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丘国的八殿下没见过在大殿上会议中公然动刀子的场面,那声倒吸气就是他发出的,他瞠大双目,手足无措。
他尚且年轻,对政事又不敏感,在他的想法里,凤冥国的凤主只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怜香惜玉之心让他觉得一群男人用这么残酷的手段去对待一个姑娘,根本是欺负。
他向晏樱看了一眼,以为他会说点什么。
晏樱依旧品啜三味酒,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端木冽却饶有兴致,不管是司晨还是晨光,他乐意看她们受挫,因为他挫不了她们,所以在观赏时,他的心里特别惬意。
同样饶有兴致的还有窦轩,窦轩觉得司晨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女人,在发现她的趣味之前,他还以为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
被剑架在脖子上的人依旧从容,连她的侍女都没有动。侍女们没有想象中恐惧的女子发出害怕的尖叫声,她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静静地立在主子身后,充当风景。
司晨向眼光阴鸷的赤阳帝看了一眼,淡淡地问:
“依赤阳帝看,假若在这片大陆上盐成为稀缺品,究竟是为了争夺稀缺的盐战死的人多,还是因为吃不到盐病死的人多呢?”
“你以为你能如愿?”赤阳帝表情阴沉,冷嗤了一声。
“为何不能?”司晨语调平静地反问。
“你以为你今日能走出裕昌宫?这里是赤阳国,没有朕的允许,你和你的人踏不出圣城半步!”赤阳帝厉声喝道。
“在没有与四国达成协定之前,我原本也没有打算离开圣城。”司晨淡声说,顿了顿,突然蹙眉,用嫌弃的语气道,“赤阳国的椅子真硬!”
在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用意之前,用宝剑架在司晨脖子上的侍卫统领只觉得剑尖一沉。由于太过突然,他没有防备,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想要动剑,却发现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没办法撼动夹在剑刃上那两根纤白的手指半点。
他心惊,顺着细长如玉的手指向上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让人脸红心跳的大胸,然后是一张让人脸红心跳的美艳脸庞。
在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之时,只听“咔擦”一声细响,漂亮的手指将锋利的宝剑断成两半。
众人震惊,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幕竟然是真的。
这女子居然有这么强的玄力!
而她只是一个侍女。
“小哥,麻烦让让!”在侍卫统领还在因为刚刚的空手断刃震惊时,背心被一只同样细腻的手抓住,司八客套地说了句,然后拎起他,随手往旁边一甩。
裕昌宫建在湖上,四面门窗已开,可以欣赏到潋滟的湖光。
司八随手一甩,力道却出奇的大,那侍卫统领被顺着敞开的殿门扔了出去,以一个完美的弧形,扑通一声,落进湖水里。
火舞撤去矮椅,司九在地板上铺了自带的长毛毯,火舞跪坐下来,司晨歪进她的怀里。
赤阳国的椅子太糟糕,司晨腰部以下都在痛,她还是习惯软软的长毛毯子。
人们在瞠目结舌的同时,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敢只带五个侍女入宫,从刚刚动手的侍女看来,她的侍女应该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难怪她胆子这么大。
竟然有这样的手下。
人们在惊诧之余,终于意识到,也许她的嚣张并非是大放厥词。
沈润望着歪在火舞怀中的司晨,刚刚他一直觉得她是陌生又莫名熟悉的,然而这一刻,他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他记忆中晨光的影子。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诸位,在攻下北越国的时候,我就已经下令在盐山上埋下炸药,在占领白彦湖的时候,各种毒物都已经备下,就等着今天。我既然敢到赤阳国来,就不怕有来无回。一旦我死在赤阳国,凤冥国会对四国展开疯狂的报复,盐只是其中一项。我凤冥国能在恶劣的沙漠中存活百年,靠的可不是运气。恕我直言,在座的哪一位被扔进大漠,都活不过一个月。凤冥国虽弱,却是沙漠里的蝎子,对手强大,一只咬不死,那就一群。被一群蝎子追着咬,可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司晨用轻浅的语气淡漠地说,不是威胁的气势,却句句都是威胁。
“你这样将自己逼上死路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她的强硬嚣张令沈润震怒,他表情冰冷地望着她,森森然地质问。
司晨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活腻了,想要尊贵的诸位替我陪葬。”
众人全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越是皇权贵族越惜命,就算是普通庶民苟且活着也想要活着,可是她居然表情从容地说她“活腻了”,这并不是敷衍的言语,给人的感觉她是认真的。认真的活腻了想要拉上惜命的贵人们陪葬,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四国人的面色越发难看。
“毁掉盐矿盐湖,受害的不仅是四国,凤主不要忘了,还有凤主的凤冥国。”窦轩突然开口,含笑,提醒说。
“亡国,殉国,然后国土被瓜分,与拉上天下人同归于尽,究竟哪一个更壮烈?”司晨眼望着他,淡淡地问,接着自答,“我选同归于尽。”她微勾起唇角,却不是在笑,这细微的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加冷酷,她说,“我喜欢壮烈。”
窦轩直直地望着她,似笑非笑,他的眼里掠过一抹色彩。
这不是一个女人能说出来的话,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说出这种话的人绝对是一个疯子,尤其她是认真的。
那种真实的藐视天地万物的冷漠感让人心惊,这种安稳活着的人在面对一个危险性奇高的疯子时所产生的不安感和戒备感让四国的人不由得遍体生寒。
坐在窦轩身旁的皇太子窦穆突然冷嗤了一声,不屑地道:
“你能在盐湖里投毒?我不信!”
司晨不以为意,淡淡地说:“我凤冥国巫医族的毒物能否永久地毁掉盐湖,到时候皇太子殿下自然就知道了。”
是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可是没人想“到时候”,不是不敢,是不能,因为没有人能承担得起在她说的惨烈真正发生时的后果。
尊贵的人们,他们的真实欲望是统治天下千年万载,谁会想去给一个疯子陪葬?
越是尊贵的人,生命越尊贵,越尊贵的生命,越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死一样的沉寂过后,赤阳帝开口,他冷冷地问:
“凤主究竟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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