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上的生产任务这么紧,苏长贵又盯得如此严,抱病请假躲在屋里编写复习资料,看来是行不通了。
近段时间,只能白天下地干活,利用晚上的时间开始着手《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编写。
就华夏未来十年的国情和政策,编书出版拿版税,可以说是唯一能避开国家政策,合情合理合法赚取巨额财富的途径。
在七十年代未期,合法地拥有几百万人民币私人资产,放眼当今国内,估计也就只有杨卫平才敢想,也敢去做。
事关华夏未来发动机工业的宏图大业的启动资金,由不得杨卫平不跟时间赛跑。
现在距明年十月份华夏政.府正式向全国宣布恢复高考制度的消息还有差不多十四个月。编写,校对,联系出版社,排版,印刷,发行,一系列的工作都得在这十四月之内完成。
时不我待啊!杨卫平不知不觉中浓眉紧锁,怔怔地望着苏长贵远去的身影出神。
对于村里的这些知青,苏长贵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他们吧,语气还不能太重了。
这段时间正是夏粮抢收的农忙季节,全公社各个生产队都在热火朝天搞竞赛,上岭村生产队已经落后其他村,所以苏长贵才决定组织全队从今天开始天刚放亮就下地里开干,早起晚歇迎头赶上。这才头一天,结果先是杨卫平发高烧请病假,接着又是何国栋为了帮杨卫平找药也请假半天,弄得苏长贵委实憋了一肚子火。
不过,杨卫平的表现还算不错,病刚好就知道立马赶来地里报到。只是刚才怎么看,杨卫平也不像是大病刚愈的样子,这事看来得回家后找红梅好好问问。
一边想着心事,苏长贵一边大步流星地往村里赶路。
刚到村口,就看到女儿苏红梅气冲冲地往村外走,她身后没多远,新来的公社书记陈家良急匆匆地喊着“红梅!红梅!”往前追。
看到这一幕,苏长贵禁不住叹了口气,这事他是真不知道该参合还是不该参合。
也不知道新来的这位陈书记发的哪门子疯,自从看到苏红梅的第一眼,就信誓旦旦的公开宣称他此生非苏红梅不娶。
凭心而论,陈家良也算是个乘龙快婿的上佳人选。三十刚出头,模样也生得白净,又是城市户口,但任红旗公社半年多时间,也确实是为公社办了不少实事,现如今还兼着红旗公社革委员主任之职,在红旗公社那是实打实的一把手。能找这么一位女婿,他这位老丈人也算是脸上有光。
可是,偏生他的独生女儿苏红梅愣是看不上人家,问她吧,她说是没感觉。苏长贵是真纳闷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结婚生子养家糊口,要那劳什子不着调的感觉有个屁用啊!
女儿不喜欢人家,苏长贵也不好强压着她点头同意这门亲事。这样也好,自打陈家良放出话后,这十里八乡的媒婆再也没登过苏家的大门,唯一一位只有村里的罗四婶,还是专程给陈家良来说媒。
苏红梅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从杨卫平屋里出来后,脑海里老是浮现杨卫平慢调斯理喝粥的样子。正心烦意乱的时候,最近几个月一直对她死缠烂打的陈家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是他托人从沪海买了条的确良连衣裙,专程赶来送给她的。心情不好的她怎么可能有脸色给他看。
脚步匆匆中,苏红梅看到父亲苏长贵,心说,正好,今天当着我爹的面,还有村里人的面,跟陈家良作个彻底了断,免得他不死心。
打定主意,苏红梅不跑了,转过身,冷着脸望着呼吸稍显有点乱的陈家良。
“红梅,红梅,你听我说,这件连衣裙你穿上绝对合身,绝对好看。”穿了身白衬衣深蓝色长裤,大头皮鞋擦得油光放亮的陈家良,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脸上的笑容显得灿烂而温和。
“陈家良,陈书记!我今天把话跟你说清楚。”苏红梅语气相当冷漠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对你说的什么好单位,好工作,漂亮衣服,一点兴趣也没有。就是喜欢在村里当教师,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我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娶。”陈家良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平静地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你早晚都会感受到我爱你的心,有多深,多真诚。”
“真是肉麻!”苏红梅冷笑着转过脸不再多看对方一眼,“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实话跟你说吧,我心里早有人了!”
陈家良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咬牙问道:“是谁?!”
“是谁你管不着,反正不会是你!”苏红梅面无表情地答道:“陈书记,身为公社领导,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请你自重!”
说完后,苏红梅看也没看陈家良,沿着来时的村路,往村里匆匆远去。
“陈书记今儿个这脸可丢大了。”
“苏红梅算是把陈书记给彻底得罪了。”
“是啊,她这是当着大伙面在打陈书记的脸。”
“红梅不喜欢他,这有什么办法,强扭的瓜不甜,没听红梅刚才说她心里早就有人了嘛!”
“……”
入耳周围站得远远看热闹的村民们的各种议论声,陈家良脸色阴晴幻变不断,最终变为铁青,右手紧紧将手里那只牛皮纸袋抓得变了形。
陈家良扭头朝苏红梅渐渐远去的婷婷身影,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往村里走,没一会儿骑着一辆八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从村里出来,路过站在那发愣的苏长贵身边时,冷冷的扫了苏长贵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很快便消失在前方马路的拐弯处。
苏长贵喟然长叹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理会村里其他人,行色匆忙地来到了村支书罗富生的家门口。
那辆大型轮式拖拉机此刻还停在那,罗卫东翘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室的踏板上,嘴角叼着根抽了一小半的香烟,时不时地哼出几句陇西小调。
看到苏长贵由远而近,罗卫东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乐呵呵地笑道:“长贵叔,来了啊。”
“嗯,我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东娃子,这回你帮了长贵叔的大忙,你长贵叔心里记着呢!”苏长贵走过来在罗卫东肩头重重拍了拍,绕着这辆轮式拖拉机转了一圈,嘴里不住地“啧啧”出声,“这家伙真大,比我以前开过的手扶拖拉机大多了。”
“那是!”罗卫东得意洋洋地点头笑道:“长贵叔,手拖最大也才十二马力,我这辆轮拖足足有二十八马力,一次能拖三四吨货。”
“嗯嗯,真是好东西,对了,东娃子,怎么没见后面的拖斗?”苏长贵边说边转头四处打量了一圈。
“拖斗太长太碍事,开进村里不方便,我搁在山那头树林边了。”罗卫东朝村口方向指了指答道:“长贵叔,天色不早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中午十二点前,我还得将车开回公社大院去,免得有人说闲话。”
“嗯嗯,去我队里那边路我比你熟,这车我来开,让你长贵叔也过把瘾……”
“爹!你怎么跟罗卫东在一块?你们在这干嘛?”苏红梅的声音远远传来。
“红梅来了啊!”罗卫东嘻皮笑脸地向从前面一条巷道拐角转出来的苏红梅凑了过去。
苏红梅没好气地瞪了罗卫东一眼,冷声问道:“你找我爹干嘛?”
“你爹队里收割的玉米高梁堆在地里好几天了,这不找我用大拖拉机帮他解决解决。”罗卫东笑眯眯地指着他的那辆大型轮式拖拉机得意洋洋地答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红梅哪能不知道罗卫东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家伙跟那个陈家良一样让人讨厌。
“东娃子,你来发车!”苏长贵这会儿已经登上了拖拉机的驾驶室,从车门处探出半边身子,手里拿着一根发车点火用的半工字型摇杆。
罗卫东脸显犹豫之色地走到拖拉机边,疑声问道:“长贵叔,这轮拖跟你以前开过的手拖可不一样,你行不行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四个轱辘一个发动机,放心吧,你长贵叔可是咱们红旗公社第一批合格的拖拉机手,什么样的拖拉机我没开过啊!你这轮拖难道比那种履带型的还复杂?”苏长贵不以为然地笑道,然后压低声音,“赶紧的,别磨蹭了,没见我家红梅站那瞧着呢!你小子难道想当着我女儿的面,来抹我这张老脸?”
罗卫东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地接过苏长贵手里的启动摇杆,满眼怀疑之色地问道:“长贵叔,你真的会开?”
“当然会!”苏长贵顺手将车门带上,“去发车吧!”
罗卫东朝正好奇地向他们这边观望的苏红梅看了一眼,暗自咬了咬牙,算了,就让长贵叔长把脸。
下定决心后,罗卫东走到车头,动作熟练地将启动摇杆塞进柴油机的启动孔,用力摇了三圈,排气管便冒着黑烟“突突突”地轰鸣起来。
苏长贵也没让罗卫东失望,进档,给油,启步,看起来都非常稳,并不像是第一次上手的新手。
罗卫东拿着启动杆从另一侧车门登上钻进驾驶室里,坐在驾驶座上的苏长贵,哈哈大笑着进档加油,驾驶着拖拉机一阵风似的从苏红梅身前驶过,得意洋洋地伸出右手向女儿扬了扬。
谁知道刚开了没五十米,在一阵给油太大进档没跟上的油门轰响声中,拖拉机突然熄火了。
“长贵叔,哪有你这样开车的啊!”罗卫东抱怨着手持启动摇杆从驾驶室里下来,快步走到车头将启动杆套了进去,但是,无论他怎么摇,就是点不着火。
“坏事了坏事了,长贵叔,很可能被你开坏了!”罗卫东一边继续摇动摇杆,一边满头大汗的连连嘀咕着。
苏长贵这时也从驾驶室里出来,走到车头示意罗卫东让开,他将启动摇杆抽出来,然后再塞进去,结果也是一样,摇得整个车头都快散架了,还是没法把发动机弄响。
“完了完了,这回完蛋了!”罗卫东满脸焦急之色地在原地直转圈。
苏红梅见状,小跑着赶了过来,同样满脸关切之色地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这驴日的破玩意,怎么就点不着火了呢!”苏长贵满头大汗地将启动摇杆抽出来,抬脚对着车头铁皮外壳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别啊!长贵叔,经你这么一踹,没准更坏了。”罗卫东急忙过来拉着苏长贵走到一边的树荫底下,愁容满面地问道:“长贵叔,您说现在咋办吧!”
“修啊!还能咋办。”苏长贵郁闷地答道。
“你会修理?”罗卫东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是负责开拖拉机的,你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点小故障的应急处理办法吧?”苏长贵望着那辆趴窝了的轮式拖拉机,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是因为加油大了,可能是把油路呛死了,先检查输油管。”
罗卫东连连摇头,“修理我不会,我也不敢随便乱拆,这辆轮拖从县里农机供销社开回来还没有半个月,真要修,也得去请农机供销社的技术人员。否则有可能越修越坏。”
“拖拉机油路呛死是常发生的小故障,没啥大不了的,你如实跟公社把情况反应就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车是我开坏的,出了什么问题,我担着!”苏长贵拍着罗卫东的胳膊安慰道,很是有种铁肩担道义的豪爽。
“爹,您也是的,就知道逞能!这种大拖拉机能跟您以前开的手扶拖拉机一样吗?”苏红梅嘴里虽然是在埋怨,但眼里却满是关切担忧之色,“真要是修不好,公社追究下来,咱们家能赔得起吗?”
“这种小毛病,我以前开手扶拖拉机的时候常见得很,闺女啊,你就别替你爹我瞎操心了,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吧!”苏长贵叹然说道。
“我的事不用您管。”苏红梅调皮地冲父亲做了个鬼脸,扭腰转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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