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管越千秋做了各种预计,但当次日他从一夜好梦中被人提溜了起来,看见严诩那张臭脸,听到师父说出的那句话时,他险些喷了。
“师父,你是说,昨天晚上英小胖和萧敬先竟然抵足而眠?谁看见的,消息怎么传出的?”
“你以为晋王府是什么地方?萧敬先招了那么多他早就埋在大吴的钉子进府,别人谁能那么容易打探到他和小胖子的消息?实话告诉你吧,一大早皇上早朝之后,就微服亲自跑到晋王府去了,结果就看到那一大一小同睡一张床……”
天哪!他虽说和萧敬先相处过挺长一段时间,还给人换过药换过衣裳,可同睡一张床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要知道后世那会儿,两个女人睡一张床那是闺蜜,两个男人睡一张床……那大被同眠的场面简直没法想象!
越千秋目瞪口呆,足足好一会儿方才问道:“皇上当时什么反应?”
“当时跟着的是齐南瓜,皇上把迷迷糊糊的小胖子叫醒之后,狠狠训了他的自作主张,却对萧敬先温言抚慰,而后就带着人回宫了。齐南瓜因为那时候亲自跟着皇上,看到这一幕时都傻了眼。所以回宫后捱到下值,发现皇上没特意吩咐,他心下没底,就来见了我。”
见严诩一脸抓狂的样子,越千秋知道说不定师父这会儿在后悔,不该把萧敬先这个惹事精带回金陵来,他只能劝慰道:“师父,齐叔叔找你,应该也是知道你顶多对长公主又或者我和爷爷说,不会张扬得满世界都是,与其说是诉苦,还不如说是找你拿主意。”
“可我现在不就是没主意吗?”严诩心烦意乱地坐在床沿边上,没好气地捶着床,“一个阴险无耻,一个卑鄙没底线,这一小一大碰到一起,哪里还能带出好来?那个死小胖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满朝文武他不去笼络结交,盯着萧敬先一个北燕来的家伙干什么?”
“因为英小胖知道,结交萧敬先那是皇上想看到的,可他去拉拢文武官员,那却是皇上不能容忍的。师父,皇上又不是北燕皇帝那样动辄杀人的性子,齐叔叔不会受到什么牵连,但前提是这事到咱们俩这儿为止,爷爷和长公主那儿,你还没说吧?”
“没呢,娘和你爷爷又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名堂。娘连十柒都顾不上了,成天东奔西跑。你爷爷呆在政事堂慢条斯理地和裴旭打擂台,明年京察就要到了,很多位子都要动一动,这种事去烦他,我也觉得小题大做。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怎么撺掇三皇子杀的牙朱?”
这种话题跳跃性极大的谈话,越千秋却早就习惯了。他先是好好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那点小算盘,可随即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状态下被严诩给揪起来的,顿时抗议了起来。
“师父,你也好歹放我几天假,你看看我才刚回来就和救火队员似的,跑完这边跑那边,还被丢上一堆超过我能力范围之内的工作!”
他着重强调道:“我就昨天早上多睡了一个懒觉,可昨天回来之后就丑时了,这才睡了几个时辰!”
“能者多劳。”严诩打了个哈哈,随即顺便捋了一下徒弟那满头乱发,“那赶紧洗漱,回头边吃早饭边说,三皇子和小胖子……这些龙子凤孙一个个确实都烦人!不过年纪轻轻要吃得起苦,哪有你这么动不动叫苦喊累,我昨天还不是晚睡,结果被齐南瓜给硬是揪起来的?”
这最后一句方才暴露出严诩真正的心理状态——他哪里是真的这么敬业到关心皇帝和英小胖的父子关系,萧敬先和那对父子之间的关系,而是禁不住死党齐南天那焦头烂额的请托,所以才只能有难同当地来找徒弟共同出谋划策。
所以,亲亲居的几个丫头过来伺候公子洗漱更衣的时候,就只见严诩连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就坐在旁边不耐烦地等着,等到早饭的四色点心和粥菜全都送了上来之后,更是毫不客气地在旁边坐下了,一句我也没吃早饭,就自顾自地盛了两碗香菇瘦肉粥。
当然,一碗是给越千秋的,另外一碗就是留给他自己的。
越千秋屏退了丫头,如同饿死鬼投胎似的先把自己填了个半饱,他这才干咳一声道:“师父你要是真想让齐叔叔少点麻烦,那么之前皇上让你去查萧敬先那个外甥的下落,你可以立刻雷厉风行地开始,这样才能让萧敬先收敛点!顺带把红月宫好好查一查,把萧卿卿挖出来!”
“我也这么想过,可这时候离开金陵城,我实在是不放心。”严诩自然不会怕越千秋嘲笑,叹了一口气就说,“你师娘年纪到底比从前大了不少,这年岁还怀着双生子,要是有个万一不是好玩的。我已经给各大门派掌门都写了亲笔信,知会红月宫的事,只发愁谁去送信。”
见越千秋露出了几分异色,他赶紧解释道:“你刚刚九死一生从北燕回来,你爷爷哪舍得让你再去东奔西走。庆丰年是神弓门的,神弓门眼下太敏感,小猴子嘛,他虽说是铁骑会彭会主的关门弟子,可毕竟江湖地位还不够。这事需要一个武艺高,江湖地位也高的人出面。”
越千秋这才知道,严诩那根本就不是毫无成算,而是心里盘算好了,这才借着小胖子和萧敬先的这档子事,借着齐南天被卷入其中,这才摊到台面上来对他说的。
他没好气地瞪着这个在真正意义上等同于自己父亲的人,许久才轻哼了一声:“师父,你不会是想让霁月去跑这一趟吧?”
严诩顿时被越千秋给呛得咳嗽了起来,好半晌才略有些尴尬地说:“论江湖地位,她是白莲宗宗主,论朝廷地位,她如今暂代你出任过武英馆理事长,已经俨然是年轻一代的领袖,比你这个玄刀堂掌门弟子都要有威望,谁还能比她合适?”
想到昨天晚上周霁月说到朝中那些明枪暗箭,想到她一度喝酒如喝水,想到她在屋顶吹风时的怅惘,想到自己当着她的面说,信任她继续掌管武英馆,想到萧敬先把信物交托给自己,让他暗中查访那位小皇子的下落,想到萧敬先和小胖子竟是神奇地走到了一起……
在踌躇了一会儿之后,越千秋就摇摇头道:“不,有人比她更加合适。那就是我。我是玄刀堂掌门弟子,我又是当朝次相的孙子,走出去比她那个白莲宗宗主更有说服力。”
严诩万万没料到,刚刚还抱怨此行太辛苦的越千秋竟然愿意亲自奔走,顿时愣住了。
紧跟着,他就想起昨晚苏十柒从永宁楼回来之后就一直有心事,问她时却只说因为想到他们在北燕历经生死,心有所感,再想起昨夜周霁月逃席,越千秋不多时也溜了,之后越千秋先回来,周霁月再回来时,脸色很不对劲,他不禁自以为明白了越千秋的心意,酸楚的同时却又有一些欣慰。
宝贝徒弟长大了,也到了慕少艾的年龄,所以才不让心上人去冒险,这完全能够理解!
“萧敬先要找外甥,那是皇上派给我的任务,而为此要先对各派要人说明红月宫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才写了那些信。而让霁月去,也是因为她的目标好歹比我小一点,并不是完全为了十柒的缘故。这次北燕之行,你小小年纪也算是为国建功的功臣了,我才是什么都没做,坐享其成,糊里糊涂完成了任务,现在怎么还能有事让你顶缸?”
见越千秋顿时不说话了,严诩就直接站起身:“现在想想,霁月去送信其实一愕很显眼。而如果是我亲自出马,也许能把红月宫的人钓出来,至不济也能吸引人的视线。你告诉戴展宁和刘方圆,这次需要他们这两个玄刀堂嫡系弟子出动了,回头我找借口把他们踢去军中历练,让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去送信!我现在就回去对娘和十柒说,事出非常,我不得不走。”
一大清早地跑过来,自说自话好一阵子,如今又突然风风火火要走,越千秋不禁措手不及:“师父,你也太心急了吧!你刚刚不是还很关心三皇子的事吗?”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那家伙顶多是老太爷手里的一颗活棋,还指望他回到上京之后真的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那帮子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还能斗不过这种只有一丁点花花肠子的软蛋?总之我要是出门,你师娘就托付给你了!”
越千秋来不及说下一句话,眼睁睁看着严诩就这么大步出门,不走正路地窜上墙头,随即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这些年他走东阳长公主府固然常常飞檐走壁,可自从他的亲亲居对外开门,严诩就很少这样高来高去了,所以他不由得发了好一会愣。
师父也许是真的被最近这层出不穷的事情给刺激到了……
既然严诩已经不再打算让周霁月去送信,越千秋压根不打算对她提这一茬。尽管那早已经不再是当年连字都不认识,倔强执拗却又很好骗的小女孩,而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周宗主,可他知道,只要他提出要求,她一定会答应。
因为他们有过齐心协力为玄刀堂和白莲宗翻案的过命交情。
之前回程路上遇到萧卿卿,得知了红月宫的事,几个当事者全都死死守着秘密,除却萧敬先、越老太爷又或者寥寥几个知情者之外,其余人全都尚不知晓。因此,当越千秋找来刘方圆和戴展宁,把某些故事和严诩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安排一说,立刻激起了强烈反应。
“这么说,萧敬先要找的人还真有可能在大吴?”刘方圆咋咋呼呼嚷嚷了一句,等看到戴展宁秀气地蹙起眉头仿佛在想什么,他就拍胸脯保证道,“送信的事情交给我和宁哥,绝对没问题!”
“不,有问题。”戴展宁打断了刘方圆的豪言壮语,随即郑重其事地说,“萧卿卿在没人察觉到她的时候整整布局了十几年,谁能保证,皇宫里没有她的人?我们这些人身边没有她的人?各大门派没有她的人?不是我不愿意承担责任,而是联络各派的事几乎不可能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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