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侯府出来,大上午已过半。
这条青砖铺就的街巷里,已经陆续有人来车往了。
人分为三六九等,是当下大众普遍的心理认知。是以,这条可以共两辆驷马大车并排而行的青砖街道不会有平民来往,走动的不是出来办事的各府邸侍从,就是达官显贵乘坐的华盖大车、轻便骈车、以及宝马。
高门大户的内眷,多数成日拘于后宅那一方天地之中,时日久了,难免腻烦。甄柔因此一直懒怠坐步辇,也不喜欢走哪里去,都是前呼后拥一大群人跟着。
此时,她便牵着满满,身边也只跟了阿玉一人,慢慢走着回一旁的府邸。
曲阳翁主也是难得有食邑的宗室贵姬,加之甄氏一族数代人盘亘于富庶的徐州,至今已有上百年之久,积累的财富难以估量。在这样的家族长大,又有曲阳翁主以一县的财力补充,甄柔自幼穿戴用无一不是上好的绫罗绸缎,食入口中的也是珍馐百味,说是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从小的生活习惯使然,又有大量的陪嫁之物,还有曹劲名下庄园的各项进账,更不提侯府公中还会有她的份例发下,使得甄柔吃穿用度等一应习惯从未变过。
如是,她现在身上虽是一袭简单的杏色广袖长袍,乌发堆叠的高椎髻上也只戴了一支白玉发笄,但街巷上来往的人都有一双毒辣的眼睛,一看甄柔那一身看似简单质朴的穿戴,便知那身至少九成新的衣裳料子乃是名贵的纱罗,夏日裁衣穿上最是透气凉快。而那发髻上的玉笄,一看也非凡品,怕是满头珠翠也抵不上那一支,再细瞧之下,似乎还有几分像御造之物。
来往之人这一看,便知甄柔一行看似极为寒酸,一没有香车,二来无广仆,却也绝非等闲人家的内眷。
此外,还有那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花容月貌,普通权贵人家,养不出也养不住。
自古以来都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众人见甄柔看似低调,实则穿戴非凡,又当真是美貌惊人,恍若神女般姝色照人,都不约而同地一边将目光望了过来,一边与身边的人猜测起甄柔的身份,看是否有交好的必要。
不过甄柔的身份并不难猜。
洛阳城近来发生的最大一件事,也是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件事——齐侯曹郑举家迁往洛阳,其中从原大将军何进手中夺权的曹劲之妻,也携女上今。据说曹劲发妻乃打油诗《三美》人之一,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丽,与曹劲成婚五载,孕有一女。
是以,众人见甄柔是一位二十出头的美貌少妇,又带着一个三岁左右大的女童,还是从齐侯曹府出来,转眼便猜出了甄柔的身份。
一时间,与身边的人讨论更为热烈。
这样一来,便是不过交头接耳的小声说话,但当声音多到一个地步,还是会让人听到一二。
天下总不乏好事者和幸灾乐祸的人,甄柔初来乍到,无甚好被人言,也就曹劲和长宁公主之间的事最能扯上关系,这一议论便又往甄柔与他们的三角关系说起。
阿玉从在园子里遇到那对妄议的侍女,就开始担心甄柔了,这会儿再见四下往来的目光,她不由更为担心,小声关切道:“世子夫人,如今已经分府而居了,虽然距离比在信都侯府时近,可到底要经过外面这一段路,奴婢恐有人不知轻重冲撞了——”
一句话尚未说完,一辆华盖大车从身边经过,里面有陌生的年轻女子声音传来:
“确实有几分姿色,但堂堂大将军的夫人,还有世子夫人的名头在,可就这寒酸的样子,如何能和气度高华的长宁长公主比,下堂妇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话入耳中,阿玉饶是一个性情温和的老好人,也不由愤怒握拳,怒瞪而去。
奈何等她将话听完,反应过来,那华盖大车早已走远。
车身左右又有垂下的帷幔,看不清究竟是何人如此言语恶毒。
阿玉又怒又气,但还是更顾及甄柔会往心里去,只好不甘地收回目光,转头继续劝道:“世子夫人,您可别听那人瞎说,在奴婢眼里,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都不能跟比不上您。”说着该是心中不平已久,忍不住又说道:“当初看长宁公主人还挺好,如今怎么做出这等事,她难道忘了在陈留的时候,世子夫人您可是颇为照顾她。”
两府隔的实在近,阿玉义愤填膺间已来到府邸大门前。
府们前一字排开的两列执戟的侍卫,乃傲挑选出的亲兵,他们都是当初在陈留一起护卫过甄柔的,亲眼目睹过甄柔深入救灾前线,并将当地的妇女组织起来照料一众染疫者,也是这支妇女队伍成为了后来防疫救灾的主力。
又有道是上行下效,有熊傲这个顶头上峰对甄柔的敬重有加,故他们一见甄柔过来,立马单膝跪下,齐声道:“世子夫人!”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声如洪钟。
“世子夫人”四字更是掷地有声,极为恭敬。
此话一出,立即让四下一静。
随之,望向甄柔的目光也齐齐一变,都不觉带了几分郑重。
甄柔对众人的目光一无所察,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毕竟前世今生的经历,尤其是前世被毁婚后的那段日子,委实落在她身上的各种目光太多了,若是逐一在意下来,那么她只有无颜活于世上了。
何况若自身有底气,哪怕衣裳褴褛,也是世人竞相追捧。而绣花枕头,即使全副铠甲在身,也不过是为他人徒增笑料。
也正所谓,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故此,甄柔此时见一众侍卫对自己表现出的敬意,她也回以和颜悦色道:“免礼。”
语毕,牵着满满正欲拾阶而上,左手当头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侍卫应声而起时,似鼓足莫大的勇气,梗着脖子道:“世子夫人,我等只认您是我们的主母!也望您相信,将军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
这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听得甄柔和阿玉主仆一愣。
然,待见这名侍卫眼底的敬意和郑重,甄柔不由多看了一眼,便觉面熟,随即想起他曾随熊傲在陈留护卫过自己,心底一暖,微微颔首,脸上也露出今日自晨省以来第一个诚心的笑容。
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侍卫,都让她相信曹劲。她身为曹劲的妻子,又岂会不信他?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她之所以现在仍表现的无动于衷,没有任何焦躁。
便是她能感到曹劲待自己的心,而这就是她镇定自若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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