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就听到耳边的风呼呼作响,眼前一片昏眩,等我最终觉得落在实地上,左右张望时,才现我是在一个草垛里,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本以为是妖魔所在的山野,后来才现,原来是远离都城的巴蜀边陲。不过,我也是蜀人,这里人的话我都听的懂,这却是意外之喜了。但我知道,能在转眼间把我送到几千里之外的地方,那个眼睛着蓝光的女妖怪一定很厉害。”
“原来你知道这是妖怪所为。”池棠接口道。薛漾却是眉毛一皱,口中沉吟:“云泣珠?云泣珠?哪里的妖怪?”
蓬头女子点点头:“都生这样的事情了,我还能不知道那个眼睛着蓝光,化作我模样的是妖怪吗?可是到了这里,我总不敢多去想这番情景,一闭上眼就能感觉到那蓝湛湛的眼眸乱晃,我很害怕。也就是知道你们不是常人,这才如实以告的。”
“幸好你没有去多想,不然,也许真的招惹来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东西也未可知。”对于身经妖魔之事,便如身具磁石之力的影响池棠很有些感同身受,一个从异地被妖魔传输到这里的孤女子,却终于遇上了两位斩魔士,谁说那种磁石之力没有起作用呢?
薛漾忽然啊了一声,眼睛一亮:“白姑娘,你刚才说,那个女子说自己是鲛人?”在看到蓬头女子点头肯定后,薛漾接着道:“啊哈,想起来了,阒水妖魔中原有鲛人一族,鲛人的身份地位很高,一直是很得阒水魔帝的看重的,对,池师兄,还记得那个我们曾经提及的南疆开山子吗?”
“便是那位古往今来,伏魔道公推的第一高手么?”
“正是。那时阒水妖魔派出引诱他的女子,就是鲛人中的一位公主,不知和这个云泣珠有没有什么关系。对了,白姑娘,你口中的主公主母是什么人?”最后一句却是薛漾对着蓬头女子说的。
蓬头女子默然了好半天,在确定直说无妨之后,才缓缓说道:“我的主公便是当朝桓大司马,主母便是昔年大汉公主玉恒公主。”
桓大司马?一个偏僻边陲的村落里竟然有这么一位大人物的宅眷,这倒是出乎池棠和薛漾意料之外,尤其这位桓大司马其实还和他们乾家的人物有着交集。
“哈,是桓大司马,也不知道甘师兄和莫姑娘见到他了没有,没想到远在几千里开外,我们这里也遇上了大司马府中之人,岂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哉?”薛漾学着乾冲的语气对池棠说道。
他们远在异地,自然不知道,正是那个身在大司马府的云泣珠引了针对二师兄甘斐的一场阴谋,并因此,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而那个云泣珠,此时也已经因为她阴谋的败露而付出了殒命身死的代价。
“出现在大司马府的阒水妖魔,这个倒不能不防。”薛漾还在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大司马执掌本朝兵权,论权势也可算本朝第一人,那妖魔莫非要仿效虻山茹丹夫人之举,蛊惑大司马,染指南国国器?”
“白姑娘,有一位不知你认不认识?”池棠想起一人来,“乃是大司马府十三剑中,名列三甲的媚羽孤雁莫姑娘。”
蓬头女子一怔道:“大司马府十三剑?这倒不曾听说,但是大司马府上确实有许多剑客,内中确有一位女子姓莫。”
是了,池棠猛省,大司马府十三剑之名也流传了不过一年有余,按这时间推算,恐怕那女子被送到此地来时,十三剑客还不曾聚齐呢。
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大司马府十三剑正是由于韩离最终得到桓大司马的信任后,由他从众多门客中一手遴选而出,而这个时候,这位蓬头女子已经被传输到了巴蜀边陲,不得与闻,在大司马府中,是另一个她在想着办法接近十三剑之---驭雷惊隼韩离。
池棠哪能知道其中曲折?但也从蓬头女子的回话中听出些端倪,忙接着道:“那姓莫的姑娘是不是异族人?一头棕色长?身材高挑?她叫莫羽媚,是不是?”
蓬头女子眨了眨清澈的眼睛:“咦?你怎么会知道莫姐姐的名字?这名字可是大司马为莫姐姐取的呢,非熟稔之人不会知道她的这个名字的,你认识她?”
池棠和薛漾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莫姑娘可是我们的好朋友,实不相瞒,她在前些时日也遇到了鬼怪,是我们的一个师兄舍命救了她,她在年前还在我们那里住了好一阵呢。”薛漾语调轻松的道,无论如何,能够攀上了交情,很多话题就会进行的更加顺利。
果然,蓬头女子的目光显得更柔和了,似乎也是因为能在远隔世事一年多之后,再见到相识之人而感到欣慰,即便,这所谓相识之人是相识的相识。
所以在薛漾再一次客气的询问蓬头女子的名字时,那蓬头女子没有再多犹豫,而是低声回道:“我是大汉国玉恒公主旧时宫中侍女,我叫娟儿。”
一年多之前,南海鲛人的公主云泣珠突起难,化作了娟儿的形象,只为接近那日益得到大司马信任的韩离,而因为赌气,她没有杀掉娟儿,却把她用妖遁之术,远远的送到了几千里外的蜀地边陲,从此,大司马府多了一个叫云舞晴的侍女,在这里,却也平白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白娟儿姑娘。一年多之后的现在,云泣珠机关算尽,促成了韩离的雷鹰神力灵醒,却功亏一篑,被乾家甘斐拆穿了阴谋,又被鹤羽门俞师桓取了性命;而在几千里外,这个巴蜀边陲的偏僻山村内,乾家的两名弟子又和这位云泣珠阴谋中早已弃若敝履的娟儿意外相遇。天下万事,莫不有着出人意料却又严丝合缝的际遇呼应。
“娟儿既是与两位英雄有着同故之谊,还请两位英雄相助,送娟儿回建康城大司马府上,娟儿感激莫名。”娟儿直到此时才放下了提防之心,在茅草床上纳头拜倒,倒把身边的老妪惊了一惊,虽没听大明白两下里的交谈,但看娟儿这般动作,老婆子也颤颤巍巍,要随着一起拜倒。
薛漾忙上前止住老妪,看了看池棠,其实娟儿最终有这样的请求,倒也并不意外,一向忠心耿耿服侍的主母还在建康城中,她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充满种种不怀好意的异域他乡终老此生?
如果是寻常情况自然好办,巴蜀之地也是大晋疆土,只需将这娟儿送到就近城市里的官衙,言明是当朝大司马府的内眷,那些地方官员谁不战战兢兢?一定尽心尽力的侍奉好,相送回建康城大司马府邸。
但这娟儿着实来历太奇,如何能对那些地方官员明言?况且自己这几个布衣白丁,说出来的话又岂能令那些地方官员相信?
就自己这两位护送前去吧,倒也无不可,一则是仗义救人也是侠士分所应当,二则借此一往大司马府,既可窥察那府中盘踞的鲛人妖魔,而且也可能帮助在大司马府盘桓的乾家弟子甘斐行事。然而现在,他们受锦屏苑公孙复鞅所邀,要在三月十五赶往参加他成亲仪式,其实单一个成亲仪式也就罢了,但以公孙复鞅的身份,此次相邀必然还有深意,这却耽搁不得,而此去建康城千里迢迢,一来一回之间,时日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且此巴蜀之地妖魔众多,身为斩魔士,多除此间妖魔也是重任之一,倘若护送他人而返江南,却也多少有些徒耗心力之虞。
正在两个斩魔士踟蹰沉吟之际,那娟儿又加了一句:“我也要带着婆婆一起走,婆婆为我这般辛劳困苦,主母若知婆婆待我的恩情,也必厚待她,我要让婆婆安享晚年,去建康城中也不受苦,便作我亲娘一般供养着,还请二位英雄一定成全。”
池棠心里犹豫,正不知如何开口,薛漾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又欢快起来,对池棠眨眨眼,意思是有办法了。
“容后相商,总有法子送白姑娘和这位老奶奶过去。”薛漾摆摆手,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却又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半蹲下来,对着门角处说道:“都听明白了?烦请跟你那主人说下,买卖上门了,这可是大赚一笔的机会哦。”
只听到门角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池棠的眼角余光看见一只灰色的兔子快的从门角处跑开,顿时明白薛漾意之所指,不由莞尔一笑。
只有娟儿和那老妪见薛漾这般情状,不明就里,愕然相顾。
※※※
“本姑娘凭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为了护送什么不相干的人?”
在李盛府上的内厢房中,风盈秀满不在乎的翘着腿,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
“你老是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不过,有时候咱们说起话倒也省了心,没那么多弯弯绕。”薛漾笑嘻嘻的道。
“本姑娘什么时候去偷听别人说话了?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哦,本姑娘是那只小灰兔吗?”
“你还真会强词夺理,行,不跟你争,这活儿你不接?”
风盈秀现出个得意的表情:“我在这巴蜀之地过的好好的,江南可从来没去过,我干什么要舍近求远?自讨苦吃?”
薛漾耸耸肩:“你不是说,只要支给你的价钱令你满意,即便是龙潭虎穴,你也能答应吗?”
“话是这么说,那这趟能给我多少报酬?”床榻上,灰毛兔子鼻子一抽一抽的,小松鼠溜了出来,兜屁股给了灰兔子一脚,灰兔子后腿一蹬,把小松鼠踹了个跟头,小松鼠吱吱叫着,没脸没皮的扑到灰兔子背上,替它挠痒,看来这两个小家伙是经常打闹作乐的,风盈秀就像没看见一样,倒是池棠觉得极为有趣,不由多看了几眼。
薛漾开始鼓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想当初,面对那粗直颟顸的罗老七时,他就是这般喋喋不休的:“你每干一趟这种事,我是说放出女鬼吓人的事来,能赚多少?我给你算算啊,你昨晚上是报价一百金,我估摸着这是你的行价,虽然昨晚这个李庄主多给了你一倍,但你知道他的意思,是个老色鬼,对不对?”
风盈秀眼一瞪:“他敢!本姑娘弄死他!”
薛漾摆摆手:“好好好,先不说弄死不弄死,就是说别人多给钱这事倒底还是少见的,我就算你每次净赚一百金吧。这蜀地地广人稀,行路不便,你又净找些大户人家下手,单是路上行程就够你受的了吧,那一个月能干这事几次?撑死一次吧?我就以半年为限,六个月,每个月我算你净赚一百金,六个月多少?六百金吧,这已经给你算得很多了,你平日衣食住行便不花钱?成,我们再看看这笔买卖,这次的雇主是谁?那可是大司马府里的重要人物,最终的酬劳就是大司马付给你。大司马什么人?是这些乡里的土财主能比的吗?你就是开口一千金,大司马眉头不皱,也能爽爽快快的给了。”
风盈秀掠过一丝疑惑的神色:“那个姑娘能值那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别听她说是大司马如夫人的侍女,那大司马的如夫人可是要将她最终做了大司马的妾侍的,这个身份,不得了了吧?你护送大司马的爱妾回去,这是多大的功劳?”薛漾开始信口胡诌了,不过他从娟儿的自述里多少也听出这意思,估摸着所料亦不远矣。不等风盈秀再追问,薛漾又补充:“此去建康城,走长江水路,脚程快些,一个多月也能到了,即便你不想赶的这么急,这一路上也不妨碍你做生意,两不相误啊,就算你花三个月到了建康城,你再算算,三个月,大司马酬谢千金,大司马的如夫人感激你,也可能重金相谢,一路上你再就手干干老行当,你得赚多少?最重要的,这事是我们乾家托付你办的事,办完这件事,你直接去武陵郡澧东县望月谷乾家庄,咱们的大师兄还要谢你呢。哎呀,这一趟下来,我替你算算都心动,你当真不接?”
风盈秀听的两眼放光,眉开眼笑,频频点头:“要得要得,你这么一说,这买卖硬做得过。”
薛漾心中暗乐,只要找到对方软肋,一说之下,果然无往而不利。
“既是大买卖,口说无凭,先付本姑娘订金来。”风盈秀收起笑容,对着薛漾将手一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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