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阳天街,乃纵贯洛阳城南北的中轴线。宽足有121米。路边杨柳扶疏,间植桃、李、石榴,中间为三条道,居中为“御道”,两侧有水渠和平民道。著名的天津桥、玄武门、上清宫等,都在天街这一条直线上。
天街这超级大都市的主干道,就相当于地球天朝的**广场,其繁华程度可想而知。
当大隋天子南巡江都之后,很多武林高手都喜欢在天街PK。无它,天街的地理位置足够优越,围观群众足够多,酱油众的身份也足够高。无论是作秀,还是真的生死相搏,都有利于PK者扬名立万,声名哄传天下。
出现大场面时,围观群众即使不参与,只大声吆喝几句够给力的台词,就足够扬名了。
但是当今天子还在洛阳,洛阳城还未失去秩序,本该是一片和谐。然而今天一大早,就有两个人一路翻翻滚滚地打到了天街之上。吸引了大批围观群众,搅乱了洛阳城中的和谐气氛。
天街之上,天津桥畔,一名身着雪白僧衣的年轻和尚,用十分暧昧的姿势,抱着一个满身灰尘狼狈不堪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原本也是穿着雪白锦袍,原本也算是风度翩翩,潇洒儒雅。然而此时此刻,除了狼狈和狼藉,实在找不出更多的词来形容他了。
这二人的搏斗方式,非常的原始粗犷。年轻和尚的主要攻击手段,就是抱着中年男子的双腿,摔沙包一样使劲往地上摔砸。或者干脆高高跃起,把中年男子扑在身下往地面撞击。
而中年男子的还击手段也乏善可陈,不是劈头盖脸地狠捶和尚头脸,就是用指头猛cha和尚双眼。
两人这种近似街头混混斗殴一样的PK,原本是没有任何观赏性可言的。和尚只好像流氓一样乱摔乱砸,中年男子则像泼妇一样抓头挠脸cha眼睛,就差吐口水和咬人了。既没有够潇洒够给力的武打动作,又没有飞檐走壁上蹿下跳的轻功特技,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就是这种拙劣的打斗,却吸引了人山人海一般的观众!
天津桥畔,天街之上,人流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身强力壮的拼命往前挤,身子骨不便利的大声叫骂,心怀不轨的边看热闹边揩旁边美女观众的油,带孩子的家长把小孩顶在头上。让小孩提前感受一下大隋天朝剽悍的武风。
不少小偷正忙着发展业务,突听得一声“好!”跟着叫好声接连爆起,掌声轰然而响。就连最敬业的小偷,便也顾不上业务了,连忙停下来够着脖子,跳着脚往里面看。
附近的酒馆青楼上,也聚集了大量有身份的观众。这些观众们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看得无比惬意。到精彩处,便也像下面普通群众一样鼓掌叫好,或者连干几杯。
青楼的姑娘们,倚在恩客身边,通红着小脸,强忍着不作出不雅的举动。奈何打斗实在太粗犷太爷们了,不少姑娘看到劲爆处,纷纷忍不住跳起来叫好。当恩客又是好笑又是责备的眼神瞧来时,她们方才忍不住红着脸低下头,抿着樱唇羞羞的笑。
就连附近一些房顶上、围墙上、树梢上,都站上了轻功不错的武功高手。那些高手们一个个背负双手,摆出一副“丫有种就降下个天雷劈我”的装B造型,神情凝重、满脸严肃地看着那场原本不可能吸引任何武林高斗。
而天津桥下的洛水之上。本该络绎而行的轻舟大船,此刻全都泊了下来,把水道挤得水泄不通。船工、水手、乘客纷纷涌上甲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得目不转睛。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当打斗吸引到了足够的围观众之后,还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士,在得知此事件后,纷纷涌向事发地点。要一睹为快,并掌握第一手资料。
一场拙劣的打斗,为何能吸引这么多观众?为何能让一些大有身份的武林高手,都巴巴地赶过来围观?
原因很简单:这二人的打斗原始归原始,但是破坏力却难得一见。
请看——和尚一把将中年男子摔到地上,中年男子背部接触地面,地面轰然爆响,碎石飞溅。结实的石板御道裂出蛛网般的纹路,瞬间爬满了方圆十丈。
中年男子仰起上身,咆哮着抡动双拳,砸上和尚头顶肩膀。
砰!砰!砰!砰……拳拳到肉的狂砸,在和尚身上砸出不绝于耳的砰砰之声,声震数里!那铁拳捶击**的嘭嘭之声,听在围观群众耳里,就像是听到了战场上,万军对垒之时的激昂战鼓,让人血脉贲张,心脏随之爆跳!
和尚大吼一声,抱着男子腾空跃起,足足跃起三丈多高,将中年男子扑在身下。向着地面狠狠地撞击。
轰!又一记巨响,中年男子背部又与地面亲密接触。这一记,御道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尺余深的凹坑,碎石迸射出十余丈,蛛网般的裂痕更是爬满了方圆二十丈!
“太凶残了!太暴力了!”一名挤在前排的观众,挥舞着拳头,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地吼叫:“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大量群众挥舞着拳头嘶声应和。
和尚不负众望,抱着正疯狂打连击的中年男子再次跃起!
“大伙儿看好了!他叫边不负,外号魔隐!是个著名的武功高手,更是非常有名的采花恶贼!”叶飞腾空之时,放声高叫:“小僧虚竹,俗名朱八戒!今日替天行道,要打足此獠一天!洛阳城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儿哟,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小僧谢谢啦!”
吼声中,他跃起足有五丈高,再次扑着边不负往地上狠撞!
为了照顾婠婠的面子,他还没说出边不负的出身来历呢……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后,围观群众叫好声更甚。洛水河上那些船上的观众,更是别出心裁地找出了锣鼓,敲起鼓来打起锣,替斗殴的双方加油助威。
场面一时间更加热闹了。
“真的是边不负……”一酒楼上。一名身着雪白锦袍的男子,一手拈着酒杯,似笑非笑地远远看着打斗双方:“竟被个不知来历的小和尚,打孩子一样暴打……边不负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这男子双眼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笑容温和,予人一种温文尔雅,神韵内敛的好感。双眉好似飞剑,为他温文的气质中,添加了一份如少年般的锋锐。他双鬓修长,染着点点霜白。然而却不显苍老,反为他增添了几分阅尽沧桑的成熟魅力。
他拈杯而笑,意态闲适,好像在享受这个春夏之交的明媚上午。又好像遗世独立,以旁观者的角度,俯瞰着俗世苍生。
“裴大人也知道边不负?”坐在他对面,一个相貌粗豪,身材雄壮的男子笑问道。这男子名叫独孤盛,是独孤阀的重要人物,独孤凤的叔叔,武功十分高明。官拜右屯卫将军,对天子赤胆忠心,乃天子信重的亲卫将领。
以独孤盛的身份,能与他对桌饮酒的自然也不是等闲人物。他口中的“裴大人”,也是天子非常信任的重臣。
在当今天子还在当晋王,统率大军讨伐南陈之时,这位裴大人就是元帅府记室。后来他奉先帝命经略岭南,平定叛乱,屡立大功。又不费一兵一卒,单用计策便使极为强盛、屡屡侵犯中土的大突厥国分裂为东西两部。其经略西域多年,讨伐不臣,结纳小国,令四夷降伏,百邦来朝,功莫大焉。
他还拍得一手好马屁,当今天子对他份外信服。
他推动了大隋征伐高句丽的战争,战略大方向无比正确,因为高句丽的确是中原大患,李二父子也曾相继征伐高句丽。可惜当今天子好大喜功,好好一场灭国之战,硬是被天子打成了劳师动众、祸国殃民的武装大游行,结果为大隋埋下了灭亡之祸根。
他叫裴矩,是天才的战略家,外交家。是一言可兴邦,一言可灭国的大妖孽。
但他的真实身份,实乃魔门第一天才:邪王石之轩。
超级高手、大野心家、大坏蛋一枚。
“裴某人虽不是武将,但也久经战阵。又在西域经略多年。多多少少要跟江湖人物打上交道。江湖见识自然比不上独孤大人,但那边不负乃阴癸派宗主祝玉妍的师弟,江湖上名声着实不小。裴某人自然听说过。只是那位年轻僧人,裴某却是不曾耳闻。不知独孤大人可知其来历?”
“裴大人过誉了。”独孤盛先是谦虚了一句,旋即神情凝重地说道:“边不负武功非常高明,虽不是魔门八大高手,但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强者。盛与之相比,恐怕还要稍逊半筹。那位大师能任由边不负攻击要害,这一身硬功实在骇人听闻,怕连三大宗师都赶不上……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大高手,盛着实不知。不过我家侄女凤儿,似乎与其有旧……裴大人如想知其来历,待盛问过凤儿,便可转告裴大人。”
独孤凤昨天陪着和尚在洛阳城逛了一天一夜,这件事情很多熟人都看到了。独孤盛身为独孤凤的亲叔叔,当然也有所耳闻。对此事,他原本深觉凤儿行事荒唐,但因凤儿的武功太厉害,又太得他老娘尤楚红宠爱,让他这个当叔叔的也只能腹诽一两句,不敢开口斥责。
直到今天见了这和尚大发神威,独孤盛这才恍然:敢情这和尚,当真是超级大高手。连边不负都被他打孩子一样暴打。凤儿与他交好,真的很有眼光。若能将这位不比三大宗师逊色的大高手笼络住,对独孤阀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做梦都会笑醒的大好事。
化身裴矩的石之轩微笑点头,又随口与独孤盛聊起了别的话题,多是天子巡幸江都的准备事宜。两人都是天子信重的大臣,这次又都要随驾,彼此之间倒有不少话题。
闲聊之时,石之轩心绪转动,脑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偶尔一瞥远处两人斗殴的场所,眸中便会闪烁异样的光芒,也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
……
独孤府。
专属独孤凤的独门小院中,凤姑娘正在练功场上,打着一套极为精妙的掌法。
她陪着叶飞逛了一天一夜,原也有些劳累。但是回家之后,想起那套“高手寂寞天下飙血神掌”的玄妙之处,就心痒难耐,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她就在自己小院的练功场上,开始练了起来。
她越练越兴奋,越练越投入。之前光听掌法口诀时,就已经觉得十分精彩了。现在实地练了起来,才知道这套掌法的精妙之处,尤在她想象和理解之上。
不惟招式玄妙,便连发力技巧,都超乎她的想象。以这套掌法的心法,搬运自身真气,就能用八成真气,打出平时十成功力出击时的威力。消耗的真气一样,威力却平白提升了两成,这等好事上哪里去找?
这还只是刚刚修炼,不太纯熟。等到日后练得更深入纯熟了,说不定只用七成乃至六成真气,就能打出十成的威力!既能增强她的持续战斗力,又能让她全力出手之时,获得超乎想象的爆发力。
“假和尚究竟是什么人?这等精妙的掌法,居然随口就传给我了……他既有这等神功,为什么不曾出人?上次我在船上打他时,他也只是硬扛着不还手……什么和谐之道,鬼才信他。他不对我还手,莫非是……”
小凤凰的脸儿一下红了起来,也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
心思一乱,掌法自然紊乱。她索性停手,走到练功场边,掐着场边小树的树叶,脸红红地想起了心事。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贴身侍女的声音也传入她耳中:“凤小姐!凤小姐!”
被扰了心事的独孤凤颇有些不乐地抬起头,望向那匆匆跑过来的小侍女。侍女跑到独孤凤面前,喘了口气,说道:“凤小姐,王五来报,说虚竹大师现在正在天街上的天津桥畔暴打边不负。”
小侍女自然不知道虚竹大师是谁,更不知道边不负是何许人也。她只是转述那位王五的话罢了。而那王五,正是独孤阀的武士,曾随独孤凤一起押送叶飞来着。也亲眼看到了凤小姐与虚竹大师“打情骂俏”的一幕。因此,那位王五在收到风声后,便马上跑来报信。
“什么?”独孤凤先是一惊,随后一喜:“假和尚终于肯出的还是边不负?太好了,这下能看到他的真功夫了!”
说罢,独孤凤身化轻烟,几个纵跃便出了小院,只留余音回响在那小侍女耳边:“支二十两银子给王五,就说他这件事办得好,本小姐赏他的!”
……
洛阳城郊,气势恢弘的静念禅院中,一青衣素颜的绝美少女,静坐在一间小禅房中,闭目打坐。
突然,禅房的门开了。一僧衣雪白,眉目英挺的青年僧人,走进禅房之中,在少女对面坐下,取了笔墨开始写字。
少女睁开双眼,双手合什,对僧人行了一礼,轻启朱唇,以空灵婉转的美妙嗓音说道:“了空大师。”
青年僧人微笑点头,也不开口,径直笔走龙蛇,在纸上书写。
他是静念禅院的主持了空。别看他长得年轻,真实年龄早就七老八十了。只是修为十分精湛,以至返老还童了。他修了几十年闭口禅,至今未曾破功,自然不会开口说话。
了空写满了一页纸,将之递到少女面前。少女接过一看,神情微微一动,轻声道:“竟有此事……那白衣僧,莫非就是嘉详大师传讯中说的……那位一苇漂流数十里,被传得神乎其神,逢人便讨喜钱的虚竹和尚?”
嘉详大师,四大圣僧之一,武功极高,也是石之轩的师父之一。乃三论宗大德高僧。三论宗的本部就在南京栖霞山栖霞寺,那栖霞寺距离江都不远,故嘉详大师很快就听到了“虚竹大师”的传闻,以佛门之间的传讯方法,将消息传到了洛阳。
了空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秀眉微颦:“那位虚竹大师的行迳,着实败坏佛门声誉。弟子本疑他是魔门中人伪装,但又为何与边不负冲突?还有,阴癸派当代传人白清儿,居然也出现在了洛阳……”
一念至此,少女当即盈盈站起,冲着和尚合什一礼:“大师,洛阳群魔乱舞,阴癸传人既已出世,二十年决战在所难免。弟子当亲自前去一探,便是不战,也当试探白清儿的底细。”
了空又取了张白纸,写上两行字,只见上面写着:“让不贪、不嗔陪你一行。”
不贪、不嗔,净念禅院四大护法金刚之二,武功十分高明,任何一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一流高手。
少女双手接过那张白纸,恭声谢过,步履轻盈地走出了禅房。
……
午后,阳光灿烂。一只小艇向着洛阳城接近。一位黄裙少女凝立船头,凄迷的美眸中,已隐隐映出洛阳城高耸的城楼。
艇上除她之外,再无旁人。然而这小艇却像箭鱼一样分开水面,行得既稳且快。
天空传来一声鹰啼。少女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小巧玲珑的黑鹰,在小艇上方盘旋了两圈,旋即向着她一头扎下。
黄裙少女伸出雪臂,那黑鹰嗖地张开双翼,扑出一阵疾风,劲爪稳稳地抓住了少女柔嫩的皓腕。鹰爪如此有力,然而少女的手腕,却连一丝红痕都未出现。
少女从鹰腿上一只小铁筒中抽出一卷纸条,展开来细细阅了,俏脸之上,不觉显出一抹奇异的神彩。
“呵,竟有如此趣事……已经打了整个上午了吗?不过仅仅这样……还是不够呢……”
幽幽叹息中,黑鹰冲天而起,没入天际不见。
小艇继续箭一般破水而行,洛阳城,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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