忍让,即便是权宜之计,以退为进保全己身,自己憋屈不算,还让别人觉得你窝囊好欺负,当然,后宫的其他人其实欺负不到她,她妥协退让的,只有那么一个,再有,她与晋亲王交锋的次数屈指可数,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可,那又如何?
靖婉盛装打扮之后,孙宜嘉都觉得自惭形秽了,这么水嫩嫩的大白菜啊,怎么就被外面的猪给拱了呢?
离开海棠雅居,靖婉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要去待客。
而刚才骆老夫人已经派人通知了她们,直接去西园,大家都去那边听戏去了。
在西园的门口,靖婉看到了蔫头耷脑的顾小妹,靖婉的第一反应就是,哟,命还挺硬,没死呢,当时府医可都说了,她也可能熬不过去,结果呢,将人丢到庄子上去了,没人精心伺候,她倒是顽强的活了下来。
她只要还活着,出现在这里,靖婉倒是不奇怪,姨父姨母还算乖觉,自个儿搬了出去,那么只要还没扯破脸皮,自己及笄,他们登门为客是理所当然的。
看到靖婉的时候,顾小妹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不过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甚至规规矩矩的跟靖婉见了礼,低着头站在一边,很显然是让靖婉先进去。
论理,顾小妹是长辈,靖婉没嫁人,即便是官家姑娘,那也是没有品级的,不论尊卑的时候,自然就要论辈分长幼,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规矩呢,还是故意如此?
便是孙宜嘉,看她的时候,眼中都带着凌厉。
靖婉觉得很无语,是你自己要凑到那个男人身边去的,被他收拾了,你反而恨上我了,这角色是不是反了,真该生气的难道不是自己?
“婉婉怎么站在门口?”
“见过王爷。”一行人忙见礼。
“免礼。——这又是谁?”李鸿渊目光落到顾小妹身上,明显因为她这几人才滞留门口,又是从那儿冒出来的。
靖婉诧异,“王爷不认识?”
李鸿渊挑眉,“本王应该认识?”
靖婉想了想,这位爷当时没看清她的长相,或者只是一面之缘根本就记不住,似乎都合乎常理。“没有。”靖婉瞥到顾小妹的身体颤了颤,说来也是,自己想要追逐的人,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无,这打击不可为不大。
“进去吧。”李鸿渊先一步跨入西园。
靖婉落后他一步跟进去。
而孙宜嘉三人又刻意的压慢了几步,对于这顾小妹的“光辉事迹”,孙宜嘉没能亲见,却也听自己夫君说过,另外两人,更是目击者,她们都是嫡出的姑娘,在家的时候,见多了自己父亲那些恶心人的姨娘,因此,对于顾小妹这种人深恶痛绝,
“应霜,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多贱骨头,如果是男人拈花惹草也就算了,偏偏还有姑娘家不要脸自个儿凑上去,助长了那些男人的嚣张气焰,越发的肆无忌惮,简直就是……”
周应霜捂了她的嘴,“越发不像话了,什么都乱说。谁不知道晋亲王现在一门心思全在靖婉身上,而且,他向来对贴上来的人没兴趣。”
袁巧巧拉开她的手,笑道:“你说的对,活阎王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侥幸逃过一次,还不识相想要再凑上去,大概需要提前告诉家里人,记得到乱葬岗收尸。”
“告诉家人有何用,晋亲王喜欢连坐。”
“好啦,别说这些晦气话,赶紧进去。”孙宜嘉催促道。
两人这才想起,似乎对着怀孕的人不要说些脏东西污了耳朵,歉意的笑了笑,一左一右的挽着孙宜嘉的胳膊,走进西园,远远的,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绕过了一丛花木,就看到了戏台。
咱晋亲王还在与靖婉说话,半点没要去男宾席好好坐着看戏的打算,所以,某人来这里的目的,很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在,两人虽然靠得近了些,但晋亲王还有点君子风度。大概是某人的名声真的太烂,即便是走得近些,靖婉也是被胁迫的,是“受害者”,在对女子一向严苛的当下,竟然没人指责靖婉什么,瞧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靖婉渐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幽幽的看着李鸿渊,“王爷是故意的吧?”
李鸿渊颇为疑惑的看着靖婉,“什么?”
装,你可劲儿的继续装。“没什么。”
李鸿渊轻笑,他潜移默化的一步一步的踩他老子的底线,以至于现在对他可谓是绝对的纵容,他同样可以潜移默化的踩所有人的认知,当然,他没打算在人前做什么,只需要与她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让她受到非议,如此的简单,所以用不着像前者一样花费十多年的时间,而且看着,似乎现在已经快要达成了。
在行宫别院的时候,孙宜嘉就见识了他们两人之间如何的“腻歪”,此刻,暗暗的翻了一个白眼,拉着不知情的袁巧巧跟周应霜走了。
大长公主拿着册子点了一出戏,已经唱完了,再由她同辈的一位王妃点了戏,也唱完了,相互之间谦让,定国公府孙老夫人也点了一出,同样唱完了……
然后,这些老东西也就不倚老卖老了,让她们小辈点自己喜欢的。
不过说起来,“骆老夫人这是从哪儿请的戏班子?唱得还真不错。”
“对啊,这戏班子的人一个都不熟悉,唱得这么好,没道理半点名气都没有啊?”
“是晋亲王命人送过来的,想来应该是王爷自个儿养在王府的戏班子。”骆老夫人也不避讳,直言相告。
众人沉默了,原本还想着下次有机会自己家也请回去唱上一出,好么,又是活阎王养的,啥都别想了,瞄了一眼台上的花旦,身段窈窕,声音婉转,脸蛋漂亮,光这样的貌似都有好几个,在很多人眼里,戏子,就跟那妓子差不多,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再有就是狐媚子,这么些人养一堆……
晋亲王特意在今天送过来,到底是看重骆三姑娘呢,还是专程来打脸的?
这骆老夫人还真是沉得住气,换成其他人,捧在手心的姑娘被如此的对待,只怕是早就气炸了,不过,对方是晋亲王,是活阎王,什么都别说,说了也……白说,不对,说不定说了反而会招来祸患,所以,除了受着,还是受着。
从一开始,骆老夫人就知道,有这么个准孙女婿,骆家肯定会“招黑”,同情也好,幸灾乐祸也罢,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甜是苦就行了,至于他会不会向世人证明他待婉婉到底如何,骆老夫人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只拭目以待。
不知道内情的,大长公主倒是心里不平衡了,自家干闺女,凭什么被那孽障欺负?“靖婉呢,怎么这么半天都不见人影?”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就是看着那相隔不过一步的两道身影。
别人不敢上去,龚嬷嬷倒是没那个顾虑。“姑娘,大长公主找你呢。”
靖婉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女宾席的主位,义母正看着这边呢,距离有点远,看不真切,但,靖婉感觉义母似乎在生气,莫名的有点心虚气短,就好像只顾着谈恋爱,将长辈亲朋宾客全部丢到了一边。“王爷,臣女先告退了。”
不等他回应,靖婉就蹲蹲身,快速的走人。
李鸿渊看着靖婉的身影消失了片刻,很快出现在楼台的二层,先是与诸位贵妇人们请了安,然后不知道大长公主说了什么,她就抱着大长公主的胳膊撒娇,笑靥如花。
李鸿渊双臂环胸,斜斜的靠在假山上,双脚交叠,整个人都显得很慵懒。
戏台上一出接一出的戏,甚至还点了一出武戏。
李鸿渊在神游,已经有好一会儿没看到靖婉了。
听到院门口方向传来说话声,这是那些交流完了感情的男人们来看戏打发时间了。
李鸿渊站直,直接走向女宾席。
见到李鸿渊上楼来,丫鬟忙禀了骆老夫人,身为主人,加之上了年纪,琐碎的事儿不需要她过问,骆老夫人便一直陪坐在侧,不是按身份坐得相对靠后,而是第一排,与大长公主同席。
于是,大长公主自然也将丫鬟的话听在耳中。
大长公主只想将他揪过来狠狠的训斥一顿,李鸿渊乖觉,自己送上门来,对于一路上此起彼伏的请安声置若罔闻,而那些长辈,也没见他主动请安。不过倒是没与他计较,当真让他主动了,还担心自己会折寿。
其他人无所谓,这皇姑母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不等他开口,大长公主就劈头盖脸的一顿削,“……你就不知道避嫌?”
因为大长公主跟乐成帝关系好,她才会对这些侄儿们狂批,而被她教训的时候,你也只能乖乖的听着,李鸿渊倒是觉得不痛不痒,跟他老子没多大区别。
李鸿渊就着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本王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是说几句话,避什么嫌?靖婉是我未婚妻,今日及笄,明日就可以叫礼部准备后面的成婚事宜了,我二人是了尘大师批的天作之合,难不成这桩婚事还会出问题,让本王避着她可能存在的另一个未婚夫?”话语中已经带上了三分冷然。
“说什么混账话,快闭嘴。”大长公主厉声道。为这孽障的婚事,皇兄也是操碎了心,当真再出问题,便是自己这个妹妹,便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怕是都会被迁怒。
“既如此,靖婉注定是我的,那么,不过是在成婚前说说话,熟悉熟悉,不想在成婚时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有什么错?我李鸿渊便是要干什么混账事儿,也是光明正大的来。”
靖婉在心里立马就呸了他一口,混蛋,你偷偷摸摸干的事情还少么?这种话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这脸皮当真是天下无敌了的。靖婉默默的垂着头装害羞。
不过,旁人竟然还有不少赞同的点头,感情这混蛋的信誉值还很高?
“我说的是这个吗?这里全是女宾,那么多未婚的姑娘,你一个大男人……”
“皇姑母,”李鸿渊不轻不重的打断她,“天地良心,我就没看她们一眼,相反,不知道她们有所少人将目光落我身上,要避也是她们避本王。”
大长公主被噎住,无言以对。“滚滚滚,滚去男宾席,要不就滚出园子去。”
李鸿渊起身,施施然的走了。
大长公主舒了一口气,这孽障犯下的罪孽太多,根本就管不住,只要不过火,最好就别管,不然,非得被他活活气死,她最担心的还其他人有样学样,用着这样的借口私相授受,如此的乱了规矩还得了。不过,有他这个胆儿,而又不会被姑娘家人暴打的,也难找出第二个了。
大长公主脉脉似乎已经无地自容的靖婉的头,“好孩子,委屈你了。”
靖婉讷讷不言。咳,她倒真没觉得委屈,不过现在选择闭嘴最好。“义母,我去楼下瞧瞧,看看可有不妥的地方。”
“去吧。”知道她躲羞,自然不会不放人。
等到靖婉的身影消失,大长公主看向骆老夫人,“老夫人,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家,还请你多担待些。”这个“我们”可是连同乐成帝在内了。
骆老夫人适时地露出一抹略无奈,略牵强的笑,“大长公主这话严重了。”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李鸿渊漫不经心的喝茶,其他人谈笑风生,倒也是自得其乐。
靖婉在楼下转了两圈,这里多是未婚的姑娘家以及成婚不久的少妇。
确定没什么失礼的地方,靖婉就准备坐下来跟其他人聊聊天,吃点东西。大伯母办这些事儿,靖婉相信是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只是才坐下没一会儿,丫鬟进来,附在靖婉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靖婉面色不变,与近处的几个人招呼了一声,便出去了。
等离开了双层亭台有一段了,“白芍,你去请了祖母下来,再与定国公府孙老夫人说一声,让她将嫂子叫到楼上去,你就在边上伺候着,别让人惊扰了。”
“是,姑娘。”
靖婉带着其他人出了园子,在园子门口略等了等,见到了骆老夫人出来。
“婉婉,出什么事儿了?”骆老夫人问道,面色镇定如常。
“蒋灵珊意图给三哥下药,结果阴差阳错,二哥着了道,三哥发现后大怒,将同样吃了药的蒋灵珊推进池子里,她运气不太好,撞在了边上的石头上,左眉直接从中间破了,差一点伤到眼睛,二姑母正大吵大闹呢。”
说起来,该来的总回来,从三哥与嫂子成亲那天开始,从蒋灵珊盯上了骆靖博,盯上了孙宜嘉的嫁妆开始,今儿这一出倒也不算意外。
不过,靖婉比较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总是表妹扑上来,难不成是亲戚,比较好坑?是亲戚有情分,不会做得太绝?
“她闹什么,是要他们兄弟哪个负责?”骆老夫人眉毛都没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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