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凯之闻言,不由呆了,既是大捷,这该是好事,可这和街市上冷清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愈发甚了,目光满是不解地看着这个伙计。
伙计似乎也知道陈凯之要问什么,叹着气说道:“这位陈都督为咱们大陈出了口气,小人们自然是佩服他的。只是可惜……公子也不想一想,燕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会肯善罢甘休吗?所以现在都在传言,说是大燕国,怕是要起倾国之兵,南下了。”
伙计越说越激动,音贝也是提高了几分。
“公子啊……小人还听说,衍圣公府对于大陈先行袭击北燕大为不满,现在燕人的使臣已在洛阳联合了各国,有意想要使大陈退让,如若不然,只怕到时其他诸国也会趁火打劫。公子想想看,一旦起了战事,这边镇多处告急,且不说接下来,多少生灵涂炭,就说朝廷要防范大燕,与北燕人决一死战,这……又需要征募多少民夫,拉走多少壮丁?我有亲戚在户部,他们说,一旦全面开战,朝廷所需的民夫,便是三十万,这关中、关东,还有山东,甚至是江南各地都要拉夫,许多人家,现在可不敢出门,就怕官府什么时候突然出动,到时……”
后面的话,这伙计似乎不敢说下去了,那可怕的后果,谁都怕,没人不怕的,估计这伙计也是怕的,因此他一脸认真地提醒陈凯之。
“公子你应该明白的,你现在也得小心为好。”
陈凯之听了,不禁哭笑不得,不过他倒是能够理解的。
寻常百姓嘛,这男人,就是一家人的顶梁柱,若是男人走了,就算没有危险,可去了前线,没有一年半载也回不来,可这剩下的家里人吃什么喝什么?何况,一旦被征丁,生死未知,这得多少人肝肠寸断啊。
不管是什么时代,战争都是让人害怕的事情。
陈凯之知道了缘由,不由朝伙计微微一笑,淡淡开口道:“你放心,朝廷不会征丁的,北燕人也绝不会报复,这仗暂时打不起来了。”
伙计奇怪地看了陈凯之一眼,觉得陈凯之再说大话,这朝廷的大臣们都说了随时准备战斗了,这人却说不可能。
不过伙计也只是听听,却不敢信陈凯之的话,他朝陈凯之失笑道。
“话虽是如此,可是公子想来并不知道,这北燕人和其他人不同,他们脑子是一根筋的。公子可能没有见识过北燕人,可小人却有一个远亲嫁去了北燕,多少知道一些。”
这伙计说得有板有眼的,生怕陈凯之不相信自己,于是格外认真地继续说着:“这仗啊,十之八九是要打的,若是不打,小人将头割下来给公子当蹴鞠。”
陈凯之见识了这伙计的固执,也不禁失笑,挥挥手,让他自去忙他自己的,匆匆吃过了糕点和茶水,便骑上马,继续前行。
这一路,街道是愈发的冷清,竟看不到几个人,这些平民百姓,倒也是可怜,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吓得风声鹤唳。
倒是从外城进入了内城,街道上人口总算多了起来。
能住内城的人,非富即贵,要嘛就是各家府上的仆役,所以并不担心征丁,自然一切照旧。
陈凯之先是赶到了吏部,他风尘仆仆的,显得有些疲倦,刚要进去,门口的差役却是拦着他,厉声喝止道:“是什么人。”
于是陈凯之取出了自己的腰牌,随即露出了自己腰间的紫金鱼袋。
差役这才意识到,陈凯之竟是个宗室,再看腰牌,不禁吃吃道:“是,是陈凯之……陈都督……”
陈凯之将这差役脸上的惊异之色尽收眼底,微微笑道:“正是,我自章丘回来,按制,所有宗室回京,都需来吏部点个卯。”
那差役哪里再敢怠慢,急匆匆的冲去了吏部部堂里。
过不多时,便有人来迎陈凯之进去,一个堂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凯之,一面给陈凯之点了卯,陈凯之要走,他却道:“且慢着,陈都督,方才已有人入宫去禀报,想来宫中很快就要召见了,请陈都督在此稍候吧。”
陈凯之想了想,倒也真是如此,他便索性坐下,那堂官也不好和陈凯之说什么,依旧是悄悄地打量着陈凯之。
那目光令陈凯之感觉像是在打量怪物似的,让陈凯之很不自在,却也不好多问。
此刻的陈凯之在他的心里,显然是毁誉参半的角色,此番大捷,振奋人心,可引发的后果,却也令人忧心。
这北燕人尚武,估计这一仗败了,肯定是不服的。
真是逞一时勇,后患无穷呀。
果然用不了多久,便有宦官来道:“陈凯之,陈中尉何在?”
陈凯之豁然而起,便见一个宦官进来,竟是一张熟悉的脸孔——张敬。
张敬一见到陈凯之,目光隐隐带着灼热,忙上前给陈凯之行礼道:“见过陈中尉,陈中尉,辛苦了。”
显然,张敬很激动,甚至声音里略带着哽咽。
陈凯之倒是觉得奇怪,这张敬在宫中虽没有什么很高的职位,却是太后身边的随侍宦官,自己呢,虽是宗室,可在宗室之中,实是不起眼,不过是个小小的中尉而已,只怕就算是镇国将军见了这位公公,都要行个礼,客气一番吧。
可他分明感觉到,这位张公公对他的态度很不一样。
虽是不大明白张敬的心思,可陈凯之也不忘向张敬行了礼。
倒是张敬细细地打量了陈凯之一番后,见陈凯之无恙,精神焕发的样子,才松了口气,随即道:“请陈中尉立即入宫,娘娘在文楼……”
陈凯之随他出了吏部,见系马桩上竟有两匹马,一匹是自己的,另一匹,竟是张敬的,这张敬……莫非是骑马来的?
张敬已是翻身上马,着急地催促陈凯之。
“娘娘等得急,请陈中尉速速随咱去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陈凯之怎么能怠慢,也利索地上了马,马不停蹄地随着张敬火速入宫。
进了洛阳宫,随即轻车熟路地到了文楼,而此时,不需通报,陈凯之已步入其中。
此时文楼里,有不少人,太后似乎是在和人议事,听说自己回来,却是紧急召见自己。
陈凯之扫视了这殿中一眼,发现都是一些老熟人,除了赵王,还有内阁的几位学士,除此之外,竟有一个学候。
这学候,陈凯之曾和他有一面之缘,不过此人却非是大陈的学候,而是衍圣公府调来此长驻的,相当于是衍圣公府在此的使者,专门负责代表衍圣公府与大陈交涉。
至于另外几个,一看服饰,便晓得里头有吴人、楚人,还有一个西凉人,蜀国和北燕的人倒是没有到。
慕太后一见到陈凯之,已是大喜过望,再细细地看着他似乎毫发无损的样子,心里那还隐隐悬着的大石,总算是消失了,对她来说,任何事任何人都比不上她儿子重要。
慕太后按捺住那满满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忙站了起来,朝陈凯之含笑道:“陈凯之,你回来了,哀家听说你回来,大吃一惊,怎么,你不是在城塞里吗?”
慕太后确实是吃惊不已,因为她原本以为陈凯之是没有这样快回京的,这个节骨眼,他回京做什么?
可无论如何,见到自己的皇儿能够平安无恙的回来,慕太后还是显得激动不已,她拼命克制着这股激动,似乎因为有外臣在,所以努力平静地道:“来啊,给陈卿家赐坐。”
张敬给陈凯之取了蒲团来,陈凯之跪坐下。
陈凯之见陈贽敬目光朝自己看来,目中,带着几分别有深意的味道。
可陈凯之却是假装没有看见。
倒是这时,那吴国使臣似乎也轻描淡写的看了陈凯之一眼,他很快的收回了目光,正色道:“陈中尉回朝,竟是正好,说起来,我等正议到了陈中尉的事,陈中尉,你贸然袭击北燕,本来我大吴是不该多问的,只是我身为使臣,就是想问一问,贵国的国策,是否已经改变,今日,若是贵国可以袭击北燕,是否下一次,还要袭击我大吴?昨天夜里,燕使寻了我等,共商大计,他已言明,虽然大燕天子的旨意还未到,可他已经预料,大战已经迫在眉睫,这一切都是贵国的责任,燕使希望,各国能够同仇敌忾,一起,向大陈讨一个公道,那么,老夫敢问,大陈打算如何善后?”
他表面上,是咄咄逼人的朝着陈凯之来的,可实际上,却是朝着慕太后,只是他不敢在慕太后面前放肆,所以,故意来向陈凯之兴师问罪罢了。
这其实是很没道理的事,燕国和陈国之间的矛盾,关你们吴人什么事,你们倒是‘热心’得很,多半这吴国是想借着现在大战即将开始,想要浑水摸鱼,混一些好处吧。
陈凯之笑吟吟的看着这吴国的使臣,又看看他身后其他各国的使臣,心如明镜,这些家伙,还真是属苍蝇的啊,但凡认为有一点机会,都想趁机来叮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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