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在运气在塔布囊这边,骑兵们仔细的搜索了附近的一些小树林,不过并没有到塔布囊藏身的地方来,看到骑兵们的举措,塔布囊隐隐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和裕升这边加强了攻击,又把骑兵放出来巡逻,很明显,这边的人不希望张瀚已经成功突围的消息传到蒙古人的耳中。
塔布囊突然有些惊悸……消息一旦送回,连他自己也敢说大军几乎在短时间内就会撤走,而这些明国人宁愿花大力气阻止他带消息回去,其目的也是十分明显,就是要把蒙古大军尽可能的拖在集宁堡!
“该死的明国人,该死的张瀚……”明白真相之后,塔布囊浑身都在颤抖,在此之前,他是恨不得飞越过去返回汗帐所在的地方,现在的他却是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消息带回之后,到底会迎来怎样的结果!
……
在又被阻隔了两天之后,浑身疲惫的塔布囊被一队牧民组成的巡逻骑队发现,并且将他带回到汗帐所在的地方。
距离中心地带越近,蒙古包的密度就越大,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毡包立在草地上,野人一样的塔布囊还是能控鞍前行,只是他的脑袋象是被锯子锯过,头疼的厉害,一切控马的动作都是出于本能而不是头脑发出的清楚指令。
眼前的情形也是叫他有些灰心丧气……毡包外到处是游逛的牧民,人多牧群少,人们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又是在战时,不能去随意打猎或是走亲访友,每日除了轮值去前线巡逻外就没有别的事了,也没有人带着练兵,牧民们三三两两的靠在毡包外发呆,也有一些人聚集在一起闲聊,塔布囊看过去时,只能看到一张张呆滞无神的脸,连那种以前蒙古汉子特有的畅快嗓门和欢快的笑声也消失不见了。
到这种时候,塔布囊才赫然发觉,所谓的狼性,所谓的成吉思汗的后裔草原上的天子骄子,所谓蒙古铁骑所向披靡无敌天下,最少在草原上无敌的故老相传的话语,其实已经成了无聊的谎言,以前好歹能欺哄自己,现在却是连自己人也骗不下去了。
上层没有战略,中层没有战术,底层没有战技,上中下层都缺乏战胜敌人不惧牺牲的意志……塔布囊突然想起那个自爆的军台,他猛然摇了摇头,把不该有的念头驱逐了出去。
汗帐分为三重,规制很大,塔布囊到时看到三三两两的台吉策马而来,直接进入大帐之内,塔布囊被接应时已经说明了是带回张瀚的最新消息,附近的台吉们能来的都赶了过来。
等塔布囊被人扶进大帐的时候,帐里已经坐了几十个台吉,卜石兔坐在正中,右边是白洪大台吉,左手边是阿成台吉等有实权的台吉们。
塔布囊有二十来天没见到大汗和台吉们,他感觉大汗的脸色十分不好,有些削瘦和苍白。
想来是这样的生活卜石兔汗已经不适应了吧,在继位之初,因为三娘子和素囊的压力,卜石兔汗也曾想做出一番事业,他和火落赤等套部首领台吉们联络,想在西部有所举动,结果在大明三边总督的压力下草草放弃,火落赤因此选择了与土默特本部疏远,在俺答汗时期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关系破裂了,在此之后卜石兔汗就选择回到青城的汗宫之中,那座建于俺答汗时的汗宫是土默特部极盛时的产物,大量的汉人和蒙古人一起建成了金碧辉煌,拥有宫殿群和高楼的汗宫,卜石兔汗在宫中不停的饮宴享乐,三十来岁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锐气,成为一个暮气深沉的老人。
这一阵子一直在外,日常的生活享用当然不及在青城之时,估计以卜石兔汗自己的感想来说,也是恨不得赶紧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算了。
“见过大汗。”
塔布囊向大汗行了一礼,又欲向其余的台吉们行礼。
卜石兔汗道:“塔布囊不必多礼了,那日商团骑兵突围,听闻你带人前往截杀,又说有张瀚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塔布囊道:“那日有十余商团骑兵往南突,我们在一处密林外与他们遭遇,仓促之下双方各有死伤,我们不是对手,叫他们打散了,后来辗转向北方突围,明国人的哨探侦察猛然加强,我的部下要么战死,要么逃散,只剩下我一人继续向北而来。”
耿格尔在一旁道:“这些不必说了,我听说你见到突围的骑兵中有张瀚,是不是真的?”
塔布囊心有不快,耿格尔不是本部台吉,语气又十分的盛气凌人,他抬了抬头,沉声道:“确实是见到了张瀚,他也在那骑队中,我们被打散之后,他和从骑一起离开了。”
所有在场的台吉都是哗然!
耿格尔胡子翘起老高,怒气冲冲的道:“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人家已经成功逃出去,现在定然不知躲在哪里笑我们愚蠢!”
白洪大台吉也面露不悦的道:“原以为可以一战解决和裕升,既然张瀚不在了,大军又何必留在这里?”
几个漠北的台吉道:“现在时间已经晚了,不如各部先回牧场,等明年再聚集大军吧。”
也有台吉道:“既然军堡难攻,不如我们这十几万人杀向大同或是宣府,向明廷问罪,可能效果反而更好。”
有人立刻反驳道:“杨国柱和麻承恩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有准备,我们去也讨不到任何便宜,明军总兵所部骑兵精锐很多,我们现在师老疲惫,贸然前往,不仅不会占到便宜,还很有可能被明军成功反击,到时损失惨重,各部离心,这一仗就彻底完了。”
一时众说纷纭,每一派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谁也说服不了谁,很快争论就成了对骂,大帐里乱成了一锅粥。
“好了,都先住嘴!”卜石兔汗的脸色十分难看,他重重喝了一声,又用眼神扫视全场的人,不过他自己也看的出来,并没有多少人害怕他,只有卜石兔汗的一些亲信和直属的台吉们在配合他,劝说其余的台吉先止住话头。
卜石兔汗看向阿成,问道:“阿成台吉,你是怎么看的?”
阿成躬了躬身,说道:“大汗,我感觉塔布囊看到的不是张瀚。”
塔布囊一下子涨红了脸,以他的性子应该立刻叫出来,不过近来塔布囊一直在阿成麾下听命行事,他对阿成比别的台吉更为敬畏,虽然一脸愤怒,却并没有敢出声反驳。
阿成一脸平静的道:“张瀚是何等身份,呆在城里又没有危险,哪怕是瞎子也看的出来,我们并没有攻城之意,如果没有危险,他又何必冒着被在半途射杀的风险往外逃?这不合情理!”
白洪大台吉思索着道:“阿成台吉说的有道理,张瀚确实没有什么必要在这种时候逃走。”
卜石兔汗并没有表态,其余的台吉们将信将疑,只有习令色向塔布囊道:“塔布囊,你以前见过张瀚吗?”
塔布囊道:“在青城时见过他好几回,我不会认错。”
阿成语气平淡的道:“塔布囊你见他是在远处还是近处,可曾在近处说过话?”
塔布囊一滞,说道:“没有在近处见,但也不是太远……”
“嗯……”阿成点点头,说道:“这说明你还是有可能看错。”
塔布囊脸涨成猪肝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习令色这时又道:“阿成台吉说的有理,但塔布囊当了十来年尖哨,从未认错过人,他自己也没有觉得认错。”
阿成笑道:“平常时塔布囊当然不会认错人,不过现在每日都充当尖哨,昼夜都在外埋伏,人是很疲劳的,加上立功心切,认错了也不很奇怪。”
阿成又接着道:“这事十分要紧,要确定之后才能决定底下的大事。”
卜石兔汗道:“要如何确定?”
阿成道:“事情十分重大,需要时间。”
在座的人到是都赞同,白洪大台吉道:“阿成台吉老成持重,就按他说的办吧。”
一时众人都起身,躬身向卜石兔汗告辞,塔布囊也被人搀扶着出去,他看到卜石兔汗还是盘腿坐着,右手撑着下巴,一脸不高兴的神情。
塔布囊出来后,一时没有人理他,身边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是台吉们都是自顾自的离开,没有人和他说话,只有习令色瞟了他两眼,接着便是一样离开,塔布囊感觉身上有些发软,他盘腿坐了下去,倚在汗帐边上,太阳很热,却是晒的他很舒服。
黄昏时,有几个牧民骑马过来,摇醒了睡梦中的塔布囊,告诉他,阿成台吉要见他。
塔布囊摇摇晃晃的起身,他的战马也十分疲瘦了,有个好心的牧心给战马喂了些豆料,战马看起来比塔布囊要精神很多。
阿成台吉的驻地在西边五六里远,塔布囊策马在黄昏的斜阳下慢慢走着,四周多是些无精打采的牧民,和他过来时的情形不同,这一次感觉有不少牧民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塔布囊猛然警醒!
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今天会议时外头布满甲兵戒备,里头全是台吉和寥寥几个的伺候的人,散会时卜石兔汗再三强调不准泄密,结果才过来半天不到的功夫,可能所有的牧民都大约知道塔布囊带回来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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