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雨中的黄昏,天色阴沉如墨。
“吱呀~”
门板过于破旧,雨声根本无法掩盖开门声。一只沾满泥浆的脚踏了进来,发出‘啪叽’的声音。
“谁?”
屋子深处传出一声询问,语气很是平淡。
这是一间隐匿在群山之中的破旧寺庙,破庙在山林的深处,除非是为了躲雨猎人,否则一般人是不会轻易出现在这里。,因为山里不乏有狼和野猪之类的猛兽出没。
“迷路的旅者,来这里……躲躲雨,不知道这里还有人在,打扰了。”
沾满泥泞的脚僵硬了一下,略带疲惫的说道,声音并不是很大。
庙屋内人闻言立刻道:“施主快请进,贫僧也只是向菩萨借住几日。”
是个和尚!陈半生心里有些如释负重:应该不是本地和尚,希望他这几天没有下过山。
“谢谢。”陈半生淡淡的说道,将另一条腿吃力的抬了进来。
没有走几步,屋内便明亮了起来,和尚将蜡烛点了起来,静静的观望着陈半生,喊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陈半生踉跄的又向前了几步,找到一个干燥的地方瘫坐下来,看着盘坐在草蒲团上的和尚也道了句:“阿弥陀佛。”
之后二人相对无言,过了良久,至于是多久,陈半生不记得了,或许只是一分钟或许有半个时辰。
和尚起身走向了佛像背后,陈半生这才注意到,和尚身后是一尊非常巨大的佛像,具体是什么佛像陈半生并不知道,但是隐隐能看见佛像有很多手臂和头颅,屋里太暗了。
两只脚似乎在冰水中,冷的已经没有感觉了。陈半生挣扎着起身,将两只被泥水浸透的鞋子连带袜子一起摘了下来,连带着阵的“嘶~哈”声。袜子和肉粘在了一起,每次扯动都伴随着刺痛与鲜血。。
和尚抱着一捆木柴和一些碎树枝从佛像背后走了出来,神色悲悯的看着陈半生,将木柴放置在陈半生身前不远处,转身去佛台前打开一个麻黄色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两块干净的布料。
和尚一身麻黄色的僧衣,虽然有些破旧但很洁净,脸庞消瘦脸色茶黄,应该是营养不良所导致的,但和尚的一双眼睛颇为明亮,似乎能洞穿人心。
陈半生警惕的看着他,却又不敢与他对视,怕自己的秘密被对方洞悉。
和尚已经来到了陈半生的身前,屈膝用布料轻轻的擦拭着陈半生的双脚,温和的说到:“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感到疼痛就和贫僧说下,贫僧会尽量不触碰到伤口。”
陈半生抬头看着这和尚,和尚认真的擦拭着陈半生脚上的泥水,神色平静又祥和,非常仔细又认真。陈半生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双脚流进了内心,连日来的惊惧恐慌被平息了不少。
“谢……谢谢。”
陈半生僵硬的说了句谢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助人为乐乃是贫僧的本分,我等出家之人自是以度他人之苦报为无量功德。佛祖既然送施主来到贫僧面前,自热是施主与贫僧与佛祖有缘,阿弥陀佛。”和尚将陈半生的双脚擦拭干净以后起身说到。脸上露出虔诚之色。
“我……我叫陈半生,大师叫什么?”陈半生依旧低着头,支吾的说到。
“贫僧法号智空,自小便生活在寺庙中,没有俗名。师傅圆寂后贫僧就成了云游和尚,朝饮晨露夕食晚霞,悟四大皆空,求修理真我。”
……
屋外雨水依旧未停,陈半生穿着内衣坐在智空生起石头篝火旁,湿透的衣服挂在石头篝火四周的木架上,石头篝火上方挂着一只瓦罐,里面正在煮着白粥,智空和尚依旧坐在佛像前打坐。
“大师……”
“施主唤我智空便可。”智空和尚平静的说到。
“我其实……我不是旅人。”陈半生支支吾吾的说到。
陈半生此刻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人倾诉一下,否则那件事会把自己逼疯!这几天来,自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做过一个好梦,无时无刻精神都在紧绷,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能让自己从睡梦中惊醒,可以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一阵心理挣扎后,陈半生决定向智空和尚诉说一下心中的秘密,以及试图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抚。
“我是几个山头后边大塘村的木匠,父母去世的早。”火光映照出了陈半生充满回忆的脸庞:“二十三那年,我娶到了老婆,隔年又得了个女儿。只是二十五那年我老婆得了病,我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借了一切能借的钱,终究还是治不好,三个月后就没了。”
陈半生泪流满面,痛苦的道:“孩他娘走后不久,孩子也得病了,我卖了房子卖了地,最后还是救不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她闭眼!我救不了她!”
智空和尚听后也是异常难过,满脸悲悯之色,长叹了一声:“阿弥陀佛。”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静听陈半生诉说。
陈半生哽咽了一会,继续说到:“之后三年我一直努力做工,村里媒婆见我勤快又老实便为我牵了一位差不多年纪的刘姓寡妇,我们两人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智空和尚点了点头。
陈半生语气微变:“三天前的晚上,我吃完晚饭后在村口散步,忽然听到刘寡妇的尖叫呼喊声。我循声快步走了过去,见到刘寡妇和一个青年扭打在一起。”
陈半生加重了语气道:“原来隔壁村的来偷刘寡妇家的鱼,刘寡妇出来制止,却不料对方见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竟然起了邪心。
我冲过去救出刘寡妇,那人不依不饶,我又和他缠打在了一起。最后……最后,他竟然拿出刀来,我当时特别害怕,但我又特别愤怒,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他的刀夺了过来,然后……然后……然后杀了他!”
陈半生呼吸急促,脸色通红,双手不住的颤抖。他第一次抬起头对上了智空和尚那双明亮的眸子。
有的只是惊讶以及悲悯,陈半生从智空和尚的眼神中没有感到半点恐惧:“你……你不怕吗?我是个杀人犯……”
智空和尚微笑的看着陈半生,道:“施主为何要对贫僧说这些?”
“我……我……”
“施主与贫僧说这些话,是施主心中善念仍存,做错事后悔恨不安。施主想要得到帮助。”
智空和尚从蒲团上站起,走到陈半生对面盘膝坐在地上双眼直视他,面带慈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渡人也是如此,既然施主想要贫僧帮你,贫僧自然不会将施主推到门外。”
陈半生看着一脸平静的智空和尚,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问:“我该怎么办,大师?”
“阿弥陀佛。”智空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施主踏入苦海尚浅,及时回头便可。”
“回头?自首吗”
“正是。”
听闻智空和尚一席话,陈半生表情呆滞,内心在不断的挣扎,他喃喃自语:“不,我不能自首!我会死的,会被枪毙!我不想被枪毙!不想!”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对吗?一定还有!”陈半生自言自语着,想要站起身来,但脚底一阵剧透,整个人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智空和尚连忙走过来将他搀起。
陈半生紧紧抓住智空和尚的袍袖失了智般的低语:“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对不对,大师?”
智空和尚看了看他,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贫僧会帮你的。”
陈半生渐渐平静下来,煮粥的瓦罐冒出‘咕嘟’声,粥煮好了。
……
“然后呢?陈半生逃跑了?跑去做和尚了?”张学岩看着眼前的的僧人,追问道。
“没有。”
说话的是不妄和尚,他摇了摇头道:“陈半生次日醒来发觉雨停了,智空和尚不见了,起初他以为是智空和尚去找食物了。但一直到中午依旧没有见智空和尚归来,陈半生估计是智空和尚是被猛兽袭击了。一直到傍晚,智空和尚回来了,还带回了几个馒头,陈半生觉得智空和尚是去山下报警了。”
张学岩和身边的两位同事互相看了一眼,继续听不妄叙说。
“约莫晚上七八点钟左右,陈半生被雷声惊醒了,但是没有下雨。陈半生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想智空和尚今天究竟是干嘛去了,忽然听到了几声狗叫。陈半生以为是智空和尚出卖了自己,警犬赶过来了。”两行清泪从不妄和尚的双眼涌出:“于是他怒火攻心,觉得智空和尚在故意害自己,他找了一把尖锐的木头,偷袭了正在诵经的智空和尚。
智空和尚被刺伤,鲜血不断的从他的伤口涌出来,将他的衣服浸透,将陈半生的衣服也浸透。智空和尚拉着陈半生,苦苦的劝说他,希望他能去自首赎罪。陈半生后悔了,陈半生慌了,一道雷电照射下来,陈半生看到庙里的菩萨,千手观音菩萨的脸都变了,变成了来自地狱的魔鬼!
陈半生抓狂的逃出了寺庙,绊倒在了寺外的草地上,到处都是血!”
不妄和尚淡淡道,面上带着解脱后的洒然:“后来的事情你们刚才都调查清楚了,陈半生逃到了南陵灵岩寺,成了不妄和尚,想要通过修行佛法来减少自己内心的罪恶,但这件事成了他的心魔,直到他遇到素问法师,在素问法师的点化下,才彻底悔悟。”
张学岩等三位警察点点头,道:“我们会如实向法官说明的,素问法师果然乃大德高僧。”
这里可是东海,整个东海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净心寺,也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素问。
只看满街带着佛珠的佛教信徒,这两年开始随处可见的佛教用品商店就知道如今东海的佛教氛围有多浓厚。
每日都有大量的香客从外地赶到此处。
这两年来东海的外来人口大增,经济也大幅度上涨,这和净心寺的声名鹊起以及净心寺山下的医疗机构也脱不开关系。
更不用说素问和警方还打过多出交道,以前的事不提,如今素问虽然很少下山了,净心寺还会每周都有僧人前往看守所讲经传法。
各种各样的事情见多了,不妄和尚的事情也没让几人太过惊讶。
不妄和尚点点头:“我,来自首的。”
……
之后,不妄和尚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警察带他专门去过那个破庙指认案发地点,发现破庙已经在七年前陈半生离开时就起了大火,他们只找到了一颗金色的舍利。
主持人喝了口茶水道:“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欢迎大家明日观看《今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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