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凯之的心里在想,这臻臻的消息,一定不容错过,此人有太多消息了。
只是,他心里依旧觉得狐疑,她为什么来传递消息呢?
他倒是没有继续细想,便道:“还请赐告。”
臻臻看了他一眼,便道:“你可知道李文彬为何要对你痛下杀手?”
陈凯之道:“清早,臻臻小姐便警告说这李文彬要对学生痛下杀手,果然,今日在校台之上,若非学生有些运气,只怕现在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却是不知臻臻小姐又是如何得知?”
“是北海郡王!”
陈凯之一呆。
竟是北海郡王。
他心里大感不解,不禁皱眉道:“我与他无冤无仇……”
臻臻却是盈盈一笑,而这笑容里却是带着意味深长,道:“这世上,并非是有冤有仇方才要动杀机,很多时候,其实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可以。”
陈凯之的脸色多了几分认真,道:“什么理由?”
臻臻叹了口气,道:“或许是因为你拦了他的路,他只是随便抬脚,就想要将你踩死罢了。”
臻臻看了陈凯之一眼,却发现没有看到她本以为会看到的反应,略显出奇地道:“怎么,你为何听了,竟一点都不害怕?”
陈凯之的确没有露出什么后怕之色,反而勾唇一笑道:“这北海郡王若想杀我,早就杀了,他既然委托李文彬来动手,想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可见他一定有所忌惮,既然他有所忌惮,又能拿学生怎么样呢?他若是还能委托一个新的李文彬,尽管来便是。”
陈凯之心里却在想,若非是《文昌图》,只怕今日,自己就真的死了,以后还是要再谨慎一些才好。
臻臻不得不佩服陈凯之的胆识,寻常人提及到了那位殿下,多半脸都绿了,唯独陈凯之,还能保持着冷静。
“不错,你毕竟是文章入了天人榜,又是衍圣公府的子爵,是以,即便是北海郡王,也不能奈何你,不过你总需小心才是。”
臻臻深深地凝望着陈凯之,所有所思,随即道:“现在,奴在想,你一定在猜测奴的身份了,是吗?”
事到如今,交代了这么多普通人绝不可能知道的事,陈凯之就算再笨,也该知道臻臻不简单了。
臻臻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与其让陈凯之提出,那么倒不如自己先提出来。
陈凯之颔首:“不错,学生在想,臻臻小姐究竟是什么人,竟有这样的能力,仿佛天下的事,无所不知。”
臻臻吁了口气,俏脸上,竟是掠过几分感伤,声音里透着几分郁郁,道:“这里说话不方便。”
陈凯之便侧身:“请进屋说话吧。”
臻臻朝陈凯之看了一眼,便举了莲步,款款随陈凯之进了屋。
屋里依旧脏乱一片,不过世上的事,历来一回生、二回熟,陈凯之也已习惯了。
臻臻坐下,抬眸看了陈凯之一眼,才道:“陈公子可听说过儒家八派吗?”
陈凯之沉吟道:“学生自然知道。”
儒家八派,分别为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这是陈凯之读经史时,就曾有过记忆的。
臻臻道:“那么衍圣公府,有几个学公?”
陈凯之下意识便道:“当今天下,有七大学公。”
臻臻淡淡道:“譬如文忠公,便是颜氏之后,文正公,乃是子张之后,可明明有八派,何来只有七公呢?”
陈凯之对此,倒是没有深想,现在经臻臻提醒,方才道:“你的意思是,还有一门,没有得到赐封?”
“不。”臻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最初的时候,是有的,只是后来,却被虢夺了。”
臻臻徐徐道:“被虢夺的,乃是漆雕氏,就在二十年前,奴的祖父曾揭发大陈赵王殿下的企图,而引发了曲阜的巨大争议。”
陈凯之微微皱眉,这和赵王有关系?
看着陈凯之略显吃惊的神色,臻臻继续道:“漆雕之儒历来崇尚的是人性有善恶,并非是人性本善,身为儒者,理应主持正义,刚正不阿,更主张色不屈于人,目不避其敌。认为儒生,不可凡事拘泥,而当勇于任事。正因为如此,这才引发了曲阜的一场巨大争议。”
陈凯之顿时明白了,雕漆氏这简直就是作死啊。
衍圣公府的存在,本质上在于平衡了和世俗政权的关系,他们超然于世,与各国的朝廷各司其职,绝不过份干涉各国的事务,而各国也乐于利用衍圣公府,建立一种平衡。
而雕漆氏揭发了大陈的亲王,他认为自己恪守了雕漆之儒的主张,可实际上,却给衍圣公府惹来了巨大的麻烦。
“然后呢?”陈凯之看着臻臻。
正因为这巨大的争议,以至文正公为首之人,对祖父群起而攻之,更是勾结了诸国的使节,尤其是大陈的赵王,对衍圣公施加了压力。
陈凯之试探地问道:“于是最后的结果是,雕漆氏被虢夺了公位,是吗?”
“不。”说到这里,臻臻的眼眸掠过了一丝凛然,声音中多了抹清冷,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衍圣公府虢夺了公位之后,下令驱逐雕漆氏一族出了曲阜,数百族人,在踏入了大陈的国境伊始,便立即遭受了‘马贼’的袭击,死伤无数。只有我父亲被几个忠仆侥幸逃命,流落于江湖。”
说到这里,臻臻咬牙切齿,目中隐有泪光:“在此,世上再无文真公,雕漆氏一门,也再没有人提及了。”
陈凯之不禁唏嘘。
虽然这雕漆氏的政治智商,在陈凯之的心里,可谓是愚蠢,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件极为遗憾的事。
陈凯之没有多加思索便道:“你是雕漆氏之后。”
臻臻缳首。
陈凯之不由道:“你父亲想要复仇,他认为一切的缘由都来自于赵王,是吗?”
“不错。”臻臻道:“虽雕漆氏惨遭灭门,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雕漆氏尚有数千门徒,散布诸国,家父借助着他们的力量开始密谋报仇,只可惜在三年前,家父却因积劳成疾,已是过世了。”
陈凯之瞥了她一眼,才道:“这样说来,臻臻小姐,还真是不容易啊,小小年纪,就要接过令尊的家业,还有……仇恨。”
臻臻的眼里隐隐带着泪光,凛然道:“家父临死之前,命奴做两件事,其一,便是振兴门第,让雕漆氏,重归曲阜;其二,便是诛杀赵王。”
陈凯之笑了笑,道:“这可都不容易。”
方才还一脸悲愤之色,可此时,臻臻竟也报之以微笑,只是这笑里带着几分坚定,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好吧。”陈凯之也只好点头:“那为何会来找我,还告诉我这些?”
“因为……”臻臻顿了一下,直直地盯着陈凯之的眼眸,才道:“因为我们可以合作……”
陈凯之略略拧眉,道“学生不明白。”
臻臻幽幽叹了口气,才道:“北海郡王的背后是赵王,从你写下洛神赋伊始,你便已和赵王殿下势不两立了。”
陈凯之却是失笑道:“这就是理由?”
臻臻摇头道:“当然不只这一点,你的文章入了天人榜,被封为了子爵,文名虽不至惊动天下,亦可算是了不起的才子,将来的前途定必不可限量。”
陈凯之叹息道:“天下的才子,如过江之鲫,小姐过奖了,可是学生以为,单凭这些,只怕还不足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于你们有何用?”
“陈公子是手无缚鸡之力吗?”臻臻嫣然地看了陈凯之一眼,眼中显露出深深的怀疑。
“是……”陈凯之毫不犹豫地点头。
虽然,睁眼说瞎话挺有心理负担的,今日的比剑,实在是太快,绝大多数人还未回过劲来,陈凯之反正脸皮厚,任谁问起,也只说自己当时吓蒙了,无意识的举剑敲了李文彬,至于为何有这么大气力,对不起,无可奉告。
臻臻倒是没有继续追究,转而道:“还有就是,陈公子是个可以做大事之人,绝非是一般的腐儒,你行事谨慎,城府极深,杀伐果断!”
卧槽……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陈凯之一时之间,挺难接受的,想不到自己在外人心里,竟是这样的印象。
他只好叹了口气:“臻臻小姐一定对学生有所误会,其实学生……”
臻臻摇摇头:“赵王是你我共同的敌人,陈公子即便不与奴合作,迟早有一日,赵王也不会放过你。”
陈凯之倒是面色冷静,臻臻以为陈凯之会满口答应,谁晓得陈凯之竟是没什么反应。
“怎么,公子为何不言?”
陈凯之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么……学生能得到什么好处。”
什么……
臻臻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读书人啊,平时看着也很恭谨,可是……一开口,竟问好处?
臻臻不禁苦笑,却随即道:“雕漆氏有三千门徒,可以给予公子极大的帮助。”
陈凯之却又道:“那么这些门徒之中,有多少达官显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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