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王允常的殡礼之后,过去了三日,二七已过,都城句无的宵禁和娱禁也都解除,整个都城,渐渐地恢复了他应有的活泼与生机,但是范铮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允常殡礼那天,隐藏许久的他,只能以天罚者的身份露面,在殡礼上全程陪伴勾践,并诵读祭文。那篇令人肝肠寸断的祭文,令在场之人无不侧目流泪,但是在殡礼结束后,他却完全没料到会发生接下来的这些事情。
……
“禀告王上,那几个使臣又来了。”
这个时候,勾践终于地从御书房的里间走了出来,看着那几个使臣皱了皱眉,吩咐人请进去看茶,然后又不易察觉地看着范铮一眼。
范铮很无辜地耸了耸肩。
御书房之中,四个使臣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这位越王,依他们的身份,平时断然是不可能得到这种待遇的。他们也明白堂堂天越王室,会如此客气是因为什么,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这茶喝的才有些不是滋味,万一对方恼了,自己这点身份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个门?可是如果自己办不好这件事,回了主子那,结果可能会更惨。
“几位今日前来,又有什么事情要说呢?”勾践缓缓问道。
四人对视了一眼,其中天晋帝国那位少卿便壮着胆子站了起来,弯腰对身前的越王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说道:“禀告王上,我们殿下延留多日,只为能有幸当面一回拜见天罚者大人。”
天齐帝国、天楚帝国和天吴帝国的三位使臣,也赶忙站了起来,齐声附和道,四方的意思都差不多,先前来了好几次,拐弯抹角,就是想私下会见最近圣灵大陆传闻中的那个
勾践柔和的目光一下子变成了两把小刀子,冷冷地盯着四个使臣:“天罚者大人自己不想见,朕有什么办法。难道我堂堂诸侯,还会说谎不成?”
四个使臣唬了一跳,赶紧闭嘴不言,但也不会就此退走,毕竟都城句无之外的行宫中,各位正主还在等着。
范铮坐在一旁安静沉稳,心里却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各方势力都想争着见自己。其实范铮不了解这个时代的世家宗族,国家之间的斗争不论如何激烈,但一旦国家因战乱,这些宗族总会暂时搁置国家的偏见,保住家族能生存下来。
所以不论这些储君啊,族长啊,都会想和范铮搞好关系。圣灵大陆将来的发展谁也说不准,两百年之前天楚帝国还只是一个弱小的公国,可是在天道宗的扶持下,未及五十年,他就成为了圣灵大陆的最强帝国。如果将来真有国家破灭的一日,天罚者范蠡的名号,虽说不一定能保住一个国家,但是庇佑一个家族还是绰绰有余的。
勾践啜了一口茶,知道这些使臣也是没法子,难为他们也没用,微微一笑说道:
“各位请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转达天罚者大人了。各位都再三想请了,天罚者大人纵然是独行修士,也并非不通道理人情,总不能再三拒绝各位的邀请吧。朕虽说和天罚者交情很深,但在这都城也是留几分脸面,一定好生相劝。”
“那外臣就代我家殿下多谢越王了。”那位来自天晋帝国的使臣心想您转达不转达我们还真没法猜测,不过嘴里却不敢这么说,赶紧回答道。
“范卿,此事你就交给你了,毕竟你才是天罚者大人的关门弟子,这事还是你最说得上话了。”
范铮微微皱眉应道:“是,臣知道了,不过,还是要看师尊的意思……”
那位天晋帝国的少卿看着二人的相声表演,笑得有些苦涩,谁不知道前些时日,自家小王爷和这位年轻的接待副使当街吵了起来,接着还大打出手,最后这位范大人还因此被囚禁于府中,这事情让他接手,看来姬鉴殿下是见不到天罚者大人了。
勾践不说还罢,少卿一听这事情居然交到了这个范大人的手上,这不明显是仗势欺人吗,可惜他有苦说不出,只得做辞,心中气愤地离开了御书房,赶回去回禀储君姬鉴。
见此情形,那位天吴公国的使臣又哪敢久留,他们太子殿下夫差可是让护卫打过这位范大人,近几日虽说几人安稳地待在行宫中,没出来惹是生非,可是再怎么样,两国的关系摆在那,太湖流域对峙的两国军队摆在那,不可能一下子改变,他再呆着,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两人一走,御书房内疚只留下天楚帝国和天齐帝国的使臣了。这两个国家一向是主张和平,反对战争的,自然也受到了勾践的区别对待。
勾践寒声说道:“天晋帝国和天吴帝国的心思,朕还看不出来吗?不外乎想找我天越公国一起加入战争罢了。朕还能让这样的人去叨扰天罚者大人?”
这还不算完,他犹自微微一笑向其他两位解释道:“两位大人分别来自天楚帝国和天齐帝国,先王生前就一直教育朕,要和两国搞好关系。两位放心,朕安排天罚者大人和楚王陛下还有晏承安先生见上一面”
两位使臣听了面露喜色,心想,原来这位越王陛下是要暗中拉拢天楚帝国和天齐帝国啊,这倒正和他们背后主人的意思,连忙感谢道:“那外臣就多谢越王陛下了。”
两位使臣先前听讼师胡搅蛮缠,哪见过还没和天罚者见上面就开始推辞的架势,早傻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现在越王的表现,倒让他们心中很是开心。
勾践已经回复了一位君主应有的威严与自持,淡淡说道:“那两位大人就先请回吧,你们回去转告楚王陛下和晏承安先生,三日之内,天罚者大人定会于他们相见的。”
两位使臣连忙站起身来,再次向勾践行了叩拜之礼,高兴的走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终于回复了清静,房中之中除了勾践与范铮之外再无旁人。
勾践一通长篇大论之后,觉得嘴巴有些干,伸手去端茶杯,却发现范铮已经笑吟吟地端着茶杯递了过来,二人眼光一触,又迅疾分开。
范铮微笑看着勾践,心里想着,勾践果然是越国历史上的一代明君啊,这才继位几天,帝王权术已学了许多,他今天见识了勾践的手段,无来由地生出一分欣赏来。现在他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文臣谋士,这些事情也都是他自己思考的,勾践能够处理的清清楚楚,场面上不落下风,关键是争取了许多的时间,实在是应对得极好的。
范铮把双手一摊,对勾践说道:“王上,您怎么就答应了他们了?楚王和晏承安身边定是有高手护卫的,您不怕臣弟到时候漏了马脚?”
勾践略一沉吟:“这事儿总得有个了局,老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要说老躲着不见这事儿,是决计不行的。这样天楚帝国和天齐帝国会和我们失心的,我们在圣灵大陆就再也没有帮手了。”
勾践喝了一口茶,淡淡问道:“你上次弄这样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范铮恭敬回道:“臣弟只是想出口气,这打人,如自然是要当着主人的面打,这口气怎么出?”
勾践看了他一眼,觉得面前这个俊俏小子和自己年少时的脾性倒有几分相似,虽然表面上似乎也在做些横行霸道的事情,但看着这身气度和稳重,就知道他心中自然有数。
范铮笑了笑,说道:“王上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快速在都城的官场内扬名,我想了一想,这仅靠天罚者打的名头还是没甚意思,如果能够把圣灵大陆臭名昭著的小王爷教训一顿,自己一定会出名快许多。”
范铮这虽是玩笑话,但也不无道理。
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勾践皱眉道:“这话说的是对,问题是你在打了姬平的护卫之后,储君姬鉴怎么就忽然会现身了?”
范铮缓缓抬起头来,眉眼边缘已经微微有些皱起,他似乎早先过勾践现在问到的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冷冷地应道:“除非这天晋帝国的储君本来就跟在后面,在试探臣弟,或者想借机挑起事端,以此来要挟王上!”
“幸好臣弟早有预感,一直令自己处在一个相对弱势的境地,那哪怕是之后和那三人战斗,也留了一招,没有下死手。现在的情况应该恰到好处,既让天晋帝国丢了颜面,又没有上升到国家矛盾的层面,只要臣弟独力抗下,他们摄于我的身份,也不敢怎么样。”范铮继续娓娓道来。
勾践盯着范铮的双眼,现在才知道这个和自己称兄道弟少年的心思有多么地敏锐和缜密,此刻他说的一番话竟让自己浑身沁出了冷汗,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如果,这天晋帝国的储君真的心机如此之深厚,那将来,自己要面对的可是一个凶残狠厉又阴险如狼的对手。
君臣两人都沉默不语,御书房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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