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言,曹郑却有刹那的恍惚,似呢喃自语道:“若不是心中那人,再多也是枉然么……”声音越说越低,渐渐低不可闻。
只是在说时,曹郑的目光逐一从众妻妾的脸上划过,最终却落在甄柔和曹劲身上,看着他们并肩而立,看着他们不经意间目光相对,那只有彼此才懂的会心一笑……曹郑深深闭上眼睛,本是精神奕奕的脸上忽然有些疲惫了,他伸手揉了揉右边的额际。
甄姚一见,哪还有先前与卞夫人相争的跋扈,尽是柔情似水的关切,忙问道:“君候,可是旧疾犯了?”
卞夫人是一个擅于抓住一切机会的人,加之今日的事太过让她措手不及,她不及深思,就先声夺人的道——
“世子,我知你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阳平公主,还占了阳平公主君侯夫人的位子,这些年你对我及我所出子女不假辞色不说,还百般刁难,我体谅你失恃之痛,更不愿君候为家中不宁伤神,不仅让自己对你处处退让,更教诲我所出的一双子女忍让,可世子却越发欺人太甚,你如何辱骂讽刺我不要紧,毕竟我本就曾是倡门女,可金珠却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同父之妹,一个不懂世事的弱女子罢了,世子何必咄咄逼人?还有君候更是你生身之父,还选你为世子,你又何必这样气君候?未见君候一直受旧疾所扰么?”
一句句一字字,都是一个深明大义、处处忍让的后母形象。
倒是曹劲,在卞夫人的话中,成了一个充满戾气的人,上不敬后母,下不爱护幼妹,甚至还置生父于不顾,将生父气的旧疾复发。
更讨巧的是,卞夫人并未直言曹郑现在面露不适乃曹劲所气,只是通过言语的引导,让人以为这会儿正是曹劲将曹郑气的头痛顽疾又发作了。
甄柔不由感慨,嫁进曹府五年,还每日晨安时要一见,她却直到现在才终于见识到卞夫人的厉害。
可不就是厉害么?
卞夫人还将她自己和曹金珠扯进来,道是曹劲对她们百般刁难,这样一听,不禁让人以为今日她们三人会陷于此般境地,也是曹劲刻意为之一般。
若不是她和曹劲乃对立一方,甄柔都想要为卞夫人鼓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卞夫人还能沉着冷静的尽力扭转局面。
甄柔知道曹劲对曹郑这个生父一直心怀芥蒂,但他们父子俩,一个是她亲密的枕边人,一个是她视为亲厚长辈的人,她委实不愿看到他们的关系被人恶意挑拨,不由担心地看向曹劲。
察觉甄柔担心的目光,曹劲含笑地回看了她一眼,黑眸里尽是混不在意的轻蔑。
甄柔一怔,随之反应过来。
是了,曹劲已不是需要仰仗父亲的孩子了。
今时今日的曹劲,俨然已经拥有与曹郑分庭抗礼的实力。
所以,他有那个底气,不惧任何人的挑拨。
但虽是如此,可她还是私心希望他们父子不要再添隔阂了。
甄柔心里如是期望的想着,便敛下担心,任由曹劲处理。
然而,曹劲根本没有与卞夫人一争长短之意,对于卞夫人的指责,他就不屑的哼笑了一声,便不予理会。
这样不屑一顾的态度,就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这比争论被占了上峰还要去令人难处,卞夫人保养得宜的端庄面孔上,顿时闪过一丝夹杂了怒火的难堪。
好在曹郑适时的睁开了眼,用揉额际的手向曹劲罢了罢手,道:“你既然已经深思熟虑过了,那就好好待阿柔,就像你说自己说的,有心中之人相伴,便胜过世间万千。”
曹郑一向以功利为重,未料他竟轻易由了曹劲,还叮嘱曹劲好好待甄柔。
不说其他人听得诧异,甄柔和曹劲身为当事人亦是意外。
卞夫人却脸色陡然一变,不愧是当了曹郑三十多年的枕边人,立时发现曹郑并非真的头疾又发作了,而是被曹劲的话触动了,她今日再次找错了话回击。
而事不过三,她今日之错,又岂止三次?
卞夫人这一下真的慌了,脸上的镇定自若也维持不下去了,下一瞬果然就对上曹郑微眯着的虎目,听他道:“世子与世子夫人乃老夫的继承人,他们夫妻恩爱,分明于我曹家有利,你却意图破坏。卞氏,看来老夫这些年真是被你蒙蔽了,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确实是优人无尤,老夫如何再放任你主持中馈、教诲子女?”
说到此处,曹郑不予理会卞夫人惨白的脸色,看向右手一众席地在坐的侧室如夫人,略思忖道:“阿姚出身高门,有主持中馈之能,但目前尚在孕中,不能过于劳累,那就由阿姚代为主持中馈,英夫人你从旁协助。另外六郎和八郎——”
才提起两人,坐在末端的环夫人骤然抬头,美眸里盈满了期待之色。
曹郑看着环夫人那张三四年不曾仔细注意而有些陌生的脸,终是想起以往相伴的那些年,只是曾经矜傲飞扬的眉宇间已然变得平和黯然,还隐约有几分凄苦之色,遂心道差不多惩罚已够,也再没有比生母更适合抚养的人了,故接着道:“……他二人就还是回到环夫人你这位生母那去。”
闻言,环夫人噙在眼里的泪水一下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没有去拭泪,只深深地在原地匍匐了下去,道:“谢君侯。”虽极力隐忍着哭腔,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此刻的激动。
曹郑却无心理会,他看着一脸难以置信又伤心欲绝望着自己的卞夫人,也不知是对卞夫人还有感情,还是卞夫人到底是正室终归不同,复杂的目光变了变,沉默半晌,到底还是给卞夫人留了一线余地说道:“带你的女儿和儿妇给世子夫人道歉后,你就在院子里好生反省,老夫会念着你我多年夫妻之情再酌情考虑。”
说完,曹郑又疲倦的闭了闭眼,叫甄姚道:“老夫乏了,阿姚你随老夫一起先走吧。”
甄姚应诺。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场由卞夫人挑起的事端,也由卞夫人失去主母权利而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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