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足饭饱,甘斐跻拉着云履,鼻里嗅着身上喷香的气味,拍着塞的满满的肚子,在屋里踱了几个圈,看着几个小妖女水汪汪的投射过来的眼睛,有些进退维谷。
“主人把小婢们安排在公子的房内,公子有什么吩咐,小婢们都一定会去做的。”侍女们都笑吟吟的围了上来。
眼中是绮丽俏靥,鼻中是香泽沁然,甘斐心中大呼:“娘的,爷要糟糕……”
“砰砰砰!”敲门声不合时宜却又万分及时的响起,看着妖女们停止了诱惑的动作,颇带些恼怒的去开门,甘斐心里既觉得万分侥幸却也有些遗憾,至于为什么是这种心情,甘斐自己也说不出来。
无鳞带着巴结谄媚又恭顺讨好的笑脸出现了:“哈哈,滕公子,还不曾安歇那?”
甘斐不无尴尬的将原本已经快被脱下的宽衫结束起来,口中应道:“啊?呃,哦,才吃好,不曾睡。”
“哎呀,这些时日与滕公子常在一处,不过分别片刻,便觉如隔三秋,这不,来看看滕公子住的还习不习惯,既是公子无心睡眠,不如小人陪公子外间漫步,既观月色,亦可一览我城中风光,可好?”想必是几位小妖女怨恨的目光使无鳞有些如坐针毡,所以没说几句话,无鳞便立刻相邀甘斐外出。
这小鳝鱼怪几时变得这般通达人情了?甘斐有些诧异,不过这个提议倒是极好,能够这样堂而皇之的受邀共行,一则可借机看看这阒水妖魔所建的屏涛城坞的虚实究竟;二则也可问一问自己来此之后的心中疑惑;三则正好躲过了这些妖女的诱惑纠缠。
甘斐当即作喜出望外状:“吴公既有此请,滕某敢不从命?烦劳吴公引路。”
两个人出门时候的动作绝没有说的话听起来那么从容淡雅,哪里是漫步同行的悠哉步伐?分明是又躲又逃的趋身碎步,唯一区别的是,无鳞是躲,躲开那些小女妖快要把自己吃掉的怨恨眼神,甘斐是逃,逃出那些小女妖几乎让自己陷身的诱惑风情。
身后的房门关上,无鳞和甘斐几乎不约而同的长吁出一口气,看到无鳞也是这般如释重负的神情,甘斐不由一怔:“你紧张个什么?”
无鳞先不说话,带着甘斐穿过修饰的金碧辉煌的过道,直走到坞堡城垛上,确定四下没有旁人了才说道:“可别以为那几个只是普通的侍女。”
“我知道,她们修的是迷心惑神的法术。”甘斐在城垛上向外望去,只能看到月光抛洒在鄱阳湖面上,波光潋滟,粼粼闪烁,晚风钻入鼻中,带来湖水特有的气味。
或许是心下虚,甘斐默不作声的走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在偌大的坞堡之中竟没看到有什么人走动,无论是被骗来此间的人间士子,还是妖魔所化的城中守卫人丁,不禁大为好奇。
“你是这里第一个带来的识兵之士,城主是加倍的礼遇,所以只有你的住处是离群别居的上房,其他士子都住在别的地方呢。”
“住在何处?”
无鳞嘴一努,甘斐眼神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去,那是坞堡的另一边,楼阁房屋错落,影影憧憧,尽管天色全黑,可内中的灯火之光还是很亮堂,从城垛上望下去,就可以看到不时的有人在底下走动穿行,只不知是阒水的妖魔还是人间的士子。
无鳞带着甘斐走到一处被楼阁遮挡的阴暗处,小声说道:“适才那樊主管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看来你用的那法子不错,他没有任何怀疑。后日二月十八便是欢迎盛宴,届时城主亲至,会先对你们的学识技艺小做考量,如无差错,就会用法术迷惑你们的神志,使你们归于我族,而主要用的法术,就是迷心惑神。”
“能不能用点什么新鲜的招数?老是迷心惑神,你们阒水就会这一招?”甘斐不由嗤之以鼻。
“招数老不怕,管用就行。”无鳞可不觉得老套,“给你们迷心惑神的那些都是女妖,她们的术法,即便是深有修为的得道高士怕也难以抵挡。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千万做好预防,不然的话……”
甘斐的眼神在城垛下的建筑里一个一个的扫过,似乎没有太注意无鳞的说话,突然将手向下一伸,反问道:“那些人间士子都住在哪里?是那里吗?”
无鳞一怔,顺着甘斐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用青砖黑瓦建造的一片气派的房舍,他辨认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没错,确是那里,主管安排其余的十一人两人一间,都住在那里,你却又是怎么知道的?”
“十一个人,两人一间,那就是说有一个人是一人一间。”甘斐忽然笑了笑,没有回答无鳞的话,眼神从城下收回,行若无事的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刚才,甘斐看到了一个人在屋舍之间大模大样的走动,可是他左右顾看的神情说明,他是在找寻着什么,绝不是散步的模样,这是别有所图的人才会有的动作,坞堡里的人不会是这样的情形的,而潜身而入的人更不可能在屋舍间走的如此堂而皇之,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也是被这屏涛城坞请来的客人,所以甘斐向无鳞做了次确认。
其实,甘斐能在这样的夜晚中将对方看的如此清晰,全拜对方身着的一身白袍所赐,尤其是在坞堡灯光的照映下,白袍在甘斐的角度看来显得异常明显,这是一个年轻人,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最关键的是,甘斐几乎在看到他的同时,就想起了小师弟姬尧曾经说过的话:
……预知之术在于时空前进时所能看到的每一个分岔,二师兄这件事的分岔很多很多,可每一个分岔的最后,我都能看到二师兄和一个穿白衣的大哥哥在一起……
穿白衣的吗?
这是小师弟对自己此行最终的预测---我,会活着,而进行这样的危险的事情,活着就代表成功。这样说来,什么女妖的迷惑也好,魔怪的威胁也好,这些都不是需要太费心思去担忧的事情,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我只要顺应接下来的一切事物的变化就行。
甘斐的神情一轻:
“嗯,后日的欢迎之宴几时开始?”
“从午时开始,宴会盛大,一直持续到晚上人定时分,席间舞乐之际,便要对你们一个个下手了。”
甘斐微微一笑:“所以我房中的那些女妖只是先行的小小试探?放心吧,我回去就屏退她们,要是这一关都过不了,却怎么挺到后日下手之际?”
※※※
风盈秀带着冯老太太和娟儿,是在隅中之时上的船。
这是巴东的渡口,从上游过往的船只都要在这里停靠一阵,而从下游溯江而上的船只也要在这里停靠,一路上风浪颠簸,险情重重,到得这里无论是船家还是旅客总是要休息上好一会儿,所以渡口边的市镇非常繁华,人流熙熙攘攘,服饰各异,喧闹声不绝于耳。
船还没有开,风盈秀便立在船头,感受着略有腥味的江风拂面,她是在听江中鱼儿的对话,不错,这段时日水流不太急,正是行船的好时节,风盈秀很满意的微微点头。
娟儿从船舱里出来,和风盈秀并肩而立,关怀的说道:“风姐姐,小心江风凉。”
娟儿此时作男子装扮,这番在船头与风盈秀对话的场景像极了一对情投意合的璧人,船舱里一个男子看的眼睛直,对她们凝视许久,忽然对边上一人阴阳怪气的笑道:“两个都是雌儿,咱们路上有艳福了。”
另一个哼了一声:“你还有这心思?先摆脱了眼下要紧,那帮龟孙子追的太紧!”忽然嗓子一提,粗声喝道:“船家!时辰到了,还不开船?”声音异常响亮,显得中气十足。
江中的鱼儿被喝声吓散,风盈秀有些厌恶的转头看向这个说话的男子,见他用斗篷围着头脸,只露出一双晶光烁烁的眼眸来,而在他身边另一人则用白布裹着头,像是寻常蜀人的装扮,可是脸上淫邪的笑意却分明透露着不怀好意。
这两人都身材魁梧,腰间挎剑,显然都是江湖上的豪客,不过风盈秀可不在意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风盈秀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
船家哈声哈气的应着:“客官莫急撒,等风嗦!马上就好。”
着斗篷的大汉还是粗声粗气的道:“等到几时?在这里可停了好半天了,再拖下去,老子不给船钱!”
正说话间,从上游吹来一阵劲风,船上水手们的喊声此起彼伏:“风起,风起。”
船家一抬手:“风起了嗦,起帆!”
水手们精赤着上身,黝黑而结实的臂膊有力的拉动,船帆升起,风盈秀只觉得脚下一震,客船已经开动了。
见到船动,那着斗篷的大汉才不再吆喊,从怀里取出一个酒袋,仰脖灌下一大口酒水,他身边裹白巾的男子则依旧把目光投射到风盈秀和娟儿身上,嘿嘿怪笑。
风盈秀拉了拉娟儿,示意她回到自己的舱中,毕竟还有冯老太太在,风盈秀心中虽然怒起,却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娟儿很乖觉的点点头,跟着风盈秀进了船舱,在路过那两人身前的时候,娟儿明显的将身子避了一避。
“小公子是往哪里去呀?”那白巾裹头的男子见风盈秀和娟儿从身边捱过,嘿嘿笑着搭讪,说话声音还是阴不阴阳不阳的刺耳难听。
“江海飘蓬,何问所踪!”风盈秀冷冷的挡了驾,这是江湖上的切口,风盈秀这么说,也是表明不欲多言的意思。
裹头男子却似乎来了精神:“哎?这水灵灵的妹子也是江湖同道?”
风盈秀不答,已经拉着娟儿来到船舱深处,在角落里和冯老太太会合,一齐坐下,江船简陋,船舱虽大,却也没有隔间,好在风盈秀颇有经验,预先在船舱角落处安置了栖身之地,可坐可卧,颇见余裕。只是满舱数十位乘客都挤在这船舱里,气味甚是难闻,风盈秀不由皱了皱眉。
裹头男子还想纠缠着说话,却被那斗篷大汉一拉:“省点事!过了这一段再说!”
风盈秀悄眼观察,现这两人即便不说话时也在不住的东张西望,瞧情形似乎是心神不宁,而裹头男子时不时的瞟向自己这里,初时眼神贼溜溜的在娟儿和自己身上游移,末了,眼神却投到了自己携带的包裹之上。裹头男子眼睛一亮,立刻转头对那斗篷大汉耳语了几句,那斗篷大汉也看向包裹,露出的一对眼眸晶光更盛了。
这包裹里可有数百金的财物,风盈秀很清楚这是瞒不过有劫掠盗抢经验的江湖人物的,看这两人神情,也必是现了包裹的端倪,料来也多半是江湖上盗魁强梁之流,当然,风盈秀可不怕,想在本姑娘身上动手脚,一准是活腻歪了。
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崖叠嶂,隐天蔽日,客船在滔滔江水中驶行了许久,一艘相同的客船也在江道上相向行来,与此同时,几艘形制较小的艨艟劲舟忽然驶出,一个大汉立在舟头,体格魁伟,神情彪悍,伸手一止,虽是江风极大,可他的声音仍然清晰的传入了船舱之中。
“百舸帮截查盗匪,船家止帆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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