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州城并不是很大,作为一个州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小,这种情况自然与宁海地处偏颇脱不开关系。
州治衙门与守备府邸皆是设在最北,有“坐北朝南,稳固人心”之意,王争一行人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这时知州王得乐早已是率领一干文官等候在门外,刘文若走上去拱手寒暄几句,这才是回身介绍道:
“知州,这便是今日前来上任的守戎王争。”
一干文官见到了皆是议论起来,王争的大名如今在宁海可是如雷贯耳,手握文登营兵权,又有四队盐丁把控盐路,响当当的实权派。
前段时日听闻文登营拿到了分巡道李乐平的文书,出兵养马岛,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各人关于王争的事迹都听过不少,但却没见到过他的真面貌,本以为是粗壮的军汉,眼下颇有微词也是当然。
“这王争居然如此年轻?”
“是啊,本以为又是一个粗劣军汉,今日一见倒也不像。”
王得乐并没有先说话,仍是站在前面静静等待,王争不懂在干什么,骑在马上抱拳笑道:
“久违了王知州,近来可好?”
王争的路数还是军将见面那一套,王得乐听了之后倒愣了愣,不知如何回应,这时候刘文若轻手轻脚的上前,朝王争低声几句。
“哦,差点忘了。”
王争赶紧下马,再次朝王得乐一抱拳:
“早便听闻王知州勤政爱民,高升之日不远,如今王某来到宁海,传言非虚也,还望知州大人多多提携。”
王得乐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
“守戎赞誉了,酒宴已备好,请入堂吧。”
王争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伸手道:
“不敢不敢,知州先请。”
“既然如此,本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得乐走进去后,刘文若这才是带着其余的文官为王争让开一条路。
“守戎请!”
“众位请!”
王争摇摇头,虽然来之前知道文官的规矩多,但却没想到连进个门都要如此繁琐,想着也没什么该注意的了,遂是大步迈了进去。
进得州治,入了正堂,文武官员分主次坐好,王得乐起身道:
“众位,守戎刚刚前来上任,我等以茶代酒,敬守戎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王某初到宁海,诸多事宜还需要众位同僚帮扶才好。”
王得乐之后其余的官员纷纷上前敬酒,王争来者不拒,皆是一杯到底,众人觉得这位新来的守戎没有谣传那般凶恶,也是放心不少。
文官的酒宴既无趣又死板,简直就是按照章程一样样的来,酒过三巡后便到了他们最喜欢的吟诗作赋环节。
王争听的昏昏欲睡,几次差点从座椅上一头栽倒,但王得乐他们却是越来越精神,个个神采飞扬,嗓门比平时高了几倍有余。
舞文弄墨之后,又是戏子上台,就连唱的戏也与王争上一次来一般无二,但王得乐与刘文若等人却是听的面露红光,就跟第一次听一样。
......
挺着沉重的眼皮走到守戎府邸,王争根本没什么心思观察周围,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不到一刻钟便是睡着。(古时的一刻钟相当于现代十五分钟)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人轻拍王争手臂,恭声的道:
“守戎,守戎大人,段千总门外求见。”
听声音是个女子,但王争困的眼皮都睁不开,随口道:
“去让他明早再来!”
“遵命。”
现在已是深夜,段天德从晚宴回家后一直就是心神不宁,今日王争表现的越是温和,他就越是担忧。
或许王争已经有些淡忘,但段天德可不敢忘。
他曾与王争在城中生出一些隔阂,如今王争继任守备倒是其次,让段天德担惊受怕的是王争手里的刀把子,文登营战兵和盐丁,哪一个都是赫赫威名,都不是自己手里几百个卫所杂鱼所能比的。
段天德在家中如坐针毡,思来想去,为了自己这条小命,还是尽早去寻王争求情为好,或许真能从轻发落也不说不定。
心焦的等着那婢女的消息,最后却被告知王争已经睡着,让他明日再来。
段天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都是‘咯噔’一下,脸色变得苍白,难道王争仍在记恨自己,想要等到明早例行聚将时处理?
看今日董尽孝和卢魁的样子,真到了那个时候,绝不会有人帮着自己,那可就真的完了。
“那,那好,卑职便不搅扰守戎了,明早再来...”
段天德重重叹口气,刚刚转身走了几步,又一个女婢跑了出来,喊道:
“段千总等等,守戎有请。”
“什么?好好好,快去回禀守戎,不必了,我这就进去!”
简直是意外之喜,王争既然决定在明早聚将前见自己,那就说明一切还有转机!
段天德兴奋至极,居然‘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巴掌,精神不少,这才是整理下帽盔,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婢女走进去。
最开始出来的婢女见到这一幕也是意外,原来韩大虎在任的时候段天德也是千总,可从没见他对韩大虎如此的毕恭毕敬,当下是对王争更加好奇起来。
其实王争可没想那么多,原先也只是正处在睡头,累的很,回绝后老是感觉心里不踏实,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把他叫进来听听要说什么,大半夜的巴巴来找自己总不是唠家常的吧。
“卑职段天德,拜见守戎!”
王争打了一个哈欠,随意挥挥手示意段天德坐好,问道:
“段千总深夜来此,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噗通!”
段天德屁股才挨上凳子,听到王争的话后居然直接跪倒在地,‘通通’磕了几个响头:
“卑职曾对守戎不敬,特来请罪,还望守戎从,从轻发落!”
王争想了半天,还真没想起来到底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段天德,不过见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倒也不像是在做戏。
段天德微微抬起头,见到王争凝神细思,还以为在思量如何处置自己,情急之下又是连着几个响头:
“守戎,卑职愿交出兵权,只为,只为能留得一条性命!”
段天德交出兵权可不是随后一说,来之前他就在盘算这件事,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若是不放弃兵权,王争不会对自己安心。
反正现在自己捞到手的银子也不少了,如今文登兵已然是接管了州城的防务,周围又有不知数量的盐丁把控,自己倒不如将这几百个残兵交给王争,回家享福算了。
只要是能保住性命,每日玩完了女人再喝点小酒,闲来无事赌坊打打牌,又不用管那么多事,这日子岂不是快活乐无边。
再者说了,眼下外头已经被王争治理的风平浪静,盐丁事事都管,就连小毛贼都抓不到一个,正好能去文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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