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锦桃和锦杏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叶二和柳三从她们的表情看出任何端倪来。
季箬面无表情的看着柳三娘,眼睛漆黑眼神深邃,让人看了,心里无端生出恐惧的感觉来。
柳三娘也不例外。
她气势弱了下来,强忍着心虚,说道:“主上不说,属下等人实在为主上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
“我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季箬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扯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来,“消息不是柳三娘你传回去的么!”
柳三娘面色一僵,嗫嚅了一番,到底不敢继续质疑下去了。
锦桃和锦杏赶到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被季箬身上的气势所摄,刚刚有一瞬间,她们觉得自己仿若正被季相训话。
可自家娘子才刚及笄没多久,又怎么会有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锦桃和锦杏脑子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主上还有什么吩咐?”
屋子里沉默半晌之后,叶二开口问道。
季箬心里琢磨了一下,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她没有明说,叶二和柳三娘立马反应过来她说的便是上一个凤女。季箬提到之前那一个凤女,两人并不意外,之前那个凤女试图压制上凤,被上凤所厌恶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跟主上解释清楚,免得主上将这一笔账也算在了卢使者身上。卢使者与主上他们谁都得罪不起,可要是卢使者和主上不和,最后遭殃的还是他们的大业。
于是叶二和柳三对视了一眼,开口道:“凤女对主上不敬,本就不该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卢使者知道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派人想要带回凤女,给她最严重的惩罚。谁知下面的人带回凤女的时候突遭变故,凤女当场死了。”
人都死了,惩罚自然不了了之了。
叶二觉得自己这番话也算是能给主上交代了。
谁知季箬神色未变,清冷的声音开口问道:“那尸身呢?凤女的尸身哪里去了?”
“回主上的话……凤女的尸身在冉将军手上,我们的人已经着手与他交涉,很快就能夺回凤女的尸身了。”叶二回答道。
季箬听了这话,心里就松了口气……那所谓的卢使者,是忌惮冉殷的。既然他忌惮冉殷,那个凤女“尸身”的丢失能够带来的影响,也都在可控范围之内了。
而且,听叶二这话,他们似乎没有发觉那件事情跟她是有关系的。
季箬心里莫名其妙的就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主上可有什么疑虑?”叶二问道。
季箬摇了摇头,她开口道:“你们去告诉卢使者,我要见他,尽快。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别的事情了,你们都回去吧!”
“是。”
叶二和柳三应了,跪拜着磕了个头,起身离去。
等人走了,锦桃才松了口气,她扭头对锦杏道:“他们都没有看出来咱们小姐是在骗他们!”
锦杏看着季箬笑道:“咱们小姐有多聪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仿佛刚刚紧张的站在季箬面前挡着的人不是她一样。
季箬行事虽然没有避着她们,可也没有具体到把梦里的事情都告诉她们。因此,在锦桃和锦杏的心里,自家小姐本来是四娘子,后来不知怎么变成了五娘子,然后有人冒名顶替四娘子进了府。
锦桃和锦杏以为季箬只是在对付冒牌季箮,并不知道季箬是跟那些人有关系的。
季箬抿了抿嘴,道:“大家收拾收拾,睡觉吧!”
于是锦杏撤下了叶子牌,锦桃燃起了安神香。
季箬似有所感看向窗外,就见桐花树忽然摇晃起来,在宁静的夜里发出簌簌的声音。
“起风了?”锦桃有些诧异。
窗户开着,只有微风拂面。
季箬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收拾好了你们就回去休息吧,今晚我这里不要人当值。”
“怎么能没有人当值!”锦杏皱眉,“万一刚刚那两个人回过味,又回来了,谁保护小姐?”
季箬只好道:“锦杏回去自己房间休息,锦桃留下……睡外间。”
锦杏和锦桃这才没有说反对的话。
两人伺候着季箬躺下之后,一个抬脚出了门,一个吹了灯出了珠帘在外间的软榻上躺下。
季箬悄无声息的直起身子,从枕头下面摸了一个东西,倒在指甲缝里面,然后曲起手指,在空中弹了弹。
这是她做的忘尘,可以让小范围内的人飞快的失去知觉。她对于自己的计谋也不是全然有把握,所以才瞒着所有人在自己的枕头下面藏了这个东西。
打叶子牌的桌子下面也有。
她早吃了解药无碍,锦桃却是立刻中了招。
季箬起身,穿上鞋袜,重新穿好衣裳,摸索着朝窗户走去。
果然看到冉殷站在了窗户外面。
两人相视而立,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皆有些沉默。
“你想说什么?”季箬问道。
“刚刚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季箬和叶二柳三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却也不大。桐花树距离这里二十步开外,正常人站在那边是听不见这边的谈话声的。可冉殷是习武之人,正常人听不到的声音,落在他耳里,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嗯。”季箬看着冉殷,等着他的后文。
冉殷声音有些干涩,还有些低沉,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季箬不语。
冉殷上前逼近了一步,整个人几乎从窗户探进身子来:“你不是季箮?”
“我没说过自己是。”季箬语气平静,“我并没有冒充季箮,这些都跟将军没有关系。”
冉殷听着这话,心里不爽起来……都跟他没有关系?以他的身份,本来不应该插手到这些麻烦事里面来,他为了她,已经插手进来了,她却跟他说跟他没有关系?
“你也没说过自己不是!”冉殷恼怒道。
季箬身形微震,她忽然想起冉羡来。
她嗤笑道:“将军喜欢季箮?”
“将军和冉羡一样喜欢季箮,最后觉得我不是季箮了,便将错处都怪到了我身上来?”季箬声音越发的冷了起来,“那么,冉羡从我这里拿走了一颗保命丹作为补偿,将军想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作为补偿?”
“你把我和冉羡当作一类人?”冉殷怒火更甚。
季箬低头,微微后退了一步,再抬起头来,刚刚跃然出来的委屈已经压制下去。
她声音古井无波的开口:“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没有故意让你们误会我的身份,也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让你们有我勾引你们的误解,是你们自己认错了人,最后为什么都怪到我的头上来?”
“冉将军,你要医书的手稿还是别的什么?”季箬自顾自的说道,“或者说我承诺将来救你一次?”
“我要什么补偿你都给?”冉殷忽然问道。
季箬没说话。
冉殷知道她这是默认的意思了,开口说道:“我缺一个将军夫人,你赔给我。”
季箬愣了一下,然后心里升起一股怨愤来,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把她当作移情对象!
“你就这么喜欢季箮?”季箬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然呢?喜欢你么?”冉殷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飘渺,“所以,这个将军夫人,你能赔给我么?”
季箬觉得自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可她理智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生气。
“夫上位者,喜不露于形,怒不显于色,君子临江山河海,有天地之量,更不可因情起怒意,如小儿女情态,贻笑青史……”
季箬的脑海里面忽然浮现出这段话来,仿佛有人曾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这般训诫过。可她本来就是小娘子一个,又是谁在她耳边说这种话?
季箬心里疑惑极了。
“你不高兴了。”冉殷平静的说道。
“我没有不高兴。”季箬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的按照自己脑海中闪过的那段话去做,语气平静无比:“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帮你把季箮给找回来的,赔你这个将军夫人。”
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她到底还是被激怒了,脑海里闪过的那段话,在这个时候对她并不是那么有用。她就是季箮,又如何再找一个季箮赔给冉殷?
冉殷之前见季箬生气,本来就有些心软,如今听季箬的声音没有半点儿怒意,他反而生起气来。
她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所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不在意!
这般想着,冉殷冷声道:“好。”
他倒要看看,她自己就是季箮,又要从哪里找一个季箮来赔给他!
季箬一双手绞得死紧,说不出话来。
冉殷此时却像是打了一场胜仗,飞快的把季箬的这句话变成了驷马难追的承诺:“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这话,若是有一天你反悔了,你就……”
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是冉殷能够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
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就心疼得不行,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于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若是又一天你反悔了,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季箬盯着冉殷有些发愣……哪有人拿咒骂自己来约束别人的!
“你……”她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冉殷沉声道:“要说什么也不差这一会儿……我挺忙的,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怕季箬这会子就反悔了,飞快的离开了锦桐院。
出了季府之后,就看到白翼抱着剑,站在街道的中间等着。
冉殷皱了皱眉:“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白翼道:“十七死了。”
十七,就是之前假冒季箮的那个凤女在组织里面的代号。
“嗯。”冉殷道,“将尸体闷一闷,然后找块地埋了。”
现在天气热,将尸体闷一闷,那些人验尸,就验不出十七死亡的具体时间了。
白翼看了冉殷一眼,迟疑着问道:“你要看看么?”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冉殷不是很在意。
说完之后,他忽然明白过来白翼的意思……面色一沉,他强压着心里的怒火,问道:“你也觉得我在移情?”
白翼有些讶异的看向冉殷,然后他明白过来:“五娘子这么认为?”
“你们又吵架了?”白翼问道。
冉殷皱眉:“我们总是吵架?”
“倒不是吵架。”白翼斟酌着开口,“就是不欢而散……爷和五娘子见面,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冉殷听了这话,心里生出一股怒意来。这种话听起来,仿佛他和她就不应该在一起似的!正要发怒,冉殷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两人相处的场景,不得不承认,白翼这话没有一点儿错。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冉殷更生气了。
白翼跟在冉殷身边的时间有些久,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惹怒冉殷了,不敢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飞快的转移话题,问道:“爷,今儿个您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五娘子要钓的鱼已经咬饵了吗?”
“回去再说。”说到正事,冉殷好歹压下了自己的怒气。
目送冉殷离开之后,季箬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睡意全无。
跟叶二和柳三说话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冉殷在桐花树上可能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可她不能肯定冉殷今晚也在桐花树上,也不能就这么毫无收获的放走叶二和柳三,只好硬着头皮假装冉殷今晚没来。
看到桐花树晃动的时候,季箬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落空了。
刚刚面对冉殷的时候,她因为生气,脑子有些发蒙,如今冷静下来,她忽然发现,冉殷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
他一开始明明在质问她的身份,等她脑子发热答应赔他一个将军夫人之后,他却干脆利落的走了,不再追问叶二和柳三的事情。
是他已经掌握了相关情况,还是他真的对季箮爱到了这个地步?只一句口头上帮他找回季箮的承诺,就能让他什么都放弃追究?
就算是他真的这么爱季箮,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相信她口头上的一句承诺?还有那个古怪的誓言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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