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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说,今晚的那两个刺客是恭郡王派来行刺南宫昕的!
傅云雁双目一瞠,神情间缱绻不再,小脸上写满了怒意,差点就想冲去恭郡王府找韩凌赋算账。
不过她毕竟不再是曾经那个冲动的少女,深吸几口气后,就冷静了些许,只是眸中仍旧燃着两簇火苗,映衬着她的眸子明亮如宝石。
“阿昕!”傅云雁一把拉起南宫昕的手,仰起脸庞正色道,“我们去公主府找祖母和三哥!”
南宫昕反握住傅云雁的素手,她的掌心指间不似普通女子般柔嫩,有着常年练武留下的粗茧,却让他觉得安心。
南宫昕迟疑了一瞬,颔首同意了,“六娘,我们走。”事关恭郡王韩凌赋,南宫昕隐约能猜到这场刺杀不仅仅是针对自己或者南宫府这么简单……
屋外早已是一片漆黑,远远地,传来一更天的锣鼓声,响亮刺耳,南宫府的一侧角门再次开启,两匹高头大马自门后鱼贯而出,朝着咏阳大长公主府的方向策马而去,马蹄声渐行渐远。
一炷香后,公主府因为这对小夫妻俩的突然来访而骚动了起来,不一会儿,闻讯而来的傅云鹤也来到了五福堂的东次间,祖孙四人坐在一起。
南宫昕就把今晚他在南宫府大门口被人刺杀,以及镇南王府的暗卫之后追踪着那个逃脱的死士寻到恭郡王府的事一一告诉了咏阳和傅云鹤。
南宫昕说完后,东次间内静了一瞬,咏阳沉吟片刻后,转头看向了傅云鹤,问道:“鹤哥儿,倘若今日那死士得手,你会如何?”
如果死士得手,如果阿昕被害……傅云鹤的瞳孔中盈满了怒意,果断地说道:“祖母,那当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抓出凶手!”他怎么能让阿昕就那么冤死!
“鹤哥儿,那你要以什么身份查?”咏阳淡淡地再问。
“……”傅云鹤楞了一下,他如今是镇南王府的人。
咏阳见他若有所思,继续道:“鹤哥儿,这里是王都,不是南疆。你这次是以镇南王府来使的身份来王都,要是你硬要插手朝廷查案,就代表南疆干涉大裕朝事,那么我是管,还是不管?若管,那便是我公主府直接对上镇南王府,你又该如何立足?若我不管,任由你代表镇南王府在王都肆意行事,为所欲为,那大裕和新帝还有何威信可言?!”
咏阳的声音越来越冷,“韩凌赋还真是好算计,他这是想借阿昕的死挑起新帝与南疆之间的纷争,本来新帝是借镇南王府之势登基,一旦双方有了龃龉,失去镇南王府的助力,就如同断新帝一臂。”说着,咏阳长叹一口气,“韩凌赋多年来一直野心勃勃,没想到如今新帝已经登基,他却还是不死心,仍对皇位觊觎在侧,上蹿下跳……”
话落之后,屋子里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傅云鹤的眸光闪了闪,片刻后,徐徐道:“祖母,阿昕,接下来还是交给镇南王府来处理吧。”傅云鹤看来冷静了不少,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屋子里的其他三人一下子齐刷刷地都看向了傅云鹤。
傅云鹤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方才漫不经心地接着解释道:“韩凌赋好歹也是堂堂郡王,又是皇上的亲皇兄,这件事说来无凭无据的,就算是祖母出面,也只会弄出一个‘新君容不下兄长’的名声……皇上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傅云鹤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祖母做事需要证据,他们镇南王府不需要,只要知道是谁干的就行!
四周又是一片静默,众人都不得不承认傅云鹤所言不无道理。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傅云鹤也不打算给他们选择的机会,直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离开五福堂后,没回自己的院子歇息,反而是独自翻墙离开了咏阳大长公主府,甚至也没有骑马,直接借着夜色一路疾驰,在一条条无人的巷子间穿梭……最后来到了王都南大街的凤吟酒楼。
这凤吟酒楼是萧奕留在王都的暗桩之一,也是各方情报的集合点,王都各处暗桩查得的情报都会统一汇集到这里,再由酒楼的老板一起发往骆越城;同时,萧奕在南疆若是有什么吩咐,也会让信鸽飞来这里,由老板整理之后,再一一吩咐下去。
傅云鹤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酒楼的后门,在门上规律地敲了三下,然后再两下,须臾,就听轻轻的“吱哑”一声,有人从里头把门打开了。
“傅将军请进。”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的胖老板急忙把傅云鹤迎进了屋子里,弥勒佛一般的圆脸上笑呵呵的,看着很是亲切。
傅云鹤随便找了一张圈椅坐下,开门见山地直接道:“今晚南宫府的二少公子被人刺杀了,我要你再安排两个暗卫保护南宫二少夫人。”跟着,傅云鹤就把今晚南宫昕被恭郡王府的死士刺杀的事简而言之地说了一边。
胖老板笑呵呵的圆脸上顿时没了笑意,面色一正,忙抱拳领命道:“傅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顿了一下后,胖老板谨慎地又问:“不知傅将军可还有什么吩咐?”
傅云鹤摸着下巴,似是自语地说道:“本将军从南疆出发前,世子爷与本将军说了,只要大裕老老实实的,就不必去管他们想干什么,但若是有人不长眼敢把手伸到南宫二公子身上,那我们镇南王府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受气包,让本将军尽管放胆放手去做,不必对敌人客气……”
傅云鹤话语间,胖老板的小眼睛眯成了两条线,眸中透出一丝冰冷的锐利,认真听他说着。
昏黄的烛火在空气中“滋滋”地跳跃着,一炷香后,傅云鹤方才从酒楼的后门原路离去,凤吟酒楼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切如常。
夜渐渐深了,夜空中的银月皎洁依旧,还是那么恬静淡然,然而,人心却不然!
城东的恭郡王府中,韩凌赋正独自待在外书房中,怒气冲冲地来回走动着,熊熊怒火在心头燃烧,肆虐……
南宫昕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两个死士要拿下他一条命本来轻而易举,没想到竟然失败了,还搭上了一个死士!
培养死士费力又费时,需得从七岁以下的幼童开始培养,灌输死士的职责,拘束其行为,然后慢慢择优汰劣,没五六年不能成事,至今自己手头也不过区区五十名合格的死士,他们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顾一切,可以舍死忘生!
虽然死士的命算不上什么,但是死一个就少一个……
想着,韩凌赋咬牙切齿,心里不甘心地怒道:这南宫昕怎么这么好命,居然被人给救了!
南宫昕本身微不足道,但他是镇南王世妃的嫡亲兄长,又是五皇弟韩凌樊的亲信,他的存在让韩凌樊阴错阳差地获得了镇南王府的支持,方才得以登基。
只要南宫昕死了,就可以切断韩凌樊和镇南王府之间那脆弱的联系;
只要南宫昕死了,韩凌樊就必须要给镇南王府一个交代,届时只要自己操作得当,如同父皇殡天时那般搅浑这一池浑水,让命案不了了之,势必能引起镇南王府对大裕的嫌隙,甚至是仇视!
倘若没有镇南王府支持,韩凌樊还能坐稳他的皇位吗?!
韩凌赋本来对此信心满满,却没想到刺杀南宫昕的计划竟然失败了!
那个忽然出现救了南宫昕的黑衣人到底是何来历?!
按照刚才那个死里逃生的死士口中所描述,那黑衣人很可能是一名暗卫,一名身手高超的暗卫!
暗卫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比培养死士难上数倍,在这王都之中,除了已经先去的父皇,恐怕也只有咏阳大长公主府有这个能耐培养这种级别的暗卫……难道说这黑衣人就是咏阳姑祖母派在南宫昕身旁暗中保护他的?!
韩凌赋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如此,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杀机与不甘。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也是咏阳姑祖母的侄孙,可为何咏阳姑祖母就是如此偏心,总是偏帮着韩凌樊打压自己!
难道就仅仅因为韩凌樊是皇后之子?!
可恨!真是可恨!
“砰!”
韩凌赋重重地一拳锤击在身旁的书案上,眼底浮现浓浓的阴霾,俊美的脸庞上有些扭曲。
他决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一计不成,那他再来一计便是,他倒要看看韩凌樊能拿他如何?!
韩凌赋的神色间一片冰冷,如万年寒霜般。
夜更寒,也更浓了,这一夜,直到三更的锣鼓声响起,书房中的烛火方才熄灭……
次日一早,韩凌赋又是如常般鸡鸣而起,匆匆地策马前往皇宫上早朝。
卯时的天色还蒙蒙亮,但是王都已经彻底苏醒了,文武百官皆是精神抖擞地聚集在金銮殿上,仰望高坐在御座上的年轻君王,然后行礼并齐呼万岁。
当小內侍高喊了一声“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后,就有御史立刻站了出来,再提泾州民乱一事,斥其源头乃是贪官为祸,向韩凌樊提出要治吏查贪,正朝纲!
那御史的话还没落下,韩凌赋已经从队列中走出,不少朝臣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暗自交换着眼神。
果然,下一瞬就听韩凌赋义正言辞地说道:“皇上,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我大裕官员乃是先帝所任命,先帝辨识英才、任用贤能,乃是千古明君,皇上以为如何?”
韩凌赋目露挑衅地与韩凌樊直视,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他倒要看看韩凌樊敢不敢在这众目睽睽下说先帝的不是!
韩凌樊眉头微皱,似有为难之色。
见状,韩凌赋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接下来他更是直接与韩凌樊杠上了。
韩凌樊提及赈灾,户部尚书还没说话,韩凌赋已经言辞凿凿地替户部哭穷。
韩凌樊提出派兵前去增援泾州以剿灭黄巾军,兵部尚书还没说话,韩凌赋已经慷慨激昂地表示大裕连年战火,不宜再动干戈,应派人前去泾州招安。
早朝的结局最后又是一场你来我往的争执,大部分的朝事在韩凌赋的有心搅局下变成了“明日再议”……
早朝后,心情不错的韩凌赋慢悠悠地朝宫门走去,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远远地,一个中等身量的官员朝这边大步走来,恭敬地对着韩凌赋作揖行礼:“参见王爷。”
韩凌赋随口应了一声,并没在意对方,继续信步往前走去。
可是那官员却没有继续往前,反而在原地回头看着韩凌赋的背影,表情有些古怪。
他犹豫了一下,快步追上了韩凌赋,恭声又道:“王爷,请恕下官多嘴,王爷最好赶紧回王府去……”他欲言又止,急匆匆地又抛下一句,“下官还要去拜见首辅大人,就先告辞了!”
跟着,那官员好似怕韩凌赋叫住他似的,加快脚步走了,弄得韩凌赋一头雾水,他皱了皱眉,莫名其妙地甩袖离去……
一盏茶后,等韩凌赋来到宫门时,就见一个在宫门外探头探脑的青衣小厮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看来满头大汗,焦急地说道:“王爷!小的见过王爷……还请王爷赶紧回府!”这郡王府的小厮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韩凌赋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也沉了下来,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那个官员,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郡王府里出事了?!
韩凌赋心急如焚,急忙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策马而去。
马蹄飞扬间,韩凌赋不断地挥动马鞭,不断地加快马速,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越来越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所经之处,那些街道两边的百姓似乎一个个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报以诡异的目光。
距离郡王府越近,这种怪异而充满探究的目光就越多……
郡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好似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热闹?!
韩凌赋心中的恼怒越来越浓,高高地挥起马鞭,又是“啪”的一声挥下……
他胯下的白马急速地左转,来到了郡王府所在的街道。
韩凌赋一眼就看到百来丈外郡王府的门口一片喧哗,一些围观的百姓被几个王府护卫气势汹汹地驱散开去,唯有两个异族打扮的高大男子站在郡王府的大门口,似乎正在对门房说什么……
距离隔得远,韩凌赋也听不清这二人到底在说什么。
“踏踏踏……”
随着马蹄声靠近,那两个异族打扮的男子循声朝韩凌赋的方向望去,面露惊喜之色。
韩凌赋渐渐缓下马速,在五六丈外停下,那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虬髯胡以别扭的大裕话朗声道:“恭郡王,吾等是百越人,得知奎琅殿下在贵府中留下了小殿下,吾等奉命把小殿下带回百越奉为正统。来日小殿下复辟,再来谢过恭郡王的养育之恩!”
韩凌赋的脸色瞬间变了,既惊且怒,俊美的脸庞上几乎没了血色,下意识地脱口而喝斥道:“胡说八道!”
韩凌赋握紧了手中的马绳,心绪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紧接着下令道:“来人!给本王拿下这两个胡言乱语的疯人!”他可不能放任这两个百越人继续在王都胡言乱语!
五六个王府护卫闻声围了过来,就听那虬髯胡拔高嗓门又道:“恭郡王,吾等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为何如此?!”
他身旁的小胡子接口道:“贵府的世子分明就是吾百越的小殿下,还请恭郡王速速将小殿下交还!”
一瞬间,韩凌赋只觉得那些被驱赶到十来丈外的百姓全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那些目光如千万把飞刀一般刺在他身上,令他羞辱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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