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布学轩就来找苏明,手里拿了几张画像。苏明一一看过,指着其中一幅画像道:“这个就是绑匪说的周先生。”又指着另外一幅画像,道:“这时绑匪的头领,其他几人的身型我记得,但是面部并没有看清楚。”
这几张画像惟妙惟肖,十分逼真,苏明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这形意门的势力果然惊人,发动起来,竟然一晚上就找到了这些人。
布学轩微微点头,道:“这个周先生,名叫周宏。他的兄长叫周雄,是现今山西省政府的财政部长。他兄弟二人一直以来都与日本人暗中来往。现在敢和日本人一起,对犬子动手,也是胆大包天。”
又指着那几个绑匪的画像,道:“这几个绑匪是结义兄弟,为首这人叫黄东远。他们原本是忻州山里的土匪,后来被招安参了军。他们结义兄弟本来有九人,有两人在战场战死。这几人所在的团长,与周宏有些交情,就把他们借给周宏几天。”
布学轩看着苏明道:“苏师傅,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苏明闻言,略一沉吟,便答应下来。
当下便与布学轩一齐到了仓库,仓库里里外外,被一队士兵包围了个水泄不通。苏明一路走来,自忖如果身处其中,也难以逃脱。直到此时,里面的绑匪也是知道了外面的情况,大门紧闭,躲在里面,一言不发。
布学轩走上前去,与陈落峰、楚青康并列站立。陈落峰身侧,还有一名军官,靠后了半个身子。
布学轩淡淡道:“黄东远,出来吧,躲在里面是没有用的。”
大门打开,绑匪中为首的大汉慢慢走了出来,正是黄东远。他看着外面层层包围的士兵,还有站在前面的布学轩几人,面容抽搐一下,眼中却露出残忍疯狂的神色,大笑道:“人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布师傅,我有你儿子在手,就算你功夫出神入化,也不可能在我们兄弟的枪口下抢回你儿子。我兄弟几人,也不是没上过战场,会被你们这阵势吓住?”
布学轩冷笑,却不说话。
这时,陈落峰身侧的军官走到了前方,叹道:“东远,放手吧,你们没希望的,我可以求陈师长放你们一命。”
黄东远这才看到此人,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涩声道:“团长,你也来了!”
这名军官,便是黄东远等人所在的团长,王宗熙。
王宗熙叹道:“我把你们借给周宏,不想竟然做出这等事情。你们已经闯了天大的祸,如今放手还来得及!”
黄东远闻言,放声大笑,眼泪都几乎要笑出来,随即冷然道:“团长,你觉得到了现在,我们还能收手吗?”
王宗熙看着黄东远,沉默不语。
黄东远道:“团长,当初我兄弟几人落草为寇,是你上山,说服我们参军。这之后,我们兄弟多蒙你照顾,感激不尽。只是现在,我兄弟几人已经回不了头了。大恩大德,只能日后再报了。”
王宗熙怒道:“你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吗?你以为你们还有日后?”伸手拔枪,指着黄东远,恨不得现在就毙了他。
黄东远狞笑道:“我知道现在至少有几十杆枪在指着我,只是步润泽还在里面。你们只要一动,他就没命了。大不了,我们兄弟拿他陪葬!”
王宗熙喝道:“你这是在送死!”
黄东远嘿嘿笑道:“老子出生入死也不知多少回了,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爷们儿!”
王宗熙死死的盯着他,片刻后,叹口气,把手枪收起,道:“陈师长,他们几个我管不了,这事我也无能为力。他们是生是死,我也不管了。”转身走了回去,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
楚青康转头,向身后之人点点头。然后便有手下,押着几个孩子,还有几名妇女上来。这几个孩子,有男有女,大的约莫十几岁,小的只有三四岁。这几名妇女,也是有大有小,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
被推上来了,一个个都哭哭啼啼。见了黄东远,孩子们有的喊爹,有的喊大伯。几个女的则有人喊当家的,有人喊大哥。那情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黄东远一看,登时目呲欲裂,身体晃了一下,好似都站不稳了,然后就看着这几个妇女和孩子在哭天喊地中被推了下去,当下惨笑道:“不愧是布师傅,果然好手段!”
布学轩淡然道:“黄东远,我形意门与你们兄弟几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勾搭日本人,绑了我儿子,逼我将形意拳传给日本人。嘿嘿,你们做的,我自然做的。”
“这些人里面,不只有你的老婆孩子,还有你里面几个兄弟的老婆孩子,更有你死去的兄弟的老婆孩子。你没有虐待我儿子,所以我也没有虐待你们兄弟的老婆孩子。”
“你把我儿子放了,我就把他们都放了。一个人换这么多人,应该很划算吧?”
黄东远浑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了个精光,用手扶门,惨然道:“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有个要求。”
布学轩面色不变,道:“你说。”
黄东远道:“我们兄弟几个,自知死路难逃。只是死后,老婆孩子没了依仗,日子必然艰难。”
布学轩淡然道:“此事容易,我保证他们的安全和日常生活。”
黄东远冷笑道:“布师傅,你的名声是不错,可惜我兄弟临死的人了,不相信这个。再说就算你不动手,你能保证其他人不动手?形意门弟子千千万万,你能保证他们都不动手?日后我兄弟们不在了,难免有人会让我老婆孩子生死不得。”
布学轩闻言,皱眉道:“那你想怎样?”
黄东远看着王宗熙,道:“我兄弟去后,有劳团长,派人送他们到我老家南京我堂兄那里。布师傅,你形意门的人,不许半路阻拦,不许暗中偷袭。”
布学轩道:“好,我答应你!”
王宗熙也叹口气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把你兄弟几人老婆孩子,都安全送到的。”
黄东远惨笑道:“我兄弟几人听信了周宏这混蛋的话,不但没有弄到钱,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不过我知道,就算我不说,布师傅想来也不会放过周宏吧?”
布学轩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黄东远嘶声道:“布师傅,你如果不守承诺,我兄弟几个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团长,我兄弟几个欠你的,只有来世再报了!”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过了半晌,大门推开,步瑞泽慢慢走了出来,。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只是被绑一天多,精神有些不振。刚出门几步,就听到里面连续几声枪响。
王宗熙立即冲了进去,身后跟了一个班的士兵。不到一分钟,就又出来,面色复杂,对步瑞泽和陈落峰三人道:“他们都自杀了。”不等其他人说话,又接着道:“上次外战,他们兄弟九人中,有两人战死。死后的老婆孩子,也都仗他们几人帮忙照看,平时生活十分拮据。这次也是贪心,干下了这事。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布学轩闻言,也是轻叹一声,拍了拍回来的步瑞泽,道:“吩咐下去,别为难这些妇女孩子了,放他们去吧。”
王宗熙抱拳道:“多谢布师傅。这次是我失察,日后布师傅如有需要,王某自当竭力相助。”
布学轩抱拳回礼,道:“王团长客气了。”
众人都转身,纷纷离去。
晚上,日头一落,月亮被厚厚的云彩一遮,街道上一片漆黑。布学轩和几位师兄弟、苏明,还有一些弟子,悄无声息之中,就将松涛会馆围了个严严实实。
布学轩、陈落峰、楚青康、苏明四人,各施手段,轻松就翻进了松涛会馆。四人寻找片刻,便找到了一间房屋,里面灯光明亮,也有四个人跪坐在里面。
苏明看的清楚,这几个人跪坐的姿势,是日本正宗的坐姿。臀部离脚后似坐非坐,有一张纸的距离,能在遇到情况时,突然弹起。
这几个人正在用日语,叽哩哇啦的说些什么。
布学轩几人也不管其它,直接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就在推门走进的一瞬间,四个人同时警觉,唰一下就站了起来,反应敏捷得好像野兽一般,目光也齐齐朝几人看了过来。
其中一人,就是宫本荣次郎,他看到几人,面上忍不住露出了惊讶之色,道:“布师傅,你们几人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汉语说的字正腔圆,十分熟练。
布学轩淡淡道:“宫本先生,你也别装模作样了。我儿子步瑞泽,已经救回来了。我晚上不请自来,自然是想让宫本先生知道,你敢来,我就敢接。在中国的土地上,你不算什么东西。”
“八嘎!”宫本荣次郎眼里怒火燃烧,当下身体一晃,看似要冲上来,实际上脚下一弹,整个人就向后方窜去,打算先逃走再说。
他快,布学轩的反应却更快。一步踏出,整个人就冲到了宫本荣次郎的身后。然后一手上抬,架开宫本荣次郎反身一拳,另一只手探出,无声无息中抓住了荣本荣次郎的腰部。骤然发力,宫本荣次郎就像一个稻草人一样,被甩在了墙上。身体好像一幅画一样,在墙上贴了两三秒,才软软的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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