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仅是鬼御营的军兵,论对妖气感应之力,在场的除了陈嵩外无一不是好手,所以一众七星盟中人也都略有诧异的抬起头,不过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和鬼御营的剑拔弩张大相径庭。
“哎,你们是准备迎过去?”看鬼御营整装待发、欲将奔走之势,甘斐好心的提醒,只是他说话的方向不太对,恰好是冲着罗老七,看在罗老七眼里,倒像是故意的撩拨起哄,便黑着脸不作应声,口中犹自喊着令:“左卫军进发!”
“我要是你们,就不费这个事了。”甘斐撇着嘴朝妖气传来的方向指了指,“这是直接朝我们这里来的,不必你们跑过去迎战,那家伙也要过来。要我说,还是留在原地,以逸待劳的好。”
罗老七瞅着甘斐的嘴脸又觉得他是在取笑说风凉话,忍不住低声暗骂:“入你娘,听你个囚囊的话倒有鬼咧。”
“那黑老粗在骂你。”无食耳朵灵,唯恐天下不乱的冒出来一句。
骂就骂呗,比拳头动刀子,爷都不放你在眼里了,还能怕你的嘴皮子?甘斐挺大度的充耳不闻,大喇喇往雪地里盘腿一坐,他已经规劝过了,对方听不听就不是他的事了。
能够如此好整以暇,也是因为这新出现的妖气颇为微弱,并且也只不过是区区一身,虽然不知道何以敢径向着伏魔道高手云集的所在而来,但完全可以肯定这妖魔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威胁。既然如此,倒不如看看那妖魔到此所为何故,所有人都没有现出戒备之意,只有盈萱闭目少时,又颇感惊讶的睁开眼来。
“二师兄说的没错,诸位壮士不必大动干戈,那妖正是向此处而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道行,放着我们这许多人在此地。他决计讨不了好去,还不如静观其变,再做分晓。”嵇蕤出口劝解道,他听薛漾说起过这个罗老七。所以对罗老七印象不坏,谁知道对方和二师兄互相不对眼是怎么闹起来的,不禁颇有些尴尬处。而他还存了个心思,池师兄已将妖魔两族情形告之,当真是与人间争斗止息的话。焉知这突兀其来的妖魔不是妖族遣来的使者?未明来意的情况下,让鬼御营先行出手剿杀,只怕颇为不妥。当然,这也是因为来者委实实力太弱,以嵇蕤推断,哪怕只让这鬼御营一队军士小试牛刀,亦足可将那妖诛除,此番开口,也是免生枝节的顾虑。
罗老七对甘斐气咻咻的,却并不代表他不尊重七星盟。又是看起来颇为稳重的嵇蕤相劝,心下早已是信了,再看伏魔罗盘,罗针所指,跳动幅度极为缓慢,这也表明了妖气的低微弱小,若为此用整个左卫军群起相向,颇有牛刀杀鸡之嫌,便杀了那妖魔也吃众人笑话,顿时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嵇蕤的意见,举手向军士们示意:“结阵以待,看看来的是什么鬼东西!”
妖气还真是冲着这里来的,血灵道的气味已经夹杂在寒夜的朔风中飘传而来。也不浓烈,如果不是众人都是经年除妖的行家里手的话,这种味道几乎极难识辨,陈嵩就有些跟不上,身上的青气盛了盛,还不自觉的用上乾家弟子吸鼻子的方法。还是一无所觉,这没办法,能让他有感应的都是大力将军、千里生和茹丹夫人这样的高手,寻常的小妖还真有些察辨不清。
“不是虻山的。”将岸忽然道,眼角向山林的斜上方瞥去,忽的手一抬,玄天罡气泛然一卷,口中沉喝:“下来!”
淡金光华缭绕,裹着一道黑气倏然坠地,地面雪泥如屑,四下翻飞,向前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从黑气中露出了来者身形。
甘斐看似漫不经意,瘫坐一旁,转眼间却已弹身而起,几步起落,宽刃长刀罡劲蕴伏,直定在对方当头,几乎是同时,绿色光影一闪,灵风现出身来,长剑斜指,却是和甘斐一左一右胁制对方的情形。
这小猫动作倒也利落,甘斐暗自赞道,目光在灵风面上扫了一眼,却只觉得她面目冷媚冰寒,神情难测喜怒,心下不由微微一动,视线一转,又将注意力放在刀下那妖魔身上了。
待看清来人,甘斐又有些奇怪,这是一个女妖,衣裙残陋,体态瘦削,而这种瘦削分明是长期饥馁所致的干瘦,她抬起的脸上满是惧恐惶急之色,左颊上还有一道皮肉外翻的可怖创疤。
“你们……你们不是伏魔道么?怎么用的是……虻山的术法?”女妖的神情更为畏惧了,也难怪她作如是想,逼她现身的是将岸,刀剑相指的甘斐则有着承自千里骐骥的罡气,至于灵风,身法本就是虻山所源。
“哈,听你的意思,你倒是来寻伏魔道的了?”甘斐的长刀晃了晃,“说!你倒底是来做甚么的?”
“啊,是你,我记得你,是你告诉我们怎么逃出来的。”那疤脸女妖面向着灵风,语气颇为惊喜,竟是不由自主的要站起身来。
“不许动!蹲好!”甘斐把长刀往下一压,却好奇的看向灵风,听起来这疤脸女妖倒是这只小猫的旧识。
灵风端详了那疤脸女妖半晌,这才猛然省起,对方不就是在虻山离神宫外遇见的阒水女俘虏?由于同情她们的悲惨遭遇,她还为她们指明了逃出虻山的路径。算起来,前后也不过几天时间,这疤脸女妖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灵风还仔细观察了疤脸女妖一番,发现她虽然形容枯槁依旧,气色却好了不少,那触鼻的臊臭味也已荡然无存,且她的衣裙敝旧而不褴褛,跟虻山时节大不相同。
“你认识她?”甘斐第一次对灵风说话。
灵风点点头,收起了长剑,看灵风这般举动,甘斐想了想,也同样将宽刃长刀收回。
“谈不上认识,只见过一面,是关在虻山的女俘虏。”
“是蔓芝吗?”盈萱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些许怅惘。
疤脸女妖浑身一震,循着声音望去,目光显得难以置信。她看到了树根旁动身不得的灵蟾真君和盈萱。
“盈萱姐姐?老蛤蟆?你们怎么在这里?”疤脸女妖忽然起身,向他们拔足奔去,这一回将岸和甘斐对视一眼,没有出手干涉。
丁晓毕竟身负看守之任。看那疤脸女妖将近,便将手一挥,青气横阻,直如铁壁铜墙,令那疤脸女妖寸步难进。与此同时,鬼御营呼啦一下,全顶了上来,保持着三三成垒的阵形,围着疤脸女妖散开一圈。
看到这情景疤脸女妖也知道盈萱和灵蟾真君是伏魔道的俘虏了,她没有再做向前的尝试,而是扑地跪倒,陡然发出一阵怪异尖利的凄叫。
叫声在寒夜中穿梭翻绕,揪得人心里一阵阵的发瘆发麻,好像是夜枭泣啼。鬼魅哭号。
“虻山的糟践我们,折磨我们!阒水的恨我们,杀我们……姐姐,撷芬庄的姐妹们好惨,我们无处可活了……”
※※※
蔓芝是趁着魔帝新出,虻山大乱之际,和馨蕾一起按照灵风的指引,偷偷找到了凌绝峰明德庐草席之下的暗道洞口逃出虻山的,这也是昔日灵风烨睛离开虻山的路径。
不过和那时候不同的是,一出此暗道。灵风烨睛便携着伤重昏迷的将岸陈嵩疾飞远走,用最快的速度拉开了虻山袭风众追兵的距离;蔓芝和馨蕾却唯恐飞行的术法引起虻山的注意,只像个凡人一样,在出境疆域外的崇山峻岭中徒步而行。
看似逃出了生天。但蔓芝和馨蕾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她们已经不容于阒水同族,一旦被他们发现,就绝无幸理,佳怡她们就是前车之鉴;而虻山妖魔对她们的摧残更是令她们恨之入骨,阒水虻山皆成死路。天下之大,竟是再无她们的容身之所。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哪怕难逃必死,但求生的本能还是唆使着她们在山林里越走越深,直到她们看见了群山掩映中很难被人发现的一方宅院,几幢茅屋,鸡鸣犬吠之声若有若无,袅袅炊烟随风直上,却和环绕山野的云雾混为一体。
此处还会有人家?蔓芝和馨蕾大为惊奇,而她们潜身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先被宅院的主人察觉,两个饱经摧残的女妖在意外遇到的那一大家子奇奇怪怪的族人面前,登时有些大为惊讶的发懵。
这是因为他们也都是妖灵,一群与世无争,像山野乡民般存在的妖灵。
家里的主人是一只还未完全得脱本相的驴怪,女主人则是额头鼓突,粗手笨脚,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女鹅精,三个女孩儿倒是有了人样,但一个个小鼻子小眼丑陋异常,却是母鸡成精,她们是驴怪的妹妹;一个涎着脸又黑又胖像是傻子似的猪妖则管驴怪叫舅舅;还有一个癞皮狗化人的家伙则宣称是驴怪的小弟,最大的喜好就是抬起自己的腿,然后低下脑袋从一个很奇怪的角度闻自己的裆下。
对于蔓芝和馨蕾,这一家没做出什么戕害的举动,甚至在知道了她们的过往后还开了个家族会议,最终决定收留了她们。
“唉,怪可怜的。”驴怪很惋惜的叹道,“不嫌弃的话,就住这里吧,幸好前阵子我还了最后的人情,我们和这个世界的纷争再没有关系,就独门绝户的过自己的日子。”
这里是诀山的一个支脉,过去盘踞于此妖魔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几乎相同于虚境幻界的地方。说是相同,是因为那妖魔巧妙的利用了虻山疆域边的结界运法相连,并不是真正依靠自己法力形成的,结界的力量不仅避开了人间伏魔道的耳目,甚至也极难被虻山的妖灵所察觉。如今诀山大王早已死去,这里却成了遁世安居,不涉人间的绝佳所在。
驴怪本质上还是善良的,不然也不会在明知薛漾已死的情形下,依然保证了壁垒机关的安置建造,这是为了相谢对方曾经的不杀之恩。在这件事办完之后,用驴怪的话说,就是还了最后的人情,他是铁了心带着这一家子远逸世外的安身立命了。
驴怪接纳了蔓芝和馨蕾,当然,也不无留住她们免得这里的讯息泄露于外的意思,但不管驴怪存了什么念头,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足够幸运的意外之喜了。
她们没有想到过离开,短短的几天时间就使她们对这里产生了依恋之情,经历过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这里何尝不是她们最好的归宿呢?
平静的生活骤临即逝,前日一批不速之客的到来把这片清闲悠适的世外桃源变成了血腥恐怖的修罗地狱,驴怪在百般求饶并甘愿为奴的情形下留住了性命,可他的一大家子被全部杀害,猪妖和癞皮狗在化作本相之后被残忍分食,鹅精和三位鸡妹妹则因为长的太丑,被撕成了碎片,馨蕾由于姿色尚存而沦为他们泄欲施虐的对象,蔓芝则很侥幸的逃脱了。
不速之客到来的时候,她正好去了山中采药,逃过了此劫,不然她不能肯定自己会迎来怎样的悲惨下场。
这次她没有继续逃命,在她看到了这群不速之客后,她咬牙切齿着发誓,一定要杀掉他们!杀光他们!不仅仅为了救出和自己情同姐妹的馨蕾,更是为了向那些臭烘烘的畜生们复仇!
虻山异灵军,她认得他们!
自己的力量太弱,想要复仇只有借助其他的力量,可问题是阒水再不是她的族群,虻山又是势不两立的仇雠,思来想去,蔓芝决定去找伏魔道,哪怕伏魔道最终不会放过自己,可他们对付异灵军也一定不会手软,就冲这一点,这种饮鸩止渴似的求助也在所不惜。
妖人大战在洛阳展开的消息,她也是知道的,那里有很多伏魔道在,她不介意自己的妖力会被对方察觉,全速施展着本已极为虚弱的法力,向洛阳靠近。
然而,灵蟾真君释放的妖气和火鸦雷鹰五圣化人的气息使她在将近洛阳城之际略略改变了方向,她来到了这片山林,而竟在此地又遇上了撷芬庄的女主,这是完全意想不到的,种种抑郁烦愁在乍逢故友的感触下释放而出,那记凄叫是她隐忍已久的宣泄。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都可以,不过绝不能放过那些畜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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