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来李帮主有担待,你手底下的人也同样很讲义气!”
越千秋嘿嘿一笑,刚刚踩在条凳上的他脚尖一勾,那张条凳顿时朝着李力儿飞了过去。李力儿偏头一躲,见原本就有两条腿是拼接过的条凳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立时醒悟了过来。可他还来不及说话,越千秋就骤然前扑,他一咬牙站起身,不闪不避挺胸硬接了几下。
虽说越千秋下手很有分寸,可看到人就这么挨打硬扛,他不禁趁势低声说道:“回头我会让屋顶上那位来联络你,现在你好歹和我打一打!再这么不闪不避,我可不好意思继续陪你演戏。打一场松松筋骨,也让你下头那些弟兄们看看你的骨气和功夫,不是么?”
“一会儿记得配合我演戏……”
李力儿听到耳边钻进了几句更加轻微的话,虽说觉得刚刚那几下打得双肋隐隐作痛,本打算继续拼着再挨一顿,回头别人就不会怀疑越千秋和他有什么密谈,可听到那极其快速的言语,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道理,当下就把心一横还了手。
这一次,他却没拿出刚刚那小巧功夫,全都是大开大阖的粗豪招式。
交手数招,屋子里就一片狼藉,两人更是从屋里打到了屋外。而他们在这儿打了好一会儿,一大帮人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刚好看见越千秋和李力儿正打得激烈,可相比身上衣裳都还整齐干净的越千秋,李力儿上身只剩下几条破布,肩头胸口后背两肋全都是青紫淤痕。
一时间,十几个和李力儿之前打扮几乎相同的汉子顿时眼睛都红了,有人破口大骂冲越千秋扑了上去。而越千秋本来就知道有人来,见了这一幕哪里还会恋战,轻轻巧巧一个转折窜上了房和小猴子汇合,这才笑了一声:“李帮主武艺不错,比其他三大帮那些家伙强多了!”
说到这里,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丢了下去,做足了傲慢之态:“这算是我赔给李帮主的汤药费,也算是你赔我打一场的报酬……告辞!”
有人跳起来把他丢下来的东西抓在手里,见越千秋和小猴子转身飘然而去,他气得劈手要扔,旁边却有人眼尖看清楚了颜色,嚷嚷一声是金子,就把东西夺了过来送到李力儿面前。
一时间,七嘴八舌安慰帮主的苦力们不禁渐渐安静了下来。虽说还不至于一一传看,可这么一锭金子作为汤药费,那是完全够了,可心里的气却还在,当下就有人恨恨骂了两句。
“有钱就了不起吗?这个该死的南蛮子,刚刚就应该把金子砸他脸上!”
“那也太冲动了!看,屋子里都被他砸烂了,帮主也受伤了,有这点钱,好歹能去收拾一下,还能有点剩余……”
“齐老三,你这是什么鬼话,没看到帮主伤成这个样子?那个狠毒的小子,别让我再碰到他!”
李力儿这会儿确实疼得直抽气。虽说在固安城做这种纯粹卖力气的活计,还要和各种别有用心的人打交道、抢地盘,受伤是家常便饭,可刚刚和越千秋从假打到半真半假,他后来除却那套擒拿手段之外,其他的也没藏拙,却一直都被压着打。
此时,他只觉得周身那些被越千秋拳脚打到的地方又酸又疼,似乎不只是外伤。
可即便如此,听到四周那些或抱怨或维护他的声音,他还是忍痛开口说道:“好了!只是我这么打一架就过去,这算是运气很好了。你们不要惹是生非……”
然而,李力儿才刚说了两句,只觉得眼前一黑,竟是头一歪就这么昏死了过去。一时间,众人不禁大惊失色。有人嚷嚷找大夫,也有人嚷嚷去找越千秋报仇,乱成一团。
而这时候,去而复返的越千秋正猫在一处屋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下头那混乱的一幕。同样跟着折返回来的小猴子躲在他身后,有些不解地小声问道:“越九哥,我听你刚刚的意思,不是要招揽他吗?怎么下手这么重,这家伙要不要紧?”
越千秋在金陵玄刀堂是大师兄,因此面对本来就比他年纪小,经验阅历都相当浅薄的小猴子,他自然理所当然地把人当成半个弟弟看。听到这个疑问,他勾了勾手,等到小猴子耳朵凑了过来,他才用极低的声音说:“我要试一试李力儿和他身边的人。”
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小猴子顿时大为迷惑。可发现越千秋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他就绞尽脑汁思量了起来。等到发现几个人急急忙忙把李力儿抬上了门板,而那个拿了金子的紧随在侧,他突然灵机一动。
“你是想看看帮主重伤之后,这些人会不会卷钱一拍两散?又或者夺了那个大个儿的帮主位子,干脆放任人就这么死了?”
“答对了。”越千秋笑着揪了揪小猴子的耳朵,“你果然开窍了,走,我们追上去!”
事实证明,和其余三大帮相比,只是纯粹靠卖力气为生的力气帮,确实颇为团结。至少保管那一锭金子的汉子丝毫没有想到中饱私囊,一群人到了医馆竟是一个不少。有人揪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出来,直接把金子扔了过去,甚至都没人叫嚷找钱的。
躲在医馆屋顶的越千秋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当听到那明显惊慌过度的老大夫给李力儿一看,就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摇摇头迸出一句没救了,他就只见众人直接炸了锅。
面对帮主的生死,就连之前主张收钱之后息事宁人的,也都愤怒了起来。
“抬去官邸,找那个越千秋!要是晋王殿下护着那小子,大不了他把我们全都杀了!”
“走,立刻去!”
听到这里,越千秋就反身一拉小猴子,随即扭头就走。两人就这么闷头在各处屋顶屋檐高来高去,直到最终快接近官邸时,同样在屋顶上巡逻的卫士就围拢了过来。可认出是他们,几个卫士二话不说让路,显然是看惯了两人这样不走正门的行径。
小猴子之前自以为懂了,可听到李力儿或将伤重不治,他就再次陷入茫然,一路上忍了又忍,这会儿来到自己的地盘,眼看越千秋一路来到官邸深处自己二人占据的那座三层小楼,确定屋子里没其他人,就直接高坐屋顶,他跟了上去的同时,终于按捺不住。
“越九哥,你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实在是看糊涂了。”
“那三家我都挑了个彻底,打了一堆人,让人一个个都低声下气服了我,还说愿意听我的。可我到了力气帮,就打了李力儿一个,不但没要他的承诺,还赔了汤药费,这岂不是很反常?”
越千秋撑着下巴,嘿嘿一笑道:“所以,李力儿死不肯折服,我一气之下把他几乎打死,这才正常。一会儿他的属下抬着他这里来讨公道,我不得不出去,再撂几句狠话,勉强把人救回来,这不就是施恩于下?到时候李力儿骨头硬不肯答应,带人出城去投奔皇帝,那是顺理成章,这群人不就保全下来了?”
小猴子顿时瞠目结舌。这七拐八绕的……他就是多一个脑子也转不过来!
越千秋也没指望小猴子摇身一变成为智囊。就连他自己,也只是指望糊弄一下如今正在气头之上的皇帝,却没指望能够骗得过萧敬先。果然,他就这么硬拉了小猴子一块平躺在屋顶上晒太阳,顺便等着外头因为有人闹上门而来通知他。
就在真的几乎睡过去时,他突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睁眼就发现了萧敬先。
尽管这几天不再是他照顾萧敬先,可之前一路上大多都是他给人换药重新包扎,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家伙的伤势根本就还没好,绝对不适宜打斗又或者这样上窜下跳。可此时此刻,萧敬先偏偏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他根本不用看小猴子,就知道一动不动仿佛睡得死死的小家伙绝对被萧敬先动了手脚,当即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坐起后,他就满不在乎地瞪着萧敬先。
萧敬先的声音听不出怒气:“力气帮的人抬着他们的帮主李力儿到门口讨公道,是你干的?”
“没错。”
对于越千秋这样爽快承认的态度,萧敬先并不觉得意外。他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人好一会儿,最终呵呵了一声:“你瞧出来,那是我的人?”
“没错。”
听到又是这样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萧敬先突然径直在越千秋身边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问道:“说吧,你突然打乱我的计划,打算打什么鬼主意?你知不知道只要被力气帮这样闹下去,说不定这座我好容易才弹压住的城池,立刻就会乱成一锅粥?”
越千秋并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开门见山地说:“我本来只是试探一下那是不是你的人。但后来我发现,李力儿这样豪爽讲义气的头儿,再加上他那些同样仗义不怕事的兄弟,要是就一次性随便用用,实在可惜了。所以,我想试试苦肉计。”
“唔,原来你想让李力儿带人去投北燕皇帝,保留这条线?可要是我告诉你说,我在北燕如同这样闲来无事的伏笔很多,用不着你这样煞费苦心呢?”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哪怕撬你的墙角,我也得抓一两个。再说,用我的法子,他们能过得更好!”越千秋寸步不让地看着萧敬先,眼神中满是坚决。
“原来如此。”萧敬先这才直起身来,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好,李力儿这边,从此之后我就不管了。你要是自忖能收服他,那就尽管去做,能做到什么份上,我拭目以待。”
直到萧敬先转身离去,越千秋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从面对李力儿,再到面对萧敬先,他都只用了一个字——诈,真正的把握不到一半。能够顺顺利利下来,他运气确实不错。
可要是因为把握不大就裹足不前,那怎么行?
老参堂这条线日后和越小四会走得越来越近,他总得有个备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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