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场的反馈看,这样的话,洛魅大君大约已经强调了无数遍,到了陈词滥调的地步。
道理也貌似浅白。
罗南不好说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了,他目前想法更偏于构形层面,大约是:
无论是多大规模的战役,整个战场其实就是一个舒张开的超巨型构形框架,这里面可以有增减,可以有变形,可以有损耗,但天渊体系的构形逻辑必须始终如一。
“璇晶阵列”也好,“轴心”构形也罢,还有各处强调的一级和次级“节点”,自上而下共同构成了这个体系逻辑高效运转的理想模型,而一切的战略规划和舰船基地人员的战术应用原则,都围绕这个“理想模型”而展开。
这听上去,甚至像是地球历史上某段时期,僵化刻板以至臭名昭著的“阵图”。
然而,就是这点儿陈词滥调、浅白道理,却是这样的宏大战争中,每个人都必须时时刻刻把握、坚持的核心,而且由此蔓生出了无数需要灵活应对的复杂问题。
这里面,就是一辈子的学问。
真的是一辈子:在惨烈的星际战场上,不知有多少人,还没有将这份理论知识真正转化为实践能力,就已经随着崩解的战舰、失陷的基地一起灰飞烟灭。
同样的,有很多人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哪怕是抛舍性命,也要拼命执行那看似无意义的战术要求,为的只是维护一个可能会帮助“理想模型”充分展开的
微缈的可能性。
罗南上回失败的“脱机测验”,如今正在进行的“互动测验”,就是绝好的象征。
也因此,罗南豁然醒悟:
为什么他只是一个战术执行失误,就被立刻剥夺了指挥权,实在是当时他指挥虹桥号进行战术机动的模式,正好就撞上了洛魅大君一再强调的高压线。
当时脑子一团浆糊的罗南,就是缺乏这样一个全局观念,导致补给舰机动思路不清晰,损失了重要的节点战舰,顺便还搭上了一支救援队。
如此负面典型,洛魅大君不拿他立威,真当军法是儿戏?
罗南叹了口气,视线不自觉投到“转化器”的方向,某个被无意义送掉的救援队队长就在那儿。
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到。
倒是接下来,罗南再看“接收塔”下行信道中那些灵波信号,以及解析传递的信息,思路骤然就清晰许多。
脆弱的解析模块一点点将灵波信号转化分流,投入到远端的转化器,形成独特的构形框架波束,与周边的“构形烙印”互相干涉,部分变形修正,再向着更广阔的深空传导。
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渊区、极域和物质世界之间,星球与星空之间,持续变化的干涉结构,便有一个相对明晰的趋向。这个趋向总是希望去尽可能的贴合“理想模型”,但是在实际战争中,又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和意外使之变形,甚至投向相反的方向。
而这时候,
后续的灵波信号传输的目标,基本上就是要修正这种逆向的趋势;也有一些会将错就错,就在已经错误的方向上进行全新的展开。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正向铺陈永远是最重要的,哪怕有什么神展开,也往往是在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归到“理想模型”。
解析、转化、变形的过程,大多就是这样的。
在这个过程中,千百艘战舰、战争堡垒,散落在行星系内部多个基地上的数以十万计的士兵军官,也随之往来调动,成为强化、维护、转移“支点”,推动、修正、扭曲“框架”的活的工具。
罗南就这样观察着、猜想着,并与随后传入的调整信号相验证。
他的判断和猜测,有不少是正确的,也有很多是错误的,更多是没有结果的。
毕竟战场广大,7号观察站目前虽然被强行拔升到了一级节点的地位,信息往来密集,但也不可能包括所有的战场情况,更不可能承接转换一切调整指令。
说到底,罗南还是个坐井观天的蛤蟆,在有限的信息基础上,不可能得出完整清晰的判断。
如同考试做题,最后不给估分,没有答案,连个正误都没有,着实难受。
罗南不可避免就想着,如何进一步扩大信息源头。
对于一位精神侧能力者来说,答案简直就是明摆着的:
扩大感应范围呗!
罗南脑子里面自然而然地冒出了这个念头,甚至还顺势做了一个大
概规划,可最终他并没有着手去做。
因为他没有忘记,现在是怎么个环境。
哪怕不考虑“互动测验”的问题,就只说现在7号观察站的情况:
里里外外都充斥孽毒,时不时就有一个维护任务,哪有他任性的空间?
真要放出精神感应,在这恶劣到极致的孽毒环境里,是准备寻死顺便把咸竹尉官一并给坑杀吗?
所以,罗南转换了思路:实在是无法验证猜想,干脆就自己模拟一下好了。
用内宇宙模拟器,自己造一个小行星以及差不多意思的时空环境,下棋似的来回比画呗。
嗯,内宇宙模拟器“缸中之脑”层级的算力用尽了,“时空剪影”又不好在此时启动,尝试着用“观想时空”进行纯思维实验也是可以的。
正好可以从宏观视角,体会一下“赤轮”二星门战役的战略意图。
罗南就这样安抚自己,最终按捺住了这份专属于精神侧的冲动,老老实实地继续做那些已经颇有些枯燥的重复的维护工作。
时间就在这样的紧张且枯燥的节奏中快速流过。
大约是在与指挥部恢复联系后的第三十个小时,新的指令终于到达。
仍然不出咸竹的预料,正是有关“空投备件箱”事宜。
罗南保持低调,任由咸竹与指挥部那边交涉,而那边说话的也已经不是卢安德爵士。
为了节省宝贵的通信资源,那边长话短说,公事公办,只简单告知有关备件箱空投的
时间,可能发生的情况,要求7号观察站这边做好接应准备。
咸竹也爽利应下,连个磕绊都无。
然而等到通讯结束,他立刻就找罗南来吹嘘:“怎么样,我的判断没错吧?就看他们空投的备件箱规模,往后400个小时都是少的。”
罗南已经到手了有关物资清单,看上面准备发来的设备,眉头直皱。
这里面不只是有他们现在最缺少的专用机芯,还包括了一系列已经进行了初步“培植”的基建模块。看样子,主要就是用在“接收塔”和“转化器”之上,“能源池”也能分到些……真要全部到手,差不多能把这几处重建个两三遍。
天渊帝国的后勤保障能力,看上去相当给力。
可这种“给力”背后,却是“吃力”的预期。
事实上,按照与物资清单同步发来的任务表,如果这一批备件能够顺利到达并接收,未来几十个小时,他们必须在保持7号观察站“节点”功能的前提下,对“接收塔”和“转化器”的主要构件行替换安装。
新版本的构件,明显经过了强化改进,为的就是能够以更强大的接收能力、发送功率以及高负荷状态,维持更长的时间。
按照咸竹的原话就是:“指挥部的用心昭然若揭。”
罗南沉吟估算,一时没有回应。
咸竹却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罗南尉官,作为一级参谋,课件什么的也学习了好久,发表一下你的看
法?”
罗南并没有拒绝。
他这段时间闷着头学习、模拟、验证,有些话在心里也憋得厉害。
故而,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先做了一个推断:“目前小行星上,其他几个观察站的进展应该仍然不太理想,指挥部貌似不太指望那边,开始往咱们头顶上加担子。”
咸竹“嗯”了一声:“下行的‘轴心’构形灵波还包括这方面的情报?”
“猜的。”
罗南十几个小时的学习和模拟,起码让他思路清晰,口齿无碍:“咱们7号站附近‘构形烙印’已经层层叠叠几百轮,形成了规模,进入正向循环。域外种最近都不太喜欢往这边来了,然而我方的对地支援攻击频率并没有降低,有些灵波构形的传导,也是这个目的。显然这颗小行星上的域外种密度、强度还在……间接证明其他地方情况不太妙。”
咸竹平淡回应:“事实上,除了咱们以外,还能再勉强坚持的就只剩下3号站了。”
罗南记得咸竹提起过这个站点:“他们好像短暂成功发送过,但是又失败了。”
“中间还有两次,但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咸竹音调毫无起伏,“到现在这个阶段,再怎么折腾意义也不大了,之所以还在那里挣扎,倒有一半儿都是在给咱们分担压力,这个道理你要晓得。”
罗南微微一窒,但很快就道:“战舰、基地和人员承载节点。”
“能说出来这一句就证明
你没白学。”
“然而还有下一句。”
罗南轻声道:“节点要服从于框架……咸竹尉官,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这个‘节点’也只是临时性的?”
“本来就是临时性的。要是永久型的,还用这么吃劲儿?”
罗南摇摇头:“我是说,我们坚守40个小时也好,后面可能的400多个小时也罢,或许也是为了给小行星带这片区域的大框架的‘支点’切换打个掩护?”
咸竹“哦”了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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