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迅在家中拖延了三日。
“在夫子家要专心备考,交代你的事情都不能忘,知道了吗?”
周迅点头称是。
接着,坐上牛车,周迅摊开一本书,慢慢地看着。
下人赶着牛,在大道上行驶,好在路面是黄土夯实了的,还算平整,只是略有颠簸。
周桂目送着儿子出门,这次预计要在外住上三个月,直到考试回来。
由于时间不短,周桂便先让他看了那道书,背熟了文字图画才放行。这就是拖延三天的缘故。
“希望能顺利吧······”
临到分别时,周桂才觉得总是放心不下,总觉得儿子会在外吃亏受苦。
“玉不琢不成器,总该给他外出打拼的机会,总是有这么一天的。”
宁氏倒是看得挺开的。
“再说,迅儿是去了考化县,离这也就十来里路,得空去几趟也不费事。荀夫子一家都是好相处的人,迅儿又是他关门弟子,怎么着也不会苛待了迅儿。我这做娘的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
宁氏挽着夫君的手臂,依偎着他,将他拉回家中。
“上个月,家里的针线铺子、米店、油坊,收入翻番,流水账都在那儿,我核算过,好像数目有些出入。”
周桂眉头一挑,拿过账簿,一页一页翻着,将账目过了一遍,闭目心算,然后睁眼冷笑一声,一把将账簿摔在案上。
“不必多看了,油坊的账,有问题!”
“有的人,心大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吃我的,用我的,受我的恩惠,居然养出白眼狼来了了!”
“哼!竟敢给我看假账!欺上瞒下,手法老道,真是当杀!”
周桂脸上带着煞气,嘴角挂着冷笑,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宁氏知道夫君这是真的怒了,上前握着他的手。
“这不怪你,油坊你不曾去过,不知其中究竟。光在账面上是瞧不出的,非得非常了解油坊才成。这一来一去,每岁能吞没五百两银,这还是往少了算······”
带着妻子,周桂快步走到后门,叫上人,坐上马车。
“这次我亲自去瞧瞧,看看是那些黑了心的,敢吞我的银子!”
宁氏也是有些怒气,道。
“油坊管事的,不是邢德义吗?莫非是他?”
“纵不是,也是他监管不力!这管事一职,我看他是干不了了!”
“不管是谁,敢黑我的银子,一律杖毙,回头给县里递个帖子,就说得了伤风。”
“我周家这几年就是太优容了!真以为周某不敢杀人!现在倒是以为周家可欺了?当真都是一群贱骨头!”
这个年头,家中打死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不过是罚钱百钱而已。即便是雇佣的下人,真打死了也不过赔点钱了事,对方家人还得感恩戴德。
一条人命,也就五两银子······大部分时候,连这价都没有,也许只有七八百钱。
人命有价,世家命贵,贫民命贱,此时道德,向来如此,即便是君子见了,也不能多说什么。
马车狂奔之中,赶车的车夫知道主家心情不妙,连连抽打马匹。
不多时,两人到了油坊。
周桂下车,就有人迎上来,门房的人一见这车就知道是主家,哪里敢拦。
随从的七八个壮汉,带着木棍、朴刀、铁索,一言不发,沉默着跟在主家后头。
“乖乖,这是要出事啊······”
门房小厮见了这阵势就是暗自心惊。
“事发了,这次不知是谁要倒霉。”
“刑德义这个老头子不是做假账了吧?这是被主家发现了?”
“难得见到老爷发怒,这次事儿大了!”
进了油坊,就是一阵香油味。
周桂理都不理迎上来的伙计们,自顾自地,在外间找了个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下。
“邢德义呢?给我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绸衣的富老头就出来,哆哆嗦嗦地,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左右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壮汉上前按住邢德义四肢,另外两人拿着碗口粗的木棍,打在邢德义腿上。
一棍接一棍,每一下都能听到闷响声,邢德义叫了两声就疼晕过去,然而周桂没叫停。
那就继续打!
周桂带来的都是属于他的家丁,指哪打哪,不叫停那就一定会一直打!
周桂见着眼前老头子被打得晕死过去,双腿血肉模糊,眼看就废了,也只是冷眼旁观。
宁氏到底心软,暗暗拉了拉夫君的袖子。
周桂瞧了瞧她,终于开口叫停。
“先把他抬下去,今日起夺了他管事职务!”
“去几个人,给我搜!”
随后四个壮汉应声而出,抽出朴刀,指挥着吓得战战兢兢的伙计们带路,去管事的住处搜。
几个人进去,居然人手不够,出来又叫了几个伙计。
周桂就带着佩剑,在闭目养神,宁氏也是随手按在剑柄上。
这个年景,要想立足,可少不了一身武艺,周家这么多生意铺子,手底下没几条人命根本保不住。
接着那几个人出来回话,后面伙计们合力抬着大箱子出来。
“老爷夫人,那邢德义藏匿了白银一大箱子,还有账本、文书若干。”
周桂先看箱子,上面都是一层层的银两,看得出都是重融过的,大约二百枚,有上万两。
他冷笑几声。
“区区一个管事的,居然也有这等家底!好啊,真是好啊!”
他扫了周围的伙计们一眼,那些伙计就吓得扑通扑通都给跪了。‘
他们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人,周家老爷的威名,半个字也不敢多讲,就怕手起刀落、血溅七尺······自家老爷可是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接着就是账簿、文书,账簿也是罢了,无非是欺上瞒下做假账必备。
周桂翻了翻文书,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在袖子里。
“看来还是罚的轻了······”
随后指了一人。
“范三,现在你来做这个管事!”
“我给你交代一件事!这个邢德义,欺上瞒下、侵吞主家财产,罪不容恕!你,现在给我把他一大家子,给我抄了!然后找人牙子,统统签死契,给我卖到勾栏里!”
叫做范三的男子浑身都在抖,激动地。
“是,老爷!”
随后麻利地站起来,就叫上伙计,带齐棍棒,杀气腾腾地就冲出去了。
“夫君?”
宁氏悄声问道。
“回头再说。”
周桂也是轻声耳语着。
然而周桂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紧了。
“玉清道,到底想做什么!”
周围一片安静,没人能知道他的心思。
就在他不知晓的远处,周迅躺在牛车上,已是睡了半晌。
忽的坐起,定定地看向一处。
“当真是好一场大梦,而今才是真醒了!”
“少爷醒了,前面快到县城了。”
赶车的人听见这话,头也不回,就说道。
“嗯,我已经睡醒了,这场梦可真是久哇。”
少年瞳子黝黑,望着一处,那里,正是玉清道下院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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