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啊?还能接住老夫一招。”河老嘿嘿嘿地笑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几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依然如同地狱最深处的鬼魅的嚎哭,直接就能将普通人吓破胆,可是他的神功,他的罡风,早已和年轻时代完全不同,那是洗尽韶华,淡退了一切贪欲与恶念的纯粹,纯粹的坚守,纯粹的孤高。
“前辈的手段,当真神鬼不测。”万人往由衷地感叹道,他不动声色地将持剑的手交换,因为就刚才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的交锋,就让他一只手颤抖不已,根本没法出招了。
他眼前的对手,强大到超出一切世人的想象,万人往知道,眼前的老者,根本不是什么元婴大圆满!老人的功力是元婴大圆满没错,可是老人的技法,已经是另外一个境界了。面对这样的对手,万人往第一次发现,自己,不!能!胜!
“那是自然,老夫几十年前就说过了,恶暗神功,皆是流毒,舍本逐末,误人子弟,你们这些小毛娃娃们就是不听-——现在傻眼了吧?面对老夫的无名神功,你可真一点招都没有了。”河老一语道破万人往的窘境。在刚刚的交错破防之中,他的剑技,根本没法脱离老人的掌握,这对于一个剑士而言,已经算是输了。被对手看破的剑技,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今天老夫心情好,看你这小家伙也挺顺眼的,就放你一马也没事,反正能将恶暗神功那种垃圾运用到正道上的,也是一点成就……小子,怎么样?你现在就给老夫转身下楼,消失在老夫眼前前面,老夫就能当你没来过,不追究!你觉得如何?”
“不行。”万人往冷冷说道:“万某行侠一生,只求光明磊落,此次前来,想必前辈也能知道来意……前段时间,赵勿忘为官不仁,贪赃枉法不说,还仗势欺人,灭人门庭,朝廷既然看在真王的面子上不敢追究,那么万某就看在那冤死的一家老小的面子上,好好来讨个说法!”
“赵勿忘?”河老听到这三个字,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突然想起来,真王赵光怡昨天晚上,已经给自己下达了击杀这个假世子的命令!真王的真正世子,赵凌风,不日就会公开身份,真正出现在世人面前。
昨夜禁地之祸,便是引发这一切的开始,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边的连环暗杀计划八字还没一撇呢,那边赵勿忘就自己犯了事情了!
“果然!当年真王选定这个小崽子当世子替身,就是看中了他身上那股养不熟的白眼狼劲儿,桀骜乖张,刚愎自用,不听人劝,无视礼仪规章,被真王假情假意地宠爱了几年,就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什么玩意儿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世子王爷呢!”河老心中快速闪过这样的念头,马上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位身怀正气的神剑门好手,想必就是追着世子的车驾而来的,毕竟真王的家徽世上只有这么一样,倒也好认,然后就在自己和几个卫兵将小院子封锁上之后,他赶了来,二话不说就要硬闯了。
河老知道这是一场误会,而且还得算王爷殿下自己制造出来的误会,谁叫王爷藏着真世子,宠着假世子呢?他把那个吸引人注意的傀儡世子捧上了天,自然招致别人的嫉恨,毕竟那小子的出身,呵呵哒。
河老垂下眼帘,他总算是知道这个正道剑客为何回来为难真王这样一位行得正素有侠名的好王爷了:“既然你这么坦诚,老夫也就直说了吧!老夫呢,原本想把你打趴了,抓到什么地方好好问问你,究竟是被什么样的鬼东西给迷了心窍,昏了头脑,敢来找我家王爷的晦气,毕竟我家王爷的名声,那可是……不过现在看来,一场误会而已,你要分说,老夫就给你分说,只是不知道你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胆子,敢和老夫进这园子里小叙一会儿?”河老虽然号称血手修罗,听起来简直就是个世界级的隐藏Boss,可实际上他还是很讲道理的,毕竟他的神功,在突破那一层“心障”之后,极魔转道,由原本的阴暗残忍,变成了庄严神圣。要知道这世上,一切武士修炼出来的神功罡风,都跟心态有关。罡风的属性因人而异,而不是因神功而异。
“这有何不可?只是平白叨扰了,若有机会,万某必报前辈抬爱之情!”万人往很爽快地答应了,同时也收起了那把被邪魔之血浸透了光器神剑。河老微微一笑,收起罡风,身子向后一倒就从三层小楼上一个筋斗翻下来,稳稳落在地上,那身法,看得刚刚被手下救醒禁军队尉又是一身冷汗出来,在、暗自直呼:“惹不起啊!惹不起!”
江湖之上若说神功境界不同,什么地方表现的差异最大,那无异轻功身法了,这不,河老刚刚落地,万人往就直接从三层楼高的屋顶上跳下来,展示出他那著名的《柳絮随风身法》身轻如羽,飘飘摇摇,仿佛对全世界都一视同仁的重力加速度,唯独在他身上消极怠工起来,那轻飘飘地缓慢下落的身姿,真像一片飘落的枫叶,一张飘落的宣纸,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这一下,不仅仅是那领队校尉,就连他身后的亲兵都吓得直哆嗦,要知道,让这些穿金甲的禁军大兵们从红雀楼的屋顶上跳下来,那非摔断腿不可。
“了了了了两,两位,请请,请留步,小官是,是……”作为在这一带巡逻的禁军卫队长官,中年校尉对这里的一切恶性殴斗事件都负有当然责任,无论如何,他都没法放任这两个几乎将小半个街区都惊动了的殴斗者自行离去,那对他而言就是渎职的重罪了,可是他刚刚看了两人各自露出的一手,实在是害怕的紧,因此他硬枕头皮上前留人的时候,一反常态地丢掉以前面对富家公子们的那副生冷威严霸道的脸孔,满脸惧色,说话结结巴巴,甚至走上前来的时候,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行了,老夫是真王府里的侍卫何时休,这位也是道上侠名远播的朋友,老夫刚才和这位朋友有点误会,现在就要坐下来解释分说呢!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了,赶紧走吧!至于这园子坏了么,老夫这里还有几百金币,倒也赔得起了。”河老干净利落地说完,就拉着万人往进了红雀楼的院子,留下一众金甲禁军在院子外面面相觑。没办法呀,人家真王的面子超级大,人家侍卫的境界超级牛,人家怎么说,这帮子禁军大兵们也只能怎么听了,好在至少老爷子承认了他是真王府里的人,以真王的口碑,倒也不怕事后赖账呢。
万人往跟着河老进了红雀楼,直接就在大堂里坐了,此时此刻,他的表情相当纠结,而且时不时地朝四下里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河老看着他的囧样,心里冷笑一声,也不点破,就先叫了一壶茶,给两人沏满,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喝着。
“说实在的,你是为了赵勿忘来的,对吧?”河老首先发话。
“正是。”万人往气场十足地说道,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丝丝不安翻涌起来,他从河老那满不在乎的语气中,敏锐地感觉出一丝不妥。
按理说,作为真王府里的侍卫,他很难想通河老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对世子直呼其名,而不是口称“殿下”,而且河老的态度也太随意散漫了一些,仿佛那位世子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而是路边的石头一样。
“有这样对待自家主子的侍卫吗?”万人往完全无法相信。
“贵府世子的事情,万某亲自去查探过,确有其事,不是什么谣言。万某对真王殿下的为人很钦佩的,只是这次事情,实在有违天理,万某也不得不为!”万人往说着,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丝丝锋芒,不管眼前的老人对待真王世子的态度如何,他此行的目的不会变,就是为了那一个村子的人,报仇.
“你有为天下人请命的心,老夫佩服,你想杀了赵勿忘,老夫也绝不会拦着,只是,你这年轻人啊,做事还是不太牢靠,你现在仔细想想,你能确定今天这车子里坐的,现在在这楼子里呆着的,一定是赵勿忘?”河老沉吟的一下,然后采用一种委婉的暗示口吻说道,他必须保住赵凌风的身世秘密,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甚至在真王下令解禁之前,他不能说出赵凌风的行踪和身份,因此也只能说出这种话了。
“啊?”万人往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前辈您给万某的解释就是这个?”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他还因为这位老人会告诉他,赵勿忘是被冤枉的呢,结果老人直接告诉他今天找错人了?这是什么情况?
“老夫没空编故事给你听,老夫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河老直接将话说满,因为他确实说得是完全彻底的大实话,镇王世子赵凌风的车子里,从来不会出现一只赵勿忘。
“那前辈能否告知,这车子里来得时谁?院子里停放的车子,那是完全的亲王世子的制式,除了真王世子殿下,万某想象不出何人能够乘此车驾,而真王世子世人知道只有一位,就是赵勿忘。前辈你该不是想告诉万某,这车子里坐着的,是某位公主吧?”万人往的神情古怪起来,他突然想起,似乎因为圣水派背后的某个组织的渗透,公主千金之间,流行起了一股“女风”。
“老夫只能直说,这车子里坐着的,确实是世子,而不是公主,毕竟公主殿下们乘坐这样的车辆,不合规制,至于这世子究竟是谁,老夫没法告知,只能说,他不是赵勿忘,赵勿忘也没有在这里,赵勿忘甚至已经大半年没有回到潘兴城了。小子,你心中确实有着善念,敢为天下人请命,可是这股善念并不能保证你不会白跑一趟!”河老翻了个白烟儿,又拿起茶杯喝上一口,茶杯很大,可是这杯中的茗茶,必须要小口品尝,细细品味才知道个中妙处。
万人往张了张嘴,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此时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赵勿忘这个人身上,笼罩起了一片名叫阴谋的黑暗,而这黑暗的源头,正是世人交口称赞的真王爷。
他该去理会这样的阴谋吗?显然不该。万人往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好做得太过,毕竟无论如何,眼前这位前辈已经答应了自己,杀死赵勿忘的时候他不会出手阻拦,那么真王府甚至真王本身对于赵勿忘的态度,就相当微妙了。万人往甚至不无恶意地猜测到,真王除了一位世子,应该还有一位甚至更多过继来的嗣子,这些嗣子很可能比世子更讨真王的喜欢,于是在私下里,让他们享受到等同世子的待遇,这在情理上完全说得通。毕竟帝国朝廷内部,还有一种特例允许“逾制”一级到两级的恩赏,叫做“临擢”,就是临时允许逾制享受一个月到一年的时间,以示褒奖。也许他万人往就是恰巧遇上了这样的特殊情况呢,毕竟“临擢”这种恩赏,虽然不算大,可足够稀有啊。
“既然前臂高义,允许万某继续追查赵勿忘的事情,那么万某也不能太不识趣了。万某还有要事在身,也不便叨扰,这就告辞。”万人往想了一下前后因果,便起身准备告辞。
“哎!叨扰算不上,倒是你小子,一身剑术老夫也是平生仅见,很想和你念叨念叨,择日不如撞日,老夫干脆这次就请你一桌得了!别不好意思!”河老豪爽地举杯说道,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那赵勿忘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根本不值得万人往这样的大高手亲自再跑一趟。
万人往仔细观察着老人的神色,没有发现丁点作伪的迹象,他又想起老人身上那股神圣的气息,只觉得也不像那些总算计人的魔道邪道,更何况老人综合战力,只怕两个自己都不是对手,没必要对自己虚情假意,甚至于,这个老人很可能连自己的名声都不知道,毕竟但凡认识自己的人,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自然会叫他的名字“万人往”,可是老人从来不提,难道根本不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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