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管自家婆娘这么说,田富贵还是觉得那都是安慰话,一旦把话说出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解决,不说出来他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他再次满脸愁云看了身边的婆娘一眼,那一刻,他感觉婆娘的脸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上去那么消瘦、那么憔悴、那么忧愁!“嗐!”最终,他还是深深叹息了一声,“我昨天……我,嗐!我昨天跟人家赌、赌、赌钱了……”
“赌钱,你哪儿来的钱去跟人家赌钱?”他婆娘立即竖起眉头,瞪大眼睛问他。
“嗐!”田富贵低下了头,不敢迎视婆娘惊诧的神情,他只顾摇着头,长吁短叹,“还不是近段时间总是左眼跳嘛,我听人家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因此,我就……我就、就……我就相信了!”他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手掌,说一句打一下,到后来语调激动时,他就连续不停地击打着,直到把话说完。
说到这里,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自责和悲愤,竟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天啊!结果我输掉了身上十几个钱,还借了人家六十两银子……”
“啊!你借了人家六十两银子……”他婆娘一直本着一颗惊悸的心,强忍着压抑的悲伤,坚强听他说完事情的经过。当时她在心里作过种种设想:会不会是在外面调戏人家的妇女,被逮住了受了威逼;会不会是家中那几亩养家糊口的田契给他弄丢了;会不会是有谁盯上了咱们家姑娘,要强迫他答应了这门亲事……她作了很多种设想,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回去赌钱,还欠下了巨额债务。
这件事情他婆娘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来倾听他讲出来,但是与她内心暗暗预想的结果相距甚远。因此,她突然有这样一种感觉;就像是看见地上一个哑炮,好久都没有爆炸,这时候她就认为,必须过去看看,是不是应该再点一次火。可是,当她走近哑炮,并且已经伸出了手,离哑炮也就差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嘣的一声,哑炮炸了!
因此,她吃了一惊,并且当即吓得腿脚发软,瘫倒在地晕过去了。她现在也就是这样,当即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晕过去了。
田富贵瞪大了眼睛,他面色如土,“孩子他妈,你怎么了!”他抱起昏厥的婆娘,让她软塌塌的身子倒在自己的胸膛上,用双手搬着她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孩子他妈,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你快醒醒啊!”他惊慌失措,呼天喊地,其悲号之音使路过他们家门前的人心如塞雪,惊愕胆寒。
此时,天刚破晓,朦胧的天光正从窗口探进来。由于昨夜与丁丁私会到夜深,此刻田柔柔还在酣美的睡梦中;但是,隔壁父亲的哀嚎声,就像天崩地裂的震动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来。
一睁开眼睛,她依然听得父亲在隔壁撕心裂肺地哀恸地呼喊着,“孩子他妈,桂香……孩子他妈,桂香,你醒醒……你醒醒……”田柔柔吓了一跳,急忙蹦下床来,草草穿上衣服,嘴里连声不迭地呼唤,“阿爹,阿爹,到底怎么啦……”
田柔柔冲开父母的房门,借着越来越明亮的晨光,她看见母亲面色苍白如死,父亲抱着她悲伤难抑,哀伤恸哭。田柔柔惊诧地呼喊:“娘,你怎么啦?阿爹,我娘她这是怎么了?”她一面喊着一面挨过床沿,拉住母亲冰凉的双手,并将她的双手抓起来,放到自己脸颊两侧,用她脸颊的温度捂热母亲冰冷的双手。
这时,她母亲渐渐苏醒,睁开眼睛来,“柔儿,孩子不要难过了,母亲没事了!”她母亲气若游丝地说。
见母亲苏醒来,田柔柔抹去脸上的泪水,多少有一点欣慰的意思,“娘,您这是怎么了?”她问,“您身体一向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昏倒啊!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城里请大夫来给您诊断、诊断!”她始终拉着母亲的手,关切地询问她。
而她的父亲却依然抱着她母亲的身体,让她的后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没有说一句话,但面色十分难看,不停地长吁短叹着。
“柔儿,不用了!”她母亲挣扎着坐直身子,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神情忧郁,但她却在尝试着挤出一抹笑容来替代它;结果,这份笑容就像放了盐又放了糖的白菜,让人难以入口。也使田柔柔感到,母亲此时的微笑比任何一种忧愁的神情还要深沉、无奈。她说,“今天娘不太舒服,你去煮早饭吧,孩子!”
“哎!”田柔柔怀着非常忧愁的心情,离开了父母亲的卧室。走出门的时候,一股热泪涌出了眼眸,沿着她轮廓鲜明的面颊流到了嘴角;之后,在她尖尖的下巴底上形成了一粒一粒晶莹的泪珠儿,滴在地面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她不知道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但是,她能够感受到那会是一种非常严重的事情,是一种会让这个家庭面临灾难的事情。但是,家里一向空徒四壁,一贫如洗;面对任何灾难都会显得不堪重负,想到这些,她心灰意冷,对未来没有一丝信心。
她来到厨房,打开后门让晨光照进阴暗的厨房。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上乌云惨淡,田野上阴风凄厉;寒冷的北风一阵接着一阵从后门灌进厨房,但是,田柔柔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她的心身因为悲伤,已处在暂时的麻木之中。
他洗锅、刷碗、生火,向灶膛添柴,这一系列的动作,她都是在无意识的机械的状态下完成的。因为,她的脑瓜子里想着未来可怕的事情。她从小到大处在贫穷、压抑、自卑的生活环境中,使她形成了悲观的思维模式;只要遇到困难和挫折,她的脑海里想到的都是绝望、愁苦和凄凉的惨境。
直到火钳伸进灶膛,夹在上面的柴草呼呼地燃烧起来,但是她却没有在意,接着又机械地将火钳抽出来;于是,仍夹在火钳上燃烧的柴草,带着汹涌的火苗,跟着她手中抽出的火钳,窜出了灶口,朝她身上扑来。
轰隆一声,艳红的火舌在她面前开了一个老大的玩笑,也立即将她惊醒了!因此,她又连忙将手中的火钳推进灶膛,这样一来,才稳住了那一炉灶嚣张的火焰。使它们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烧烤着黑黑的锅底,也使田柔柔的思想猛地回到了现实之中。
这时,她才发现,隔夜放在锅里的那点浸锅的水,早就翻滚沸腾了。呼呼的滚水,冒着阵阵蒸汽,似乎正带着万般无奈的愤怒,在向她抱怨:为什么还不刷锅做饭!
就在这时,田柔柔忽然听见堂屋有人敲门,到这时她也才想起,原来自己一起床就来到了厨房,竟然忘记了将大门打开。她们这一带,向来都有这样一个说法: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大门,迎接崭新的一天到来,接纳更多的福运、财运进门。
而今天,她们家似乎注定是一个忧伤的日子,她一起床,直接来到厨房,却偏偏忘记了开门!如此一来,不禁又让她心中无端地增添了一份不祥的预感和懊恼、自责的情绪。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只见门外来了一个肥头大耳的青年汉子。此人看上去不会超过四十岁,他面部扁平,眉毛稀疏,眼眶被面颊上臃肿的肥肉挤压得凹陷了进去,使人看上去——他那原本很大的眼睛,显得窄窄的小小的。
他扁平的额头上还有一些一丝一丝淡淡的皱纹,只要他稍微仰起脸来,那些一丝一丝的淡淡的皱纹,就会显得十分明显了。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草绿色段子棉袍,胖乎乎的手背露在袖子外面,让人看得见他手背上一个一个清晰的、像酒窝一样的骨节印子。他正用那对被两颊肥肉挤得内陷的眼睛,诧异地盯着田柔柔,并堆下赘肉满脸的笑脸看着她问:
“请问,这是田富贵的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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