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费各项开支,已经是日暮穷途、入不敷出,再过几个月就连兵士的军饷都难以维继,兵不可一日无饷,到时势必军心大乱。
王争整日为这件事忧心,但一直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解决方法,见到施邦耀后显得惊喜异常,下来握住他的手,忽然回头喝问道:
“为何还给先生戴着镣铐?”
听到王争话中流露出的真意,施邦耀神情动容,话也变得恭敬了许多,说道:
“侯爷息怒,是在下自请,与范东家和诸位将士无关。”
“施先生这是为何?”
王争的问话,仿佛让施邦耀想起什么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沉默良久,才是缓缓开口道:
“崇祯十四年,在下入京暂代御史之职,未想几日的功夫,便是锒铛入狱,引得天下士子讥笑。”说到这里,施邦耀自嘲的笑了几声,继续道:
“侯爷可知在下为何入狱?”
王争一脸疑惑,连道不知,施邦耀仔细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那时在下借道山东,为侯爷治下的清平之景所惊叹,进京后便同皇上言语了几句,可没成想,因此引得陛下雷霆震怒,直接将我下狱。”
听到这些,王争变得肃然起敬,朝施邦耀拜了一拜,说道:
“御史为山东仗义执言,虽受世人讥笑,却令我王争敬佩,传军令,今后施先生为我山东军座上宾!”
施邦耀显得有些吃惊,连忙上前几步扶起王争,从上到下细细的看了看,这才是叹道:
“安东候折煞在下了,现今已是戴罪之身,哪敢奢求其他。”
王争方才的话,其实有些试探和招揽的意思。
施邦耀从小接受传统教育,虽说仗义执言,但脑海里忠君为国的思想,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王争需要他彻底改变过来。
虽说方才的话,施邦耀婉言拒绝,但态度却并不强硬,这便说明他的心中已经动摇,王争听到后不仅不怒,反倒显得很高兴。
“还请施先生提点一二!”
看着态度诚恳,丝毫没有上官架子的王争,施邦耀根本不敢相信,南北直隶常有人言,那山东的王争是匹吃人不吐骨头地恶狼,凶猛狠毒。
施邦耀本是不信,原本只想来看一看,没什么归顺的意思,如今看到了,却是深深的佩服起来。
佩服过后,原本对朝廷的忠贞之心似乎又有些动摇。
“侯爷,徐州云龙山,那里自本朝初年时便有山贼啸聚,后被朝廷平定,施某在它地为官时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该地本有金矿,不过是在万历年间由于地崩而废除,侯爷或许可以派人去查探一二,或许还可用。”
说完这个,施邦耀好像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矿藏只有朝廷才有权开采,自己建议王争一个地方武将这种事,已经属于大逆不道。
这句话听在王争耳中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甚至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
“矿脉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
从前自己能想到的也就是私盐、商旅货运这些买卖,虽说已经全力在做,但随着家大业大,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说到底,还是私盐、矿藏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才最能解决问题。
王争忽然起身,大笑着说道:
“听了施先生此言,王某颇有如沐春风之感,眼前一片开朗,可谓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哪!”
见到施邦耀还穿戴着囚犯的那一身装束,王争抬抬手,走进来几名战兵将这些东西一一卸下,回身道:
“来人,令黄阳、董有银、邓黑子、高亮以及左右军议速来这里见本候。”
......
“侯爷,属下已经探查过,施御史所言不错,徐州云龙山仍然有巨量的金矿,并且在登州府招远、归德府永城等地,皆有不同规模的金铁矿。”
大约是一炷香之后,山东军内的四员大将和两名军议司大员都来到正堂,听到这些后,右军议管清天似是早有准备,率先开口。
开采各种矿脉的事情,王争以往不是没想过,但那个时候各种条件还不具备,等到现在居然忘的一干二净,若不是施邦耀忽然提起,自己根本都不会再想起来。
但这金矿和各式矿脉的开采,想要对王争和麾下整个山东军集团有帮助,那数目可不能小了。
仅凭方才罗列出那几个矿藏地点,还远远达不到缓解燃煤之急的要求,同样,若想在月内达成这样开矿的规模,又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届时受到的阻力一定也不会小。
近期这些矿藏的开采,可能只是达到个救急的效果,但王争心里十分清楚,来日方长,这些东西在今后一定对自己有大用。
想到这里,王争更是对施邦耀生出爱惜之意,这么好的臣子,崇祯却不知重用,反倒因为一句话而流放戍边,简直可惜。
管清天继续说道:
“侯爷,眼下军费紧急,已是容不得片刻拖延,往日做事需要名分,但现在根本顾不得那许多了啊!”
范若海也是拱手说道:
“是啊侯爷,原本咱们可以折腾那些盐贩子,但从这些人手里抠出银子来实在不容易,是该想想其他的法子了。”
而今虽然山东军强取豪夺,巧立名目,又不断和豪族大户们签什么约定,生拉硬拽的从他们手中夺去了大片田亩,但即便是这样,山东四成的田亩,依旧集中在这些地主手中。
这四成,其中又有七成都在那二十几家最大的地主手中,剩下的三成,则被其他大户豪族瓜分。
这些豪族你杀鸡儆猴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分寸,王争曾经动过向他们收取税赋的念头,也曾打过征收商贾厘金的主意。
这些并不是不行,只是眼下还没到时候。
这些人不论平日如何互不联系,如何自扫门前雪,可一旦到了这种涉及共同利益的事情上,却很容易就能同气连枝的结盟。
“侯爷,末将以为,事到如今,我山东军已不必再顾忌其它!”
出列的是黄阳,他行了山东军的军礼,面色肃然的道:
“从前大家身在登州偏远穷困之地,实力弱小,就连稍大一些的贼寇都打不赢,自然要事事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可而今有了这样的局面,再如此行事,怕会被天下人小瞧了咱们山东军将士!”
黄阳的话说出了山东军内大部分人的心里想法,咱们这个大帅,什么都好,就是行事太过小心,心思缜密,丝毫差错都不会犯。
这也就造成了山东军这个名字,除了作战获取战功后可以让天下人熟知以外,其它方面总是让人小瞧。
说起来有些可笑,就连左良玉那等屡战屡败的总兵都没听说有什么鼠辈敢犯颜,但作为天下第一强军的山东军,却时常有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宵小之辈挑衅。
虽说这些人非常不自量力,但这也侧面说明了一个道理。
这个年代,不论你真正实力如何,只要退缩,就会被人认为软弱可欺。
所有山东军内的文武将吏,甚至每一名普通步伍都在心底相信。
以安东候王争如今的实力和手腕,只要是放开手去做,放眼这之下,又有谁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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