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舞台在那里,不是这儿。”虞洺潇能够感受到甘斐飞跃着扑上前来时,那浑身散的惊人气劲,但他毫不在意,即便是声名久著的伏魔道宗师人物,他一样有战而胜之的信心,更何况眼前这伏魔道的二代弟子呢?也正是有这份高深修为的自信,他才会好整以暇的坐视那斩魔士的徒劳挣扎,因此他只是潇洒的抬手一止,一股无形的气流已然缠住了那甘斐周身上下,按照自己的设想,这斩魔士将因此动弹不得,乖乖的被自己送回到厅堂上,去和那些嗜血凶狠的小妖们厮斗。
然而出乎虞洺潇的预料,甘斐身上的赤红色光芒一盛,竟然冲退了缚身的气流,而他虎扑过来的势头没有任何减弱,双手持着宝剑,当头劈下。
“哦?这般了得?”虞洺潇只是刚一转念,甘斐手中的长剑便迅捷无伦的从他面门直至腹下留下了一道直直长长的赤红色剑痕。虞洺潇面色一凝,原本的身形倏尔淡去,而真身实形却在十步开外的墙边现出,几茎断随着剑势缓缓飘落,这一击终究还是没有完全闪避开去。
甘斐像猛虎一样蹲踞在虞洺潇原先所坐的席位上,嘿嘿一笑:“身手不错嘛,娘娘腔,躲的还算利落。”
“比我想象的好像是要厉害几分,不过,你又怎能伤到本尊分毫……”虞洺潇用揶揄的语气回击,就在他说话的当口,一道淡淡的血痕从他的额头直至上唇赫然而现,虞洺潇顿时一怔,面色大变。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斩魔士的剑竟真正刺中了自己?这怎么可能?
甘斐双手持剑而立,姿势总有些别扭,没办法,此次潜入,用的是滕祥家传的宝剑,自己用惯了手的宽刃长刀未曾带来,不然刚才这一击能将对方伤的更重些,好在这把长剑两侧都开了刃,勉强用运使刀法的招数施展总算也能有些威效,此刻看着神色惊骇的虞洺潇,甘斐大笑道:“还觉得是猫捉老鼠吗?你不仅是轻敌,而且自视过高了,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全力对付爷的。”
虞洺潇抚摸着面上的伤痕,创口不深,便连血也没有流出来多少,但自己毕竟还是被这斩魔士伤了,更可恨的是,他伤的偏偏是本尊最为看重的,完美无瑕的容颜!虞洺潇大怒,原先总是露出娇艳妩媚微笑的神情荡然无存,眼眸中掠过一丝墨绿色的诡异光芒,语调也变得尖厉:“杀!杀了他!本尊要用他的五脏六腑下酒!”
无数道颜色各异的气团渗过紧闭的大门,很快在厅堂的中间现出奇形怪状的人形,都是面目狰狞,张口待噬的模样,仲林波看的双眉紧皱,这些都是什么人?不,绝不是人,他们是怪物,是传说中会吃人的怪物。时寔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妈妈呀!”,噗噗放出几个屁来,连带着下身一大片湿迹。
“不好。”顾不得再继续追击虞洺潇,甘斐深知仲林波和时寔这两个凡人根本无法招架小妖们的进攻,他立刻飞身跃回,抢在一个身量巨大的妖魔张牙舞爪的扑向时寔之前,一剑剁下了那妖魔的头颅,身形绝不稍歇,长剑刺斜里一斫,又将一个长着长长鱼鳍正待撕咬仲林波的妖魔一劈两半,其余众多的妖魔聚在一处,吼叫着蜂拥而上,与甘斐斗在一处。
仲林波心中虽惊,但多年缉盗擒寇练就的高强身手此际也挥了作用,他灵巧的躲开一个妖魔的撕扯,着地一滚,同时把还愣在当地的时寔一扯,时寔吓的脑中一片空白,被仲林波一扯之下,顿时站立不稳,骨碌碌的倒地翻了几翻,正滚到了一样被捆在地上的无鳞身边。
虞洺潇一脸勃然怒色,手底黑气缭绕,双目只不离甘斐身上,正要加入战团时,身边一道红光闪耀,却正是管事樊公泰,屈膝拜倒:“主上万金之躯,何必轻涉战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斩魔之士,交给小人就是。一个时辰之内,小人将为主上呈上此人新鲜的心肝。”
虞洺潇顿了一顿,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恢复了先前的雍容淡雅,又摸了摸面门上那一道创痕,嘿然一笑:“是也是也,本来是一场游戏,本尊却怎么先沉不住气了?小小疮疖,正可为本尊之警。他说的没错,我在一开始就该全力对付他的。好在现在也不晚。”虞洺潇语调一冷,“全力攻他,我要他死在那几个人之前,以儆效尤!”
“诺。”樊公泰用大有古风的礼节向虞洺潇做出了回应。
虞洺潇的身影在墙边隐去,他是去内室重新梳妆,当然,在那里欣赏这里的厮杀也一样可以。而樊公泰则站直了身子,眼中散出猩红色的光彩,注视着甘斐的一举一动。
堂上厮杀正紧,甘斐一人时而趋前,时而退后,时而斜身突出猛劈一剑,时而碎步避让横里巧击,斗不多时,觉得足下竹履甚不乘便,借势又脱下了竹履重重砸在一个探出舌头流着口水的妖怪面门之上。就这样跣足怒搏,甘斐竟是不落下风。
仲林波凑近时寔,先给了兀自痴痴愣愣的时寔一个耳光,时寔被打醒,脸色一苦,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呀……呀……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
“你们还看不出来?”躺在时寔身边的无鳞有气无力的说道:“他们是妖,我也是,我们都是修炼成人身的妖,最喜欢吃人,你们落在他们手里,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一根……”
时寔用惊慌的眼神先看了看眼里出黄光的无鳞,又看看与甘斐厮杀的众多怪模怪样的人众,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古籍传说中这些怪物竟真的存在于世上?还……还想着吃我?时寔转念之中,下身裤裆间又湿了一重,不禁再次失声大哭:“妈妈呀!”
仲林波倒并不算太吃惊,在看到先前那股黑气从屋角显现的时候,他就觉得此事大不对劲了,所以他在那时自曝了身份,一则是想有恫吓拦阻之效,二则也不无试探之意,当然,官家威势全无效用,那虞城主也没现出预想中心怀叵测的细作该有的神情,那大笑分明就是一种大感意外的表现,看来那虞城主也猜测过自己的来历,只不过自己真实的司稽司马的身份和他所料想的大相径庭而已,却原来这虞城主是妖,且不管他们由何而来,又是怎么出现在这人间世界,为今之计,只有脱出这妖魔盘踞的城坞,逃出生天才是要紧。
仲林波看着甘斐与众妖厮斗的身影,暗自钦佩,世人传说中有着弥天之术的妖怪竟然被这个红脸的大汉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击败,看这妖怪似乎也不过如此,既然这红脸大汉可以,自己也是个精修武艺的高明之士,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呢?
仲林波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心里豁然一轻,堂堂司稽司马,岂能托庇于他人?觑准机会,在一个妖怪被甘斐的剑势逼的向后退步时,忽然赶上侧身扫腿。
扫中妖怪的小腿仿佛撞上了坚硬的岩石,仲林波只觉得小腿生疼,那妖怪反一望,獠牙突出的大嘴喷着臭气道:“咦?好端端的肉还不安分?”
仲林波见那怪眼里透出绿幽幽的光,心中暗凛,手上却不迟延,一记肘击,狠狠打在那怪的腰胁间,那怪恍如未觉,嘿嘿笑道:“给我挠痒痒吗?”伸出簸箕般的大手,就往仲林波当头抓来。
仲林波精擅武艺,尤其近身格斗,在整个东阳郡从无敌手,却不想在这妖怪面前毫无颉颃之力,眼见得大手抓来,便待退身以避,可不知怎么的,浑身上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绑缚,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先吃了你!”那怪一把抓住仲林波,大口一张,就往仲林波头上咬去。
“噗”!剑尖从那怪的口中伸出,就势一转,那怪双目突出,一丝淡淡幽幽的绿气从头顶浮起。
甘斐拔出长剑,看也不看已然倒地的妖怪,返身继续厮杀,仲林波觉得束缚自己的力道倏尔消去,手脚又可正常举动了,大感骇然,情知妖魔不是自己一介凡体所能抵挡的,当下也不再想什么挺身颉颃的念头,而是坐回已经吓的七荤八素的时寔身边,看甘斐一人与群妖搏杀。
甘斐把武艺和除魔之术衔接的极为完美,尤其出手间往往出人意表,却又极具巧思,总是用最合理的方式躲开妖魔的攻击,并最有效率的斩除对手。攻入堂上的妖魔共有二十余众,一番厮杀下来,场上就只剩四五个法力更高的妖魔了,余者尽数被甘斐所杀,尸骸脏腑皆覆于地,妖魔死去后涣散的元灵之气不停的漂浮
樊公泰面如沉水,眼中的猩红色光芒越来越强烈。本以为是一场轻而易举的取乐游戏,可这个斩魔士竟出乎预料的强横,以樊公泰的千年道行来看,此人功力虽不是太高,但纯论格杀妖魔的能为,绝不在当世几大伏魔宗师之下,怎么伏魔道晚辈弟子中也有这么杰出的人物?
虞洺潇前番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全力攻他。我要他死在那几个人之前,以儆效尤!”
那就尽全力吧,徒然折损了这许多族众,其实从一开始,就该让我出手的。尤其,最最尊贵的鲡妃娘娘也在注视着这里,该使这场厮杀回复到取乐的本意上去了,让娘娘,让主上,看一看我阒水血鲤的耿耿忠心。
樊公泰凝气蓄势,猩红色的光芒在全身散,整个室内的气流也为之一窒。甘斐挥着剑,却也很快感觉到了这种气流的异常,就在他循着异状抬眼看去时,一道猩红如血的光芒直射在自己眼前。
甘斐身上的赤红色灵力之光转眼就被猩红色光芒包围,形成了一个浑圆的光团,依稀能看出光团中甘斐的身影。
樊公泰双手突前,像是环抱着这猩红色的光团,身上精气四溢,滋滋作响。
残余的四五个妖魔见此情状,都恭顺的退在了一旁,屏涛坞中,除了绝浪神尊,谁不知道就是这千年得道的金鳞血鲤最为高强?尽管他以凡人的面目出现时只是显得精明强干,可也正是因为他高卓绝的妖力,才使绝浪神尊赋予了他更高一层的地位。这个斩魔士既然是由金鳞血鲤樊公泰亲自出手,便已不足为患,还是让主管大人一人克尽全功吧。
这猩红色光团乃是樊公泰妖灵元神所聚,凡陷之于内者,周身精气尽被吸取,连带着魂飞魄散,纵还剩个肉体躯壳,也与活死人无异,此招谓之“断灵血雾”,平素樊公泰略一运使,确是一派血色朦胧的雾气之状,今番却是全力施为,竟将雾气催谷成了形若实质的圆球之体,也正因如此,那斩魔士被困其中,必然也再无幸理。
“魂来!”樊公泰的两手光亮更盛,射出两道细细的红线直探入光团之中。
吸其魂,断其灵,虽是略费周章,可也大体无差,马上就能吸取这斩魔士的灵神魂魄了。樊公泰嘴角露出暗笑,这个嚣狠的斩魔士一会儿将被串烤起来,到时候自己再让他的魂魄归位,在火焰之上听着他的哀嚎,烧炙他的血肉,这才是娘娘和主上喜欢看到的事,自己也算是又立下一功。
嗯?其魂何在?樊公泰探出的红线在光团之中反复逡游,却空空荡荡的触不到实体。
“退!”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在樊公泰耳边响起,樊公泰心中一震,这是鲡妃娘娘的声音,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吧,只是,何以唤我退?
不等樊公泰转过念来,猩红色的光团突然大涨,嘭的一声爆裂开来,一股热风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喷洒而出,甘斐昂昂的挺着胸,一手持着剑,一手将樊公泰探入的两条红线拽起,笑嘻嘻的道:“我说怎么突然这么暖和,原来是樊主管你亲自出手了啊,咦?这是什么?是你本相上的触须吗?你是条什么鱼儿?”
说着,甘斐将两条红线猛的一拉,樊公泰只觉得从手底直至两耳之下一阵剧痛,不由自主的被甘斐拉的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心中却是大惊,怎么我凝聚我毕生修为的“断灵血雾”被破的这般轻易?这斩魔士当真如此深不可测?
本已退身在侧的几个妖魔见势不妙,出嘶吼,齐齐迎上,甘斐手中长剑一划,赤红色剑芒迸,将几个妖魔冲的东倒西歪,同时甘斐又将提着的红线一拽,促狭的看着樊公泰踉踉跄跄的被自己拖拽上前。
这便是金鳞血鲤的腮边触须,更是其修道砺灵的元神所在,樊公泰又怎能想到施法不成之下,反被对方控了命门,心中叫苦,却又无计可施。
甘斐心中大乐,所擒者虽然不是那绝浪老怪,但这樊公泰也是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擒住了他,今日脱身的指望便多了几分,乐呵呵的说道:“樊主管啊,这么着,你把我们几个送出去,我饶了你性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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