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凛冬的寒风被纳诺玄天控制着,在身边汇聚旋转成近战版本的暴风雪,维持了一秒钟之后才扩散成一圈圈锯齿状的风压,如同无数更老虎的利牙。他手中的刀刃之上,满是细碎的风刃,象征着猎豹的利爪,挥刀之际,空气中留下无尽爪痕。
“战魂气?!”纳诺未来后退几步,化解了爆炸的冲击,语气之中满是惊愕,当然也带着一点点阴暗的窃喜:“你和叶赫维琳家的那些姑娘们处得很好?”
“怎么?真以为能攀上什么关系不成?”魔法师借着冲力飘然后退,拉开了距离,更显得从容不迫:“你要多傻才会认为我会在乎这所谓的关系呢?”
“我当然认为你会在乎了。”纳诺玄天面对忽然变得很强的银尘,依然保持着一种很奇怪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优越感:“你大概连自己身体里究竟融合了什么样的战魂兽都不知道吧?”
“确实……还没想好。”银尘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其实根本不具备战魂气,体内唯一的力量就是魔法力,只不过通过调频模拟出战魂气的样子而已。何况他要是有战魂兽,那也只能是元素精灵吧?
或者林绚尘?
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他的【战魂】是元素而不是形态,虎豹豺狼的化形威力抵不上水火风雷这些自然现象的力量。他十分怜悯地看着尚处在优越感之中的纳诺玄天:“你是不是想说,没有你们,我根本放不出战魂兽?”
“说对了一小半。”纳诺玄天冷笑起来:“不管你通过了什么方法获得了魂气,你都必须知道,如果在这之后的十天内无法凝结出战魂兽,那么没有固定形态的战魂兽会变成凶魂兽,沿着脊椎冲进你的头颅,到那个时候,你,只会变成一只人,兽,还有神兵三者结合起来的畜生——和那些拔了脊椎发动天选之枪的肉虫一个德行的畜生,懂吗?”
他高深莫测地笑着,继续说:“不幸的是,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在十天之内感应出来自己的战魂兽的具体形态,哪怕他之前知道自己融合了什么,也不能马上定型,只能拖过某种方法,将自己的脊椎锁住,防止凶魂兽突入脊椎,到达头颅,这样才能有时间慢慢修炼和适应,而锁住脊椎的‘大才奴锁’那可是我们建州奴儿的特产啊!你——现在还不想认祖归宗?”
“我要是认了你们,你们这些建州奴儿的天选者们,只怕要倒霉了。”银尘原本紧握着的手放松下来,整个人也处于一种解除戒备的轻松状态:“虽然你们很喜欢给强者为奴,但是我大体知道,你们最怕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们曾经侵略过欺凌过杀戮过的那些奴隶们,忽然变成了至高无上的主子!”
“你在说什么疯话?”纳诺玄天语气淡然,可是下一秒他就淡然不起来了。
银尘伸出一只手,当着他的面,从手掌心里,慢慢“生长”出一把璀璨的光剑。
“能够以战魂生成武器的,应该是有资格奴役你们的王爵,是吧?”银尘手握着光剑,语气云淡风轻。
“这不可能!你不过是在欺骗我而已!就像你那个什么小贱人——”纳诺玄天怎么可能忍受如此的蛮横的打脸,何况他亲自感受过林绚尘那种不成熟的凝冰形态的战力,那不过是有个类似武器一样的外形而已,依然用的是战魂兽的力量啊。
他腾空而起,自上而下的一刀刺来,猎豹的头颅在刀尖的周围聚化成形,尖锐的兽牙幻化成蓝色的刀芒,朝银尘撕咬过来。魔法师随意的抬起双手重剑向上一挑,巨剑化为光束,如同午后的阳光一样泼洒在纳诺玄天身上,只一瞬间,就将他身上所有战魂气彻底瓦解。
战兽,魂气,刀式,都在那一刻彻底消散于虚无。他从半空中笔直向下地摔下来,在银尘脚边摔成一个磕头的姿势。
“明白了?”银尘抬腿,从他头顶上跨过,甚至懒得睬他一脚。
“这不可能……”纳诺玄天趴在地上,喃喃自语,显然神智都有点不清楚了。
“小子,你真的不要你那媳妇了?”这个时候,就连哈兰玄冥都看不下去,万般无奈地出了一手他自己都不愿意摆上台面的昏招:“林姑娘如今可是在建州铁骑的大营里……”
“你怎么就能肯定她确实落在你们手里了?”银尘说着,他的背后开启了一道紫色的门户,身穿黑色天选者“拘束衣”的林绚尘款款走出,看到银尘苍白色的背影之后,伸出小拳拳轻轻锤了一下他的后背:“现在想起来救我了?”
“我还以为,你能在建州奴儿那里再捞取点什么好处呢,可惜,建州人的油水真不多。”银尘没有转身,依然面对着哈兰玄冥,那样子似乎想把林绚尘胡在身后,可是小女孩仅仅一个错身,就到了他的前面。
哈兰玄冥左右看了看,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牌可打,只能再次前进一步,几乎到了银尘前面四丈的地方:“还是那句话,这是老夫下的命令……”
银尘没有接他的话,他只是转过脸,淡然又意味不明地看着聂挽留,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大概知道你们屠城不过复仇而已,现在,城也破了,人也杀了,你们应该可以停下了,只要你能发誓不再犯……”
“不可能!”纳诺蝮蛇突然出声,然而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打脸:“老夫就以项上人头保证,北国铁军,从今往后,不再屠城!违者斩立决!”
“老将军你!”纳诺蝮蛇的脸一下子红紫起来:“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们建州奴儿——”
“纳诺蝮蛇,军令如山,违者军法从事,老夫和老夫的北人正规军,忍你们很久了!”
“怎么?想和我们建州奴儿叫板?你也不看看……”
“看什么?人数,军备,还是你们那可笑的天选教?哼。”哈兰玄冥冷哼一声,身上一股如鹰隼般尖锐睥睨的气势爆发出来,纳诺蝮蛇身子一颤,漆黑的脸色瞬间变白。
“战魂气?!”
“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让你去建州奴儿那里蹭点什么好处了吧?战魂气,东海天变的新天则啊。”
银尘这个时候将林绚尘搂进怀里,轻轻摸着她的秀发。
“才不是,你,其实想借机和我进行生命链接?”林绚尘将脸埋在男票的怀里,声如蚊蚋地说着,她的耳朵尖都已经红了。
“总之,老夫可以保证,以后不再屠城,也请你这个傀儡宗的真正宗主,不要在插手这些王朝恩怨的俗务。”哈兰玄冥不理会在一旁嘟嘟囔囔抗议着的纳诺蝮蛇,诚恳地对银尘说。显然无论是对傀儡宗的畏惧,还是对银尘本身才华的欣赏,都迫使他做出妥协退让——其实他根本没有退让,因为潘兴无论如何都是北国人屠灭的最后一座城市,哈兰玄奇的目标清晰无比,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潘兴,之后的事情再说。
北国的真正部队,如聂挽留的黑羽军,从不屠城,甚至在明面上,屠村都是禁止的。
“只要你们不去继续伤害那些已经失去了抵抗意志的平民,不去杀害那些已经投降了的战俘,我以后也不会主动来找你们的麻烦……这个人间已经存在太多的灾厄了,没有必要在人造更多的不幸。北武帝如果真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得那种英明之主,那么他就应该有足够的胸怀容纳天下百姓,尤其是敌国的百姓。”银尘此刻也做出了些许的让步,这是真的让步,至少让出了潘兴这座城市,他并非十年前那懵懂无知的幼童,游历过天下许多地方的他,当然知道,南国的皇帝和北国的皇帝都做的如何。
他选择南国,深究起来也不过是因为万剑心和林绚尘是南国人而已。
平心而论,北武帝确实是一代雄主,他的政绩,他的人品,他的眼光和手段,比灵皇之流高明十倍,甚至赵光怡在治国为君这方面都不一定能胜过这个相传相当年轻的帝王。
银尘化身恶魔,屠灭了近半建州奴儿和北国人的入城部队,并非要和北国人死磕到底,说白了不过是给这全城的百姓一个差不多的公道。
这样一来,双方各退一步,不仅哈兰玄冥松了口气,聂挽留更是面露喜色,他此时才意识到,银尘根本不是个忠于南方帝国的家伙。
“至少绝对不可能忠于这个破烂的朝廷,侯爵辛辛苦苦在前线拼命,后面大臣就上参本,换了谁不寒心齿冷呢!看得出来,就算银尘小家伙在如何人品高尚,以忠烈为先,摊上这样的皇帝朝臣也基本没得效忠……果然还是那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聂挽留心里正这么想着,却见银尘转过身去,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这边事情完了,我也该归隐江湖,忙活下一个正常男人该忙活的正常事情了——希望你们的皇上,真的如同传闻中那么英明吧!反正,这世上长枪和红衣大炮只能征服一时,粮仓和官道,才能征服永世!”他说完,拉起林绚尘的手,冲着那渐渐收敛下去的晚霞走去。他们的背影是那样渺小又是那样清晰,仿佛即将离开尘世,返回天界的幼年神灵。他们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此时晚霞如伤,残阳似血。
……
昭和九年十月初二夜。潘兴城里轰轰烈烈的杀人比赛中断了,残虐与屠戮也止歇了,整座城市在萧瑟秋风中静默如鬼域,十室九空鬼唱歌,狂风如伤,大地凝血。
哈兰玄冥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北方。聂挽留将定海波,华斩风,陈友士三人提审出来,随便问了些他们和银尘并肩作战的情况,就将他们放了,卸甲收兵赶出城门。暗卫和龙禁尉们全都战死,三个人虽然满腔悲愤,却也无可奈何,他们都知道,自己,不是被北国人击败的,是被南国朝廷击败的!
“走吧!去姑苏,那里好歹还有真王大人顶着,否则天下之大,又有哪里容得下我等?!”喜欢出主意的陈友士话虽难听,却也道出了不争的事实,这世界上,唯有银尘,万剑心这样的正道,才能容得下他们这样的忠勇。真王也好,“武陵王”银尘也罢,原本也不是这广阔天地间能容纳得下的,他们其实靠着自己的双手,硬生生在这灰色的人间开垦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乐园。
三个背负着无数战友的牺牲,朝廷的集体背叛和一座城市的倾颓之殇的男人,脱下军装,背起民夫的行囊,相互搀扶着上路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前的灯火照亮的范围外的那一瞬间,远远看着他们三人背影的聂挽留,不禁老泪纵横。
“天佑北国,我聂挽留可不希望晚景如此落魄凄凉。”聂挽留心里认定,这三个人,其实已经只剩下三个躯壳,他们的灵魂,早已作为新柴,燃尽在这场伟大又卑鄙的破城战中了。
风渐渐大了,秋夜里的风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呻吟,又仿佛万千死者的亡灵在高天之上的哭诉,灯火照亮的街道上,无论泼洒上多少护城河的水,依然洗不掉那鲜红的色泽,因为护城河里的水,早已是同样的鲜红一片。
这真是狂风的伤痕,大地的血。
【昭和九年十月初十】
潘兴城的鲜红色调在一周之后也没有消失,民房上的烈火还在燃烧,街道的血迹也没法消除,只有凌乱的尸体和破碎的脏器被清理干净,北国的战损与平民的伤亡,都写在一份呈递给哈兰玄冥的报告中,而这位在无数次战斗中用睿智与忠诚挽救的帝国和军队的名将,看过报告之后就将这张本身都透着血腥味的纸扔进了火炉。
他甚至没胆子将这样的报告呈递给皇上。他知道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这座曾经辉煌无比如今也是灾难深重的城市,实际上历经三次屠城,真的和“嘉定三屠”有的一拼,尽管第三次屠城是傀儡宗在杀北国人,但无论如何,算上那残酷的城防战,这一个月,几乎算是千年文明史上最残酷的一个月了。
毕竟以往朝代更替的时候,不会有一千具喷火的傀儡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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