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咦?大蛇,出甚事了?”听到卷松客惊惶急喊的狸狸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略一抬头应声道,只是双手还未放松,丑胖男人在他身下苦苦支撑。
“甚事?你是瞎子吗?没看我正被人追着?”将岸步步紧逼,卷松客几乎已经应付不及了,气急败坏的骂声也随着飞闪趋动的黑气传了过来。
以狸狸儿的机敏,他当然不会没有现将岸和陈嵩的到来,不过他一向颟顸刚鲁惯了的,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领,术法高明的卷松客也会突然陷入危境,况且他与丑胖男人一番较力,看似大占上风,实则亦是全力施压,未放半些空处,眼看最多半柱香时间,丑胖男人毒尽力竭,届时自己便可一逞口腹之欲,大快朵颐矣,所以根本就没把将岸和卷松客的纠缠当回事,现在现卷松客奔逃躲避,全无还手之力,这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昆咔!”狸狸儿用本族的土语暗自咒骂了一句,猛的将长着短短卷的脑袋往丑胖男人面门上一撞,丑胖男人正运力抵拒,不防这一招如此突兀,一时眼前一黑,金星乱晃,好在脸上的鼻子没有常人构造的鼻骨支撑,只是软塌塌一团,这一下鼻子便被撞瘪凹陷了一大块,倒未受鼻开唇绽之厄。
狸狸儿是用此招逼退丑胖男人的趁势反击,一招得手,便立刻蜷起身子,一缩一弹,身体像是装了机括一般,带着呼呼的劲风径向将岸的身形方位飞去。
陈嵩在一旁掠阵,狸狸儿身形甫动,他便早已察觉,狸狸儿身在半空,方至中土,刺斜里一柄铁枪含着雄浑内劲便伸到了他下腹的柔软处。这一招后先至,又是攻敌之不得不救,陈嵩信手拈来,正是上乘武学的要义精妙之技。
怎知那狸狸儿竟是浑然不惧,不闪不避,只是转过脑袋,当的一口,咬在铁枪枪尖上,身形则借着口齿与铁枪相击的反震之力,继续向前飞弹过去。
对方化解此招的方法当真是匪夷所思,陈嵩面色一凝,不由大感意外,左臂一划,还待续进后招,狸狸儿却早已去得远了,正撞上快运动化作一团灰黑色光焰的将岸身体。
狸狸儿来的凶,将岸顾不上再行追赶卷松客,而是立刻反手成掌,运起玄天罡气,拍击在狸狸儿当头,口中怒叱:“何方小辈?”
砰的一声闷响,四下里顿时翻起一阵鼓荡劲风,狸狸儿被远远的震开弹飞,而飘飘渺渺的灰黑色光焰中则现出将岸的身形,却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陈嵩深恐将岸有失,几步纵跃之下,便已来到将岸身边。
“好厉害,虻山几时有了这样的高手?”将岸虽然击退狸狸儿,但胸口如遭巨石猛力撞击,现在兀自气血翻腾,以自己玄天罡气护体之能,全虻山除了三俊这样的顶级人物外,恐怕也就只有辟尘公和镇山君这两个素以猛力见长的妖魔有可能做到这点了,可这黑瘦瘦昆仑奴一般的后进小妖却怎么也有这等浑恶力道?
陈嵩看着狸狸儿的身体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重重的摔落于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心中不由一宽,却也暗自凛惕,虽说他现在右手残废,只能以左手单手持枪,身法武艺不比昔日全盛之时,而且用惯的精铁点钢枪也失落在虻山,此际只是用寻常制式的一把铁枪代替,但适才出手毕竟是一代武学大家的修为精髓所在,单以此招而论,纵是人间第一流的武学高手也当小心翼翼,竭尽全力才能化解,更别说枪上还加上了自己修炼而出的伏魔劲气,用之对付一只名不见经传的碌碌小妖,本当是手到擒来,怎知对方轻易破解,自己竟是全无阻敌之效?还是幸亏这小妖自不知死,莽莽撞撞的直扑将岸,倒给将岸创造了可胜之机,只是被这小妖一阻,那大恶卷松客却就逃得更远了。
陈嵩正这般思量,数十步开外的榉树枝头竟又现出了卷松客的身形,不过此时卷松客的身形却是出奇的古怪,他的下半身已然现出本相蚺蟒之体,一层层盘匝在树干之上,而他的上半身还维持着人形,昂突于枝头之前,抄手冷笑。
“很好很好,天假其便,让我们可以在今天多立一项功勋。”卷松客显然是觉得两方已经拉开了足够安全的距离,所以他现在已不见前番的惶急,说话语调也多了份好整以暇的揶揄。“既灭了阒水前哨,又擒了乱党余孽,将岸,这可怪不得我们,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将岸双眉一轩,身上泛起精悍骠勇的气势:“说的好嘴,我说了,今天是来一了宿仇旧怨的,我既然来了,便不怕尔等起意捉拿,哼哼,不就是你和嗷月士手下领得些小妖,分头攻打阒水么?虻山四灵尚未尽出,更未齐集一处,却正好让我和陈先生分而击之,你却靠什么拿我?你手下那些小妖,术法浅薄,修炼未精,纵倚多为胜,我又有何惧?”
“不,不,你还不明白,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短短几个月,虻山已不是你那时的虻山了……”卷松客缓缓摇着头,嘴角甚至还露出了得意的笑。
将岸看卷松客这番做作总有些包藏祸心的阴险,心下正觉得不妥,可又说不出为什么来,当下心一横,任由卷松客自鸣得意的说话,自己则暗自观察着卷松客所处方位,心里计算,预备一击毙敌之法,管你暗伏什么阴谋,现在总是你一身落单,待我觑准机会,先取你性命,看你如何抵挡!方才若不是那小妖横里一挡,可不已经得手了?话说回来,那小妖虽是蠢笨,蛮力倒当真不小……
将岸正想到这里,便听到一阵大舌头吐字不清的话语传来:“痛痛痛,头昏,呀,这只花豹子很厉害哟。”将岸脸色一变,循声望去,却见狸狸儿从地上正爬起,身形还未立稳,就又晃了晃脑袋,似乎前番震荡晕眩未消的模样。
这下不仅将岸,便是陈嵩也是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狸狸儿站直了身子,将岸的玄天罡气何其深厚?这迎头一击的力道何止万钧?便如虻山四灵这般的高强之辈,只怕除了身体硬如生铁的辟尘公之外,余者中此一招也必是透顶粉碎,即便是辟尘公,也当呕血数升,颓然倒地,顿失战力,可这小妖却怎么只晕厥片刻,便浑然无事的再复站起?难道这小妖比四灵还要厉害不成?
卷松客的语调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传来:“狸狸儿,你好托大,这是天军营先前的副将将岸上灵,一身玄天罡气功法独步虻山,便是我们几大统领也未必是他对手,你才多大道行?就敢只身冒冒然撞将上去?还幸亏你是异灵本相特异之身,这一下便只是打晕了你,不然你还不是成了一团乱糟糟的肉泥?”话是在数落狸狸儿,可听在将岸耳中却像是一种故意的炫耀。
“昆咔,图鲁姆恰吉……”狸狸儿忽然沉着脸冒出了一连串古怪的话语,便连卷松客听到也不由一怔:“狸狸儿,说汉话!别老咕哝你家乡的土语!”
“我说……愿沙漠之神吃光他的血肉筋骨……”狸狸儿气呼呼的骂道“我要不是来救你,又怎么会被他打昏?你倒来说我?”
卷松客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我虽然说你,却也要谢你,不是你这一下,我倒当真逃不脱将岸上灵的手了。”语调忽然一转,直直看向将岸:“将岸,你还不认识他吧,虻山异灵军,来自炎漠黑肤之地的狸獾得道者,由骐骥吾王亲自赐予人身的狸狸儿。”
异灵军?虻山除了天军营,几时又有了什么异灵军?将岸不解,只是这个狸狸儿看起来果然是卷黑肤,当真是昆仑黑奴的模样,却不知那炎漠黑肤之地又在哪里。
“看在昔年同侪之情的份上,我可以再向你解释一下,异灵者,乃是有别于同族生灵本道,而具有特异之能的种群,比如,食虎狼的羔羊,精凫水的鹰隼,又或者……吞蛇蜥的蛙蟾。”说这话的时候,卷松客不禁把视线转向了已缓缓起身,精神萎靡的丑胖男人处,现他蹲在那黑瘦的凡人女童身边,也不知在做什么,情知他已在狸狸儿手下遭了重创,便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举凡这等异灵,成精得道后的能为要远远胜于寻常生灵得道者。啊,骐骥吾王当真是大智,却想到了这一大增实力的关窍之节,便是要网罗这些异灵者为我虻山所用,乃成虻山异灵军,区区不才,忝为异灵军新任统领。”
虻山竟然有了异灵军,这可是个新消息,将岸眉头紧锁,陈嵩面色凝重,这个信息来的有些迟,若是早个十天半月的知晓,便可以在伏魔道共盟大会上传播开去,看看那些七星盟的宗师们还当不当回事。
“你先前说的没错,我的手下,也就是他们这些异灵军,确实是术法浅薄,修炼未精。但即便如此,以我虻山四灵之能,以一敌一,或可有胜机;以一敌二,需全力周旋,或可抽身而退;以一敌三,则必败无疑,运气好的话,或可留得些许残骸内丹之气,也算是曾存于世间的表念;而以一敌四,我等将身成齑粉,死无葬身之地……哈哈,你将岸上灵曾居天军副将之职,修为本领自是胜过我们四灵多矣,也许有办法胜过我这术法浅薄,修炼未精的异灵军也未可知。哦,顺便再提醒你一声,我现在的异灵军,共是三十七众之数,我们只能倚多为胜了,当然,你也不是独身一个,不是还有大力将军引为莫逆的陈大侠为助么?哈哈,以二对三十七,不知你胜算几何?”
将岸冷哼一声,尽管未见异灵军全貌,但从刚才这狸狸儿的身法劲力,以及雾霾外那阵传入的阵阵嘶吼声威可以推断出,卷松客所言倒未必是虚声恫吓,单只这狸狸儿一个,只怕就堪为自己的劲敌了,更毋论什么以二对三十七的悬殊差距,而且三十七只是异灵军之数,那卷松客自己难道不算为敌之列?还有嗷月士呢?还有嗷月士手下的那些妖魔呢?只怕以二对百数之上也不止。真是意外,本来是战决,以报宿怨的快意恩仇之举,怎知多了这么一个异灵之军,反倒把自己这两人陷入艰危之局。
陈嵩目光如电,迅扫过场上,残月暗光从云层深霾中映照而下,虽是夜幕昏黑,却也足够看清场上的局势了,多年江湖经验使他应对的措施要比一直隐于虻山的将岸要强的多,所以当他做出决断的时候,却也只是握紧了左手的铁枪,不动声色的向前迈出一步。
“卷松!你大言炎炎,不觉太过危言耸听么?”陈嵩冷冷一句。
卷松客得意洋洋的面容一滞:“什么意思?”
“以二对三十七?亏你说的出来,我只看到,现在是……”陈嵩的身形忽然贴地一晃,片刻间竟是滑出了十数步,紧接着,铁枪脱手,去势如电,带着尖锐的破空之音,这一瞬间,陈嵩连说话的语调都没丝毫停顿,“……以二对二!”
陈嵩贴地滑步靠近的时候,卷松客已生警兆,待听陈嵩说出最后几个字的同时,那柄铁枪已然带着呼啸的劲风,迅疾无伦的向自己射来。卷松客一凛,晃身隐形,就待瞬移躲避开去。
然而他忘了,此时他并不是以完全人身的样子躲避,而是半人半蛇的形态,不过这也没办法,前番与将岸角逐奔逃耗力太巨,现出这样的形态却是有利回复元气,本待是在安全地点调侃几句,而后尽可从容而避,却没想说话时,陈嵩贴地滑步,更是不待欺身近前便将铁枪飞掷而出,这掷枪之击却来的突兀,卷松客的躲避之术只挪开了上半身,下半身长长的蛇尾才刚被黑气笼罩,铁枪就狠准无比的射至,卷松客只觉得尾下一痛,刚刚隐迹的上半身再复出现,黑气消散,自己竟已被钉在了榉树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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