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见少年伤势不轻,便先将他送到了林中小屋。然后把死去的那几名警卫的尸体收敛,找个地方埋了起来。这时节,长白山中土地冻得十分坚硬,花了好大力气。
埋葬了这几名警卫后,苏明回到林中小屋,见少年一个人背靠墙壁坐在苏明自己制作的简易木床上,喝着热水,眼睛里满是好奇。苏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道:“我叫杨若江,今年已经十五了,是大人了。”说罢挺了挺胸,示意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苏明莞尔一笑,十五岁在民国时期,确实已经可以算大人了,但是在后世来说,还只是个少年而已,又问道:“能有警卫拼命保护,你的父亲应该是个大官吧?”
杨若江想起自己死去的几个警卫,兴致又低了下来,低声道:“我父亲是杨宇霆,他们是父亲派给我的警卫。要不是我非要进山看一看,他们也不会死了。”言语之中,满是自责之意。
苏明闻言,却是微微一惊。杨宇霆这个名字,在后世之时,并不如何响亮,他读书极多,又过目不忘,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
杨宇霆,字邻葛,是北洋军阀执政时期,奉系军阀的主要人物之一。如今的东北王、东北的头号军阀头子是张作霖,杨宇霆则是参谋长。他和张作霖的关系,就好似古代宰相与皇帝的关系。他在军政方面,建树极多,大大增强了东北军事、政治、经济实力,素有“智囊”、“小诸葛”之称。时人称奉天,文有“王永江”,武有“杨宇霆”,是张作霖的左膀右臂,奠定了张作霖的统治地位。
但杨宇霆所管,多为军政,并无实际兵权在手。张作霖被日本人在皇姑屯炸死之后,企图以元老身份左右东北政局,与张学良背道而驰,有霍光之心。后来被张学良骗到帅府,处决于老虎厅。
杨宇霆对军队纪律要求严格,对东北军政方面确实起到了极大作用,大大增强了张作霖的实力。但是他为人心胸狭窄,且迷信占卜,后来在张作霖去世之后,又与张作良争夺东北政权,终至杀身之祸。
在长白山上居然无意中救了这一位在民国东北地区,举足轻重的一位人物的儿子,苏明心中也不知是何感觉。
杨若江想起苏明大发神威,一杆大枪好似有鬼神莫测之威,眼睛顿时又晶晶亮,道:“你很厉害,一个人能够打的过这么多野狼。我要是有你这么厉害,他们也不会死了。”说到后面,心情又低落起来。
苏明见状,觉得他还是孩子心性,情绪一会儿一变,笑道:“我这功夫,是需要下力气学的,一般人没有那个辛苦的。”
杨若江不服气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学了多久?”
苏明笑道:“八极拳,我从小学习,到现在已经有十四五年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早起晚睡,从不间断。”
杨若江闻言立即垂头丧气,道:“那我是不是迟了?”
苏明道:“要说迟,倒也不算迟。只是你父亲既然是杨宇霆,你想学些拳法武术,应该是很容易的吧。”
杨若江道:“我父亲说学这个能强身健体就足够了,要振兴中华,得学习西方的知识。”
苏明闻言道:“这话倒也没错,但世间知识繁杂,各自有用,知识有知识的作用,武术自然也有武术的作用。”
杨若江闻言点点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听说沈阳的军中,有几位教武术的教官,也很厉害的,不知是你厉害还是他们厉害。”
苏明闻言,心中一动,他记得这个时间,大师兄霍殿阁正是在沈阳军中当武术教习。与大师兄同为武术教习的,还有程有功和傅振嵩等人。甚至后来有“武当剑仙”之称的李景林,此时正在奉军中担任旅长。一想到此,苏明只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现在就跑到这些人面前,和他们交流拳术。
苏明笑道:“你说的那几位武术教官里,有一位可能是我师兄。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去沈阳拜见他。”
此后,杨若江在苏明的照顾下,又有山中动植物滋补,他受的也只是些皮外伤,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就好的差不多了。苏明也就收拾一番,带着他下了山。
下山之后,两人赶到最近的县里,就发觉里面气氛凝重。稍一打听,才知道近来东北王张作霖连连调动军队,杨宇霆身为参谋长,自然是忙的天昏地暗。就在这节骨眼上,儿子杨若江居然失踪了,也不敢声张,只好派人在这一带寻找。
杨若江既然已经下山,就直接去当地驻军里亮明了身份,一面给自己父亲传了消息,一面和苏明一起,坐着驻军的军用汽车,一路回到了沈阳。
到了沈阳之后,苏明推辞了和杨若江一起,去拜见杨宇霆的要求。杨若江也无法,只得与苏明在沈阳城中说再见。临别之时,苏明想到这些日子和杨若江的相处,不由得劝了杨若江一句:“他日如果你父亲与少帅不和,甚至争夺权力,你一定要劝劝他。”
苏明也总不能跟杨若江说你父亲将来会被张学良杀掉,让他注意点。只能稍微提醒一下,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然后在杨若江一脸不懂的神情之下,转身离去。
苏明则拿着杨若江帮忙弄来的通行证,一路找到了师兄霍殿阁所在的部队,上门拜见。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苏明远远的就看见一人朝军营门口走来,站如松,行如风,步子十分的轻快和稳健。一眼看去,却见他每一步虽然都提了起来,却好似又始终吸着地面,有脚下生根,始终和大地相连的意境。
苏明就知此人行住坐卧,神意充足,风吹草动一惊,随时都可以如虎豹一般扑人于迅雷不及掩耳,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高手。其神情动作,一点都不逊于自己在北京城的时候,见过的王树轩师兄,甚至犹有过之。
来人自然是苏明的大师兄霍殿阁,他早就看到了苏明,面带笑容,十分高兴,转眼间就走到了苏明面前,哈哈笑道:“早就得师父来信,说是收了一位小师弟,得了他的真传,今日我可终于见到你了。”
苏明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兄,随师父学艺有十二年之久,性情刚烈正直,一身功夫极为高明。见师兄热情,心中自然也是高兴,向霍殿阁拱手行个礼,笑道:“听说师兄在这里教拳,特意来拜见师兄。”
霍殿阁连连笑道:“你我师兄弟,不用这么客气。师弟你年纪不大,这一身功夫可是惊人呐。”
真正的武学大师都敏感非常,高手和高手之间,不用比武,甚至不用搭手。彼此之间看过几眼,说上几句话,就能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和高下。霍殿阁一路走来,就感觉到苏明的精气神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的气度、劲力、精神,无一不显示出拳法大师的境界。
苏明也是暗暗观察自己这位师兄,自忖若是和他动手,只怕还是输多赢少,心中也是连连赞叹:“师兄过奖了,你这一身功夫,天下都可以去得了。”他自然知道,当初这位师兄跟着师父李书文多年,功夫大成,连李书文都认为他可以遨游江湖了,便将师兄介绍到了黑龙江许兰州将军处。后来又跟着许兰洲将军来到了沈阳,在军中教拳。
苏明不是军人,军营自然是不能进,霍殿阁便将苏明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他身为军中武术教官,在外面也有自己的住处。霍殿阁问了许多李书文的事情,叹道:“我等都在外面,无人侍奉师父,真是大不孝啊。”
苏明知他视师如父,连忙道:“师父他老人家功夫深厚,一切安好,师兄不用太过挂念。”
霍殿阁又问了苏明一路以来的经历,道:“师弟你在天津中华武士会的那一句不过如此,可是好生解气。”
苏明闻言也有些赧然,道:“当时刚从罗疃出来,就碰到了这么一件事。也是年轻气盛,说了这句话。要是换了现在,估计是不敢说了。”
霍殿阁哈哈笑道:“你可知道,你走之后,这事情传开,中华武士会丢了好大的脸面。后来师父他老人家听说了,专门去了中华武士会一趟。最后尚云祥先生出面,与师父密谈了许久,这才走了。”
苏明听到这事,心中顿时暴汗,自己这位师父果然够猛。暴汗的同时又有些感动,道:“辛苦师父他老人家了。”
霍殿阁嘿嘿笑道:“这件事本就是他们理亏,师傅上门,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师父来信说你离开罗疃的时候,还没有通达暗劲。现在还不到一年,拳法进境如此之快。尤其我见你气血充盈,身体之强,和我也差不多了。”
苏明也不隐瞒,将自己后面的经历一一说了。
霍殿阁连连叹道:“明劲到暗劲,是一道坎,师弟你这过的也是艰难。不过你也有眼光,这长白山中,确实是补充气血滋养身体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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