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文的意思很明确,每辆车都要缴费的话,都要收费的话,那在收费者眼里,车已经不是车,而是钱了。
“这是跟我们打擂台来了。”朱阿毅道。
“不,”岳文纠正道,“这是跟区里打擂台来了。”
“我靠,还有四个收费口,竹竿变成铁杆了,”黑八夸张道,“小岗亭,减速带,隔离桩,收费杆,这都是收费站的标配啊。”
“村里有金矿,但还是个贫困村,二百多户的小村,用蒋书记的话说,就是一穷,二散,三乱,其它村的姑娘都不愿意嫁到这个村,本村的姑娘都嫁出去了,村里十年里就娶到一个媳妇,还是个寡妇,你说,金鸡岭的老祖宗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祝明星轻松地介绍着,引来众人一片笑声。
他看看眼前这个小伙子,那是真心喜欢,耐何却被“发配”到金鸡岭,但领导主意已定,他也不能多言,只能心里暗叹。
岳文听得很认真,看得也认真,出镇子往南五里地,就进入了落雁山区。透过车窗,山连着山,岭连着岭,车子不时爬上爬下,左跳右晃,颠得人直想吐。
“卜委员,这几天进村,有什么感受?”祝明星看看年轻的卜凡,两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年纪。
“富得富死,穷得穷死。”卜凡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八个字来。
“呵呵,金鸡岭山不高,可进一次村,得经过九个小山头十八个弯,日本鬼子打进咱们平州的时候,愣是绕到这里绕糊涂了,文革时还有老百姓进城,问日本鬼子走了没有?”祝明星说道,话音刚落,岳文和黑八笑得乐不可支,蚕蛹却抿抿嘴,他早已听说过这个典故。
“哪,前面就是金鸡岭。”司机提醒大家。
在司机的提示下,岳文看到在山脉形成的盆地中央,一个小村子赫然点缀其间,村中,座座石屋错落有致,村北,湖水温润如玉,环村皆山,满目青翠,五彩斑斓,湖光山色尽在潋滟之间。
如若不是那几座光秃秃的采矿场,真似那世外桃源一般。
“这么好的风景,可惜了。”黑八难得长叹一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三天前他就跟着卜凡正式进驻金鸡岭,同行的还有民政助理迟远山作为片长,蚕蛹作为包村干部也在其中。
这喧嚣了两周,搅动了无数机关干部心思的选拔终于尘埃落定。
当然,有人骂,说早就内定了;也有人骂,去也白去;而蒋胜,却私下里跟祝明星说,“是好铁还是废铁,得在炉子里炼炼。”他家世代铁匠,祝明星暗自揣摩他的意思却不敢接话。
陈江平则很平静,一切工作按部就班,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根本不存在金鸡岭这一难题。
刘志广则在一次酒场中讥笑道,“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对卜凡向来看不上。
对于岳文任副书记,有人说是得罪蒋胜了,有人说因为打架,人都爱把别人往坏处想。倒是刘志广把岳文叫到办公室,说了一番好话,让岳文对这个江湖气颇重但人情味也颇浓的领导好感暴增。
“可惜什么?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穷到裤子都穿不上了,还有心情看风景?让你在住两个月你就受不了了!”司机嘟囔道。
“村里什么时候开始开采金矿?”岳文问道。
“九十年代发现的矿苗吧,记不太清了,”祝明星看看他,见卜凡也在认真听着,“现在在金矿上班的有村里的人,也有外地来的民工,偷的、盗的、抢的,这几年都有,村里治安很不好,现在矿上都成立了护矿队。施忠孝的工人都挖到交矿下面了,双方在矿井里大打出手,最后惊动了公安局。”
他看看岳文,岳文突然明白,这是这个有些窝囊但心地不错的主任在给自己介绍,提醒他小心,他不禁暗暗有些感激。
颠簸中,汽车终于在村中一处宽阔处停了下来,这就是金鸡岭村委了。岳文跳下车,望着自己的领地,发现这几间残存着暗红色油漆的屋子是以前的代销店改造的,上面还有1966的字样,敢情这屋子快四十年了。
“小岳,下午村里开协调会,你也一块参加,”卜凡看看岳文,“村里没有书记,你这个副书记实际上就是村里的一把手。”
这个情况,岳文昨晚还打电话给镇驻地村的妈妈炫耀呢,你三十岁才当上书记,你儿子工作两周就是书记了!但看到眼前这个破落的情景,听到村里如此之乱,想想施忠孝在开发区的名声,想想如狼似虎的护矿队,想想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他眼前又涌出陈江平那高深莫测的表情,没来由地一阵头疼。
“你们村长呢?”卜凡对着一个迎上前来的五十多岁的瘦子说道。
“知道领导今天过来,高兴得一大早就出去采榛蘑了。”瘦子道,脸上却不带丝毫高兴的样子。
“走,我们去看看,反正上午闲着没事。”卜凡来了兴趣。
众人重又上车,经卜凡介绍,岳文知道刚才的瘦子姓施,名忠玉,是村里的会计。
村外,山上,风吹,林动,犬吠。
“在前面了。”施忠玉踽踽而行。
前面的地势却越来越高,山势很是陡峭,众人往上越爬越费力,只好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透过茂盛的青草,岳文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陡峭的山上忽隐忽现,眨眼间不见身影,只有“汪汪”的狗叫声从前方传来。
众人正在说话,一个爽朗的声音却从旁边传了过来,“卜委员,你们怎么找到这里了?”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车轴汉子,身材很是魁梧,身穿有些发白的绿色军装,一张国字脸上,浓眉大眼,宽鼻阔口,满脸尽是风霜之色,说话间,英气勃发,豪气尽现。
“听说你在这里采榛蘑,我们来学习学习。”卜凡努力想说得平易一些,但一开口还是带着官腔。
车轴汉子把腰中的筐往地上一丢,豪气地说,“走!”
他大步如流星赶月,前头带路,见他不苟言笑,卜凡也不再言语,众人都是屏住呼吸,只顾埋头往前走。
“停,”车轴汉子一挥手,他长身耸立,抡起手里的飞虎爪,粗大的铁爪“啪”地一声,抓在了岩石上,“卜委员,你来。”胡开岭谦让道。
卜凡却是笑着摇摇头,胡开岭也不再让,高大的身躯一使力,转眼间,人已在半山腰。
“这榛蘑可是好东西,几百块钱一斤呢,”施忠玉道,“这好东西,净长在人上不去的地方,采一斤榛蘑,有时得搭上几条人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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