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7年的元旦,转瞬即至。
西安事变已经得到圆满解决,举国为之欢腾。
人们感到高兴的,并不仅是消解了一场内战,而是看到全民统一战线实现的希望。
国党内部暗流涌动,但政治上基本保持一致,那就是全力剿灭西北红军。老蒋也是这么做的,不但频繁调动嫡系部队,还命令东北军和西北军进攻红军根据地。
然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常凯申的真正目标是趁机吞并军阀势力。西北军稍微还好些,东北军却陷入了混乱状态:一部分军官认为,应该跟老蒋死磕到底,全力营救少帅;另一部分军官认为,应该听从中央命令攻打红军,否则老蒋就会对少帅不利。
东北军从此走向分裂,“奉系”很快就将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共党那边的思想同样陷入混乱,很多同志无法接受“联蒋”路线,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好几个月。
事实上,国共双方的高层,都很重视那一份君子协定。老蒋已经瞒着众多属下,开始跟共党接触商讨红军及根据地的改编问题了,再过两个月,他就会亲自到杭州与周公展开谈判。
虽然国党内部的主流声音是“联日灭共”,但常凯申非常清楚,西安事变打乱了他的所有部署,继续全力“剿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日本的侵略脚步正在逼近,国共联合抗日是大势所趋,他需要向红军释放一定程度的善意。
元旦当天,周赫煊收到蒋百里寄来的书稿,《国防论》就要出版了,想请周赫煊帮忙写一篇序。
周赫煊刚为《国防论》写完序言,张谋之就带着两个儿子到了重庆。
“姐夫!”
“姐夫!”
张远北和张远模两兄弟齐声喊道。
张谋之一共有六个儿子,张远东正在武汉修长江大桥,张远西已经高升调往中央建设部,张远南定居美国打理套套生意。听说周赫煊要在四川大兴土木、大建工厂,张谋之不但自己赶回来,还把儿子张远北和张远模叫来当帮手。
张远北今年二十八岁,在美国那边做了三年的分公司经理,对公司管理和商业运营还是很在行的。张远模就要稚嫩得多了,刚读完法律硕士,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这次回国必须从实习生做起。
另外还有个小弟张远范,此时依旧在留学当中。张谋之的11个子女,最低也是本科毕业,这在教育普及率超低,且重男轻女的民国极为难得。
周赫煊热情招呼道:“远北、远模,都快坐下,自己家里别见外。”
张远北毕竟在商场混了好几年,显得成熟干练,说说笑笑间就跟姐夫聊开了。张远模则有些书呆子气,面对国际闻名的姐夫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言不发地聆听他们聊天。
周赫煊看出五舅子的不自在,主动引导话题说:“远模读的是法律专业?”
张远模连忙回答:“普林斯顿法律系硕士,兼修经济学和社会学。”
张远北笑着夸赞道:“五弟可是咱们家的高材生,拥有三个学士头衔,一个硕士头衔。”
张远模脸上露出稍许得色,但还是没说话,只微笑着等待姐夫的夸奖。
“嗯,很不错,要继续努力。”周赫煊果然夸奖了,不过在心里补了一句:就是读书读得有点呆,希望能够历练出来吧。
张远模像个受到表扬的小朋友,接话道:“我本来是想继续读博士的,但爸爸非要我回国帮忙,说姐夫这边很需要人手。”
张远北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恨不得给弟弟后脑勺来一巴掌。
有这样说话的吗?
一个屁都不懂的硕士生,让你回国经营产业,搞得好像断送你前程一样。
周赫煊倒是没有生气,他只把五舅子当成历练不足的应届毕业生,告诫道:“中国的情况跟美国不同,你回来要多听多看多学,特别是要处理好人际关系。”
“嗯,我会的。”张远模连连点头。
张谋之跟女儿说完话,也走进来问道:“贤婿,你在四川摊子铺得那么大,有没有想好该怎么搞?”
周赫煊说:“我觉得,应该主打房地产和民用商品制造。房地产方面分高中低三档,高档为花园洋房,卖给达官贵人;中档为普通公寓,卖给或租给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低档为廉租房,租给社会底层人士和难民……”
还没等周赫煊说完,张谋之就插话打断:“你修那么多房子,卖得出去吗?我发现好些地皮都跑到荒郊野外了,连公路都没修通,这样的房子会有人租买?”
“现在没有,很快就有了,”周赫煊解释说,“最迟年底就要打仗,东边、北边和南边都守不住,四川必然属于大后方,到时很可能中央政府都要搬过来。”
“真的?”
张谋之和两个儿子齐声惊呼。
张远北和张远模的惊讶,在于中日开战,在于国家危亡,年轻人总是有太多家国情怀。
张谋之的关注点则不同,他更多是从商业角度考虑,周赫煊的话让他看到无限商机。至于国家危难、救亡图存,自有当官儿的顶着,张谋之到时候最多捐点钱。
周赫煊点头道:“应该错不了,日本人就快动手了。”
张氏兄弟还想再问,张谋之已经抢着说话了,他摩拳擦掌道:“如果真如贤婿所言,那完全可以大干一场。商场如战场,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我张家肯定全力配合,但股份必须事先分清楚,避免以后闹得不愉快。”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赫煊笑道,“而且我要提醒一句,房地产生意,可以狠赚富商高官的钱,但其余必须服务于民生。普通公寓的房租,不能收得太贵,能赚点就可以了,毕竟抛家舍业都不容易。至于廉租房,完全是赔本买卖,只提供给生活极度困难的战争难民。”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咱们又不是办善堂!”张谋之立即表达不满。
张远北没有发表意见,从商人的角度而言,他认为父亲说得对,但从中国人的角度而言,他又认为姐夫才是正确的。
张远模却不管那么许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姐夫,拍掌说:“姐夫的境界就是高,不愧为国际大学者。姐夫,廉租房的资格设定和审核标准,你就交给我来弄吧。我们可以划出一条贫困线,以地方物价和个人收入的百分比为基数,这个标准是浮动的,还可以加入孕妇、老人、幼童、残疾等参数。而且,每过一年需要重新审核资格,发现弄虚作假的,一律登报谴责,并拒绝他们租赁购买公司的所有房产。”
“很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五弟了。”周赫煊笑道。
书呆子并非真傻,也不一定情商低。像张远模这种拿了三学士一硕士的高材生,怎么可能是傻瓜?
普通人觉得高材生很傻,是因为双方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比如迎来送往、逢场作戏,高材生不是不懂,而是不屑和排斥,所以就被普遍认为情商低,好像不会跟人打交道一样。
但真正遇到他们关注的事情,高材生肯定能做出成绩,往往还能碾压普通人。
当然,由于社会经验的不足,周赫煊还必须给张远模配备助手,否则这位五舅子多半要被钻空子的骗得团团转。
见儿子跟女婿讨论得起劲,张谋之只能连连苦笑,他很想骂周赫煊是傻子,但心中又不自觉的产生钦佩敬重之情。
面对一个可以扔出1000多万大洋救灾的傻女婿,张谋之还能说些什么?
仔细想了想,张谋之决定转移话题,问道:“工厂方面呢?”
周赫煊道:“我们在四川,已经有了一个搪瓷厂,几个月前我又入股了一个油墨油漆厂。我觉得吧,还该开一间被服厂、鞋帽厂、造纸厂、印刷厂、火柴厂、香烟厂、肥皂厂……林林总总,反正是民用商品就对了,到时候根本不愁销量,还能缓解战时大后方的物资短缺。”
“真要打仗了?”张谋之再次确认,周赫煊的计划投资太大,他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
周赫煊点头说:“真要打仗。”
联想到女婿一向以来的料事如神,张谋之踌躇片刻,咬牙道:“我干了!”
周赫煊笑道:“我们搞这么多民用工厂,到时肯定竞争激烈,可以拉几个权贵入伙,比如宋美龄什么的。当然,这个暂时不及,得先把局面打开。”
“我明白,”张谋之点头说,“就是人手不够,摊子太大忙不过来。”
周赫煊说:“我在华北办的希望小学,年龄大的毕业生已经十七八岁了。他们很多中途辍学,在各个工厂做事,我可以联系校长们招人,这些人属于基础骨干员工,纯劳力者在四川本地招募。至于更高级的人才,可以到大学去挖人,用我的名义寄出邀请信。但商业管理人才,就必须岳父你来负责把关了。”
张谋之说:“这个交给我。咱们先把要开什么厂确定,再招募技术人才,然后去美国采购机器设备。来说说投资入股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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