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美人就在对面,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搂着他,晴明也只做不见。
任你千娇百媚、倾国倾城,晴明心若虚空,寄托大道,所以完全不受影响。
何况,现在晴明在这里的,只是用灵力造化的一具化身,至于本尊早已化为四象之理,那是在这方天地之内的法理,是以无处不在。
只要四象之理所在,晴明就在。
沉默了一会儿,辉夜放开手,背对着他,幽幽地说。
“我要走了,月亮已经在召唤我······”
辉夜属于月亮,原本就不是这人间的人儿。
“不能等到樱花开时?你不是说要去赏樱花?”
晴明轻声问道。
······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挽留我吗?
辉夜一阵气苦,这个男人啊,真的不懂?
背对着他的月之公主自然不肯轻易示弱,以一种决然的心,回绝了这个似乎很美妙的提议。
“不必了,今晚,就该回去,妾身在人间的日子也待够了。”
“人世间虽然美好,到底不是长生之民应该留恋的地方······妾身如此,晴明公亦复如是······”
晴明一阵沉默。
辉夜一直以来帮助他不少,说起来,晴明至今仍欠她许多,几乎还不清了。
辉夜对他抱有一种朦胧的好感,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不能接受,更不愿因此耽误她的前途。
只有回到月面的她,才是真正的她,留恋人世的,不过是“伪物”。
沉默了半晌,晴明艰难地开口。
“我······送送你。”
渐渐的,月亮就挂到树梢了。
这一夜,已经很接近八月十五了,月亮很圆、月光如水,照在院子里。
“开始了······”
说着辉夜整理好仪容,走出房间,在屋檐下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她竟不顾旁人,哭倒在地。
长长的礼服拖曳在地上,辉夜拜倒尘埃里。
“这就是,仪式吗?”
晴明事先不知道这个,不过现在大约看出来了。
这是某个仪式的一部分,包括现在的哭泣,接下来的告别。
像这样的仪式,只要关键的几个要素具备,其他的都可以随意发挥,暂时还看不出来这个仪式的目的,不过应该不是太难才对。
竹取翁夫妇吓坏了,连声问她为了何事,辉夜姬啼啼哭哭地,抹着眼泪答道:
“终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我本来不愿意二老为我伤心。不过现在终于到了分离的时刻了,也不能继续隐瞒了。我本不是这人世间的凡人,而是月亮上的公主,因为前世的因缘牵扯而不得不来到这里,现在流连人间的期限已满,我就要返回月面了。然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二老啊······”
说完,又是哭倒在地。
竹取翁听了,惊得倒退两步,撞在房门上,抓着门框稳住自己。
“当年我见到你,是在竹子里。那时,我就知道你的来比不凡,只是这几年,我见你长大,早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
“你现在要离我而去,我实在是难以接受,要是这样,不如让我死了好了!”
辉夜到底是神,不是人,被贬落入凡间,终究还是要返回的。
“我来自月面,我属于那里,我必将返回。唯有这一点是无可更改的。我在人世间的这些年,很快乐,很有趣,比起月面一尘不变的世界要精彩丰富地多。我也很舍不得这里,可是我终究是要回去的。分离的时刻,就在今夜了······”
竹取翁夫妇都在哭泣,辉夜也在哭泣,几个女仆念及这位姑娘平日里的温柔大方,也颇为感叹······
场面一时间凄苦十分,令人动容。
唯有晴明冷眼旁观。
在他的眼中,此刻的世界与他们截然不同。
“仪式开始了······”
“仅仅只是返回月面世界,需要这么麻烦的仪式?”
竹取翁嚎啕大哭,在过度悲哀中,他的头发忽然白了,腰也弯了,眼睛肿烂了。他今年只有五十岁,但是由于伤心,哭着哭着忽然变老了。佝偻着身体的他,哭到失声。
“一夜白头?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要素吗?”
晴明冷静地旁观着,也不做什么,仪式本身也不需要他的插手。
仪式的进行还在继续,月光也开始凝聚在这里,不过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到了半夜时分,这附近的月光突然大盛,光芒较之方才浓郁十倍,照得院子里如同白昼一般,就连针孔都能看得见。
“他们来了!”
月光之中,有人影从天上下降,来到这里。
层层列列,只能见到他们的人影,不能看到他们的面容,因为月光太强了。
他们的队伍悬浮在屋顶之上,大约七八丈的高度。
随后,有几个人率先下来,为首的似乎是个将军一般的人物,穿着华丽的衣服,精美的服侍果然不是人间该有的。
他们带着飞车,能在空中盘旋的,如同飞盘一般的车子。
“公主,时候到了,请快点上来吧!”
辉夜只是嘤嘤痛哭,也不回答。
竹取翁,佝偻着身子,好象喝醉了酒,匍行而前,拜倒在地。
他哭泣着叩首,对着上面的天人,道。
“大人啊,请宽限两天吧,我实在是离不开辉夜啊!”
那个将军模样的天人对他说道:
“何其愚蠢啊!造麻吕你原本常行善事,薄有福德,所以才会挑选你家作为公主的托生之所。
而今时间也不短了,因为公主的庇佑,使得你时来运转,住上了大房子。你现在想想看,是不是你的境遇要远胜从前?现在你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人要知道知足,不要贪得无厌了!
辉夜公主,不过是犯了一点过错,所以暂时叫他寄身在你这下贱的地方。
现在她的惩罚已经结束,罪过也算还尽,我奉命来迎接她回去。所以你不须哭泣悲哀。来,快快把辉夜公主还出来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竹取翁答道:“你说的辉夜公主,大约是不在我这里。我只知道我亲手养大的辉夜姬,如今已经二十余岁了,这应当不是同一个人!你必定是认错人了!
天人将飞车驾驶着来到屋顶,也不再理会竹取翁,只是一遍遍地呼唤着辉夜的名字。
这时候,以前关闭的门户,都自动打开,窗子也都自己敞开了。
四处门户大开,一切阻挡都不能阻止,有着无形的力量推开了所有的门窗,即使被重物抵住也是无能为力。
老婆婆紧紧抱着辉夜姬,却无法阻止她自愿走出,只能悲伤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去。
辉夜走到竹取翁面前,扶起他,对他说。
“请您不必为我悲伤,我的罪过赎尽了,马上要回到家乡,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请您保重好自己,以后我想必不能再回来二老身边了。”
老翁说:“我这么伤心,恐怕不久就要死了。哪里舍得分离,你就是我的女儿啊!”
说罢哭倒在地。
辉夜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不如留下个念想给老人吧,到底也是父女一场。”
晴明自树下走出,方才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那将军模样的天人,有些惊讶,方才他也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人。
晴明对他点头示意,悄悄传声。
“我是人间的一个阴阳师而已,与你家公主有点交情,过来送别她,不必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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