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杀楚军残部的齐国大军继续西进,等大军到达荆山脚下的那个小城时,城门前,大门开着,里面无比的萧索,没有人气,在城门前一名白发老者真寂寞的坐在一个竹席子上,竹席上旁边还放着一个木盒子,此时老者他正吹奏着如同凤翼的排箫,其声呜咽而萋寥。
“全军停止前进”吕荼看到后,眼神凝视城内的情形和城外的情形一会儿,方才眉头一皱,一招呼手,大喝道。
众军听到吕荼的命令,迅速收住步伐,轰。整齐如一。
老者吹奏的排箫如泣如诉,音色悲然,闻之,无不怆然涕下。
听了会儿,吕荼神色动容,下了兵车往老者方向走去,众将见状面面相觑,也纷纷下马紧紧跟随。
吕荼不知道眼前这位不似染凡尘庸俗的老者是何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看的出这位老者没有恶意,相反似乎是有求。
排箫,是元朝时的叫法,主要是为了区别单箫(洞箫),在《诗经》《尔雅》里叫参差,在汉朝大文学家蔡邕的笔下叫大箫,在《朱子语》里叫云箫。在如今的楚国,它叫凤箫。
许久,老者停止了吹奏凤箫,他抬头看着吕荼,这个雅致而生华发的大酒窝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吕荼也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众军将见状面面相觑,不知何言,跟随过来的卫郎们则是把目光放向了周围,怕有什么暗箭之类的。
又过了段时间,老者叹了口气,往后挪了挪,示意让吕荼入席。
吕荼没有拒绝,躬身谢过,然后一甩衣袍,迎面跪坐。
此时空荡荡的小城门外,这世间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六万大军整装待发,在后面挺立,目光凝视;上百名齐国将校在吕荼身后恭敬等待;而吕荼则是和那不似染人间桃李花的老者跪席而坐,在老者的身后则是空空荡荡的小城。
“世道艰难,都是为了活着,何必苦苦相逼?”老者开了口,其声铿锵。
吕荼沉默,他似乎明白了老者的目的,只是他不想放弃,沉声道:“江山就这么大,容不下多个王。孤不杀他,他必杀孤。既然如此,为何不在最好的时机消灭他?”
这次轮到老者沉默,过了会儿,他道:“他死了吗?”
吕荼眼睛一眯,瞳孔集聚收缩:“您是说白公胜吗?”
老者点头,吕荼道:“死了!”
“把尸体还给我吧?”
“孤已经把他厚葬在了栖凤坡”
老者顿神,看着吕荼,过了会儿,把身边的木盒子打开:“此是两百多年前传闻中的和氏之璧,退兵,和氏璧归你”。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了木盒子内,两百多年前的和氏璧传说,早已经沸腾天下,只是多年消息无影,都以为和氏璧已经丢了呢,可是没有想到如今再次能听到和氏璧的消息,哦,不,是亲眼目睹到和氏璧。
所有人都振奋的擦亮眼睛,灼灼的看着和氏璧。
吕荼也是被震惊住,和氏璧,那可是名传华夏的第一玉,镇国玺,有得之既得天下正统之说。
不过吕荼也不是随便被外物所能沉溺的人,他只是眼光微微一撇,接着目光清澈的看向老者:“和氏璧虽宝,但不及先生,先生才是是真宝,孤,眼睛没瞎!”
老者闻言闭目,眼泪颗颗,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站起身,把凤箫挂在腰间,转身离开,步子迈到第三步时,他扭头看着吕荼道:“还是退兵吧?在往前,山太高了,林也太茂密了”。
吕荼闻言神色大变,他抬头看着西面,看到幽黑蔓着云雾的群山,急忙站起叫道:“先生可是鄂君?”
老者看了眼吕荼,然后沉默:“鄂君早已经自杀四十多年。”
“那先生何人?”
老者叹气道:“就叫我荆山种梅人吧。”
荆山种梅人?吕荼喃喃自语,看着老者踽踽独行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城内视野当中。
“大王,这老头是不是在故意的诈我们?”苑何忌上前问道。
吕荼沉默,在往前就是巴东地区了,也就是那《水经注》所写的“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的古重庆三峡地区,吕荼他如今只有六万兵马,在那人生地不熟绵延浩荡不见天日的大山当中只是蝼蚁般的存在,想要找到逃走的楚军是何等的艰难,更何况崇山峻岭,悬崖绝壁,原始森林之间最容易遭受埋伏。
所以大军不能再往前追了。
东门无泽似乎是看出了吕荼的想法,他一边小心的端着和氏璧,一边劝道:“大王,如今我们已经吞掉楚国绝大部分的土地,是需要段时间消化了,何况眼前楚军早已经消失,不如暂且退兵,防守”。
众将听闻却是不同意,眼瞅着立功灭王的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不少将领说:那老头身份诡异,定是过来扰乱我军心,帮助楚王逃走的。所以我们不必理会,继续率大军追杀。
有的说:那老人不是自称荆山种梅人吗?这样带军去搜查荆山,把老头抓过来拷问,若是还找不到,那就一把火把荆山给烧了。
群将气氛汹汹,吕荼虽然有意罢兵,但是奈不住众军士气高涨,无奈,令子渊捷为前锋,苑何忌为中军,公孙挥为后军,三部军马四万,前去继续追杀楚军。
而他则带领剩下的人马返往郢都,主持大事。
三日后,荆山的断崖之上,老者迎风而立,紧随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位背柴的少年,二人看到吕荼分军两部,眼神皆有些情思。
背柴少年是老者在回来路上遇到的。那时他已经饿晕在路旁。他个子不高,身体瘦削,脸色蜡黄,显然是营养不良,但是他的眼神,他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他注定要不平凡的,注定要名垂千古的。
“孩子你醒醒”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孤身野外?”
“我叫钟子期,我的父亲是钟建,我的母亲是季芈”
“哦!原来是这样”
“你的父,哦,不,你的母亲呢?”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改口道。
“母亲在齐国人攻破郢都城时自杀了”
沉默。
“你恨齐国人吗?”
“恨!”
“那你想报仇吗?”
“不想。”
“母亲说:这世间人只有三种,一种是养羊的人,一种是宰羊的人,还有一种,人本身就是羊”
“父亲自以为是宰羊的人,可是他却不知他本身也是羊”
“因为他失败了,失败在了齐国人手里,而失败者要有失败者的觉悟。我钟子期是一个有失败者觉悟的人。”
老者听完这句话,他沉默的看着少年坚毅的眼神,他眼神晃动者,似乎受到了什么心灵上的碰撞,最终他叹了口气道:“孩子,你接下来想去哪儿?”
少年摇头流泪:“不知,或许继续流浪吧,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跟着我,嗯,若你不嫌弃山中岁月辛苦……”
“谢……”扑腾跪倒,少年泣不成声。
……
“对了,夫子,您叫什么?”
“哈哈,山中无岁月,野人无姓名,就叫我荆山种梅人吧!”
“这?……”
老者把眺望山崖远路的目光收回,扭头看着不远处,那栖凤坡处的一座新坟。
“胜儿,子期真的和你不一样,真的……”
泪眼模糊,哆嗦唇语许久,老者方才拿起腰间的葫芦先是喝了一口梅子酒,接着拿起凤箫吹奏了起来。
其声和缓而苍凉,引起沟壑石涧猿猱呜啼。
凤箫,凤箫,箫声呜怨
凤箫,凤箫,其情绵绵
凤箫,凤箫,无伴无缘
凤箫,凤箫,不染人间
郢都城外,欢呼吕荼进城的大军还有郢都城内外投降的楚人,加起来近乎十万。
“臣下,伍员,恭请大王入城”
呜呜呜的号角声落,伍子胥带领众将走到缓缓而来的吕荼王车之前。
王车停下,吕荼看着伍子胥,眼光复杂,伍子胥却是抬头眼睛笑着神光。
吕荼哪还能不明白,一咬牙道:“来人呢,把伍子胥给孤拿下”。
啊?!
离的近的正享受胜利的欢呼声的众军将文言差点惊讶的栽倒,他们纷纷惊愕的看向自家大王,以为是自家听错了。
欢呼的十万大军,此刻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城门前的情形不对劲,他们是看出来了,所以无不停止了欢呼,一个接一个的眼睛往城门前看。
“伍子胥,你好大的胆子!”
吕荼目眦尽裂,开始对着王车下的伍子胥大声咆哮。他数了伍子胥的罪行,其中有两点让众将听的是冷汗直冒:第一没有吕荼他的王令随便剥夺石乞的水师主帅之位,这是滥权;第二,扒了楚平王的墓,鞭尸,这是以公泄自己的恨,让楚人认为齐军是连死人都不放过的恶魔,对齐国的国家荣誉和士大夫的忠烈思想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吕荼指着伍子胥的鼻子大骂,十万多人大气都不敢多喘。
“伍子胥,孤问你,若是孤有一天杀了不该杀的人,是不是他的子孙报仇时,也把孤的墓扒了,鞭孤的尸体?”
吕荼气喘吁吁的喝问了此句,这话一出,伍子胥和众军将扑腾一声吓的当场全部跪倒,那些远处围观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吕荼的喝问,当下也是忍不住吓的一哆嗦,跪在了地上。
十多万人齐刷刷的跪在郢都城门外的场景,可谓是波澜壮阔的大场面。吕荼环视所有的人,眼神无比的冷厉。
“来人呢,把伍子胥给孤拉出去砍了”吕荼再次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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