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叔,你说个明白啊,我犯了什么错,你说了我一定改!”
“你和师父往常不是挺好的吗?今天干嘛要害他?”
“爷爷这几天也没说什么啊……影叔,你突然这么急急忙忙押我回去干什么?”
一路上,越千秋千方百计没话找话,可每次都仿佛蓄力一拳打在空气里,他只觉得脑袋都快爆了,完全想不通东阳长公主找越影去给他们当护卫,越影拒绝之后,却又突然拎自己回家干什么。要知道,甄容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和东阳长公主还有严诩商量呢!
虽说这事越老太爷确实也能说话拍板,可影叔这态度太奇怪了!
眼看越府大门渐近,一路在越千秋各种聒噪问题轰炸下,一直保持沉默的越影突然一屈身,随即一手提着越千秋的领子,轻轻把人一甩,便让越千秋伏在了自己背上,自己陡然之间弃马翻上了墙头。
门前两个门房看到这一幕,同时呆了一呆,等对视一眼后,年长的那个就耸肩道:“没想到九公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爱玩。影爷平素多冷冽的人,也只有对九公子才会这么纵容。”
年轻点的那个当然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识,立刻附和道:“也不知道九公子又对影爷说了什么,竟然大白天玩飞檐走壁……九公子自己也能飞檐走壁啊,为啥要影爷背着?难不成是崴脚受伤了?”
此话一出,他立刻被前辈狠狠瞪了一眼:“呸呸呸,少咒人!九公子这都要去北燕了,万一真的磕着碰着哪儿,你赔得起?”
越府大门口这两个门房的对话,越千秋虽说只捕捉到随风飘来的一星半点,但他不用想都知道,越影突然这么背着自己飞檐走壁回家,定然会在越府引来不小的骚动。
不消说,十个人里头会有九个人认为他又耍什么幺蛾子,可这次他明明没有!
当越影推开鹤鸣轩大门,背着他进去之后,越千秋就发现这里一片空空荡荡。显然,在这种刚到大中午的时辰,越老太爷还在政事堂。这下子,原本就糊涂的他只觉得更糊涂了,等到他从越影背上下来,伸了个懒腰刚想说什么,就只见越影已经转过身来。
越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越千秋,沉声说道:“呆在这里不许乱跑,我去接老太爷。”
咦?
越千秋简直傻了眼。可没等他要解释呢,人就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飘过,等他回过神看门外时,人早就没影了。目瞪口呆的他望着空空荡荡的门外,最终没好气地走到正中越老太爷的主位上,一屁股坐下之后就开始发呆。
第一次看到这么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影叔,真见鬼,到底出什么事了?
今天没啥情况啊!不就是甄容和他师父云中子分别找了他和严诩,准备去北燕玩无间道吗?就算越影听到这事情觉得非常有价值,需要把越老太爷请来一锤定音,也不用这么急急忙忙!要知道他们又不是明天就走,这不是还有两三天吗?
之前绞尽脑汁促成,四处奔波说服关键人士,这几日又是忙着做临行准备,此时此刻,越千秋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呵欠。想不出越影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心溜回亲亲居去,又怕越老太爷和越影回来之后联手整他,他思来想去,索性百无聊赖地趴在了书桌上。
又饿又困……先睡会吧!
当越千秋在深沉的睡梦中捕捉到一股诱人的胡椒香味,猛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面前一个硕大的砂锅,砂锅里那奶白的汤头中,鱼头、豆腐、葱花交相辉映,只第一眼就能勾起人无比的食欲。看到旁边小碗和汤勺碟子都备好了,他不假思索立刻盛了一大碗。
等到饥肠辘辘的他连着消灭了三碗,这才总算有力气拿眼睛往旁边看去。却只见越老太爷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下首看他,越影则是不见踪影。摸了摸肚子确定已经半饱,他就讪讪地站起身来,干笑着挪上前说道:“爷爷,刚刚我是饿了……”
“知道你向来是饿死鬼投胎。”
越老太爷哂然一笑,却是努了努嘴道:“继续吃,凉了也就可惜了。”
见越千秋犹豫了一下,果然还是继续回去大快朵颐,越老太爷微微一笑,心想小孙子看似长大了,实则还是个孩子。从小到大,小家伙就爱鱼头炖豆腐,鱼头炖粉皮,多放胡椒,每次都能吃得眉开眼笑,三斤重的鱼头,一两斤的豆腐或是粉皮,饿起来一个人就能消灭光。
吃起来就忘了心事,也是一桩幸福。
等到小孙子风卷残云一般,几乎把一整个砂锅的鱼头都给装进了肚子里,人擦干净嘴和手,讪讪然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呵呵笑道:“吃饱了?”
越千秋赶紧点头。可当点完头后,他就听到了一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
“那就脱衣服吧。”
越千秋满头雾水,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脱……脱衣服?爷爷,脱衣服干嘛?”
“就你问题多,让你脱你就脱!”
见越老太爷直截了当站起身来,竟是连他自己动手都来不及,伸手就手脚麻利地给他宽衣解带,越千秋着实懵了。
等到外头那衫子和小袄先后被扒下扔在地上,他只剩下了一件贴身中衣,饶是这屋子里还暖和,他的身体也结实,可突然之间只剩下这么点衣服,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时候,越老太爷绕到了越千秋的背后,手指从他的颈椎沿着脊梁骨下滑,最终在他的尾椎骨上用力戳了戳。虽说力道不重,但越千秋简直吓得非同小可,下意识痒得惨叫了一声。
“鬼叫什么!”越老太爷没好气地又戳了戳,“打从把你抱回来,你周身上下我也不知道瞧过多少回!还剩这最后一件,脱了!”
知道今天和老爷子那是有理说不清,越千秋虽说越来越纳闷,可还是不得不照办。等到他精赤了上身站在那儿,却没想到越老太爷还是呆在他的背后没挪窝。这时候,哪怕他之前心里一片乱糟糟的,此时却脑际灵光一闪,猛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爷爷,莫非我背后……”
话还没说完,越千秋就只觉得越老太爷那温凉的手指再次戳在了他的背上。但这一次,那手指却停在了他的后背心处。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要不是小影对我说,我真是没想到,有些事情会英雄所见略同。”
越千秋只觉得倒吸一口凉气,之前看甄容笑话那点轻松写意全都没了。一向最伶牙俐齿的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爷爷,我背上……难道也有个刺青?”
“你说呢?”直到这时候,越老太爷竟是还有闲心卖关子。眼见小孙子浑身都是僵的,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呵呵了一声。
“自打捡了你回来,我就一直在琢磨,该给你安个什么样的身世。正好那时候北燕传出消息,三十出头的皇后难产,生下个小皇子就死了,那小皇子也没熬过两个月,就也跟着娘去了。一个月内,北燕好几个地方有人声称小皇子在他们手里,起兵造反。”
越老太爷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越千秋后背上继续指指戳戳:“那时候他们都在想,皇后之前无子,太子之位早就归了贵妃生下的大皇子,后面还有好几个皇子,这小皇子一生下来就是嫡皇子,娘家势力又不小,可怎么就死了呢?既然死了,皇后娘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谁也想不到,皇后娘家没闹腾,上京也没乱。这下子,那些造反就都成了笑话,三下五除二,北燕皇帝出兵平了个干干净净。可流言蜚语却没能完全禁绝。北燕有刺青的习俗,历来皇子也好,贵介子弟也好,出生后满月,就会请纹身匠打个家族固有的纹身印记。”
知道越千秋一定在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老爷子就收回手指,照旧拢手在袖中,淡然自若地说:“各家的印记都有特殊之处,旁人很难仿冒。可那位小皇子一死,那个隶属皇家的匠人就失踪了。唔,十有八九就是云中子碰到的那个。但在云中子之前,人是撞在了你影叔手里。撞见了怎么能错过,于是么,你背上就多了这么个东西。”
越千秋越听,心中越是发沉。哪怕越老太爷说得煞有介事,活灵活现,可他和别的孩子大不相同,自打第一次睁开眼睛到现在,每一刻的记忆都牢牢地记着。
至少在他那十四年的人生经历中,绝对没有任何被人刺青纹身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可他正这么想得咬牙切齿,却不想越老太爷又绕到了他的身前,笑吟吟地瞅着他。
“你小子当年就知道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睡,睡梦之中别说多一块刺青,就算多十块,你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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