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真?”薛漾和嵇蕤都吃惊的问道,进入虚空之前,薛漾确实出了白虹讯,却没注意到董瑶的反应。
池棠仔细回想了一下,决计不错,那白虹讯白光直往半空飞射而去之时,董瑶曾拉了拉自己衣角,说出了“这是什么法术?真漂亮。”的话来,显然白虹讯白光划空的情景都落在了她眼中,于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乾冲看到池棠这样神色,心知池棠所说必然是实,不由也奇道:“竟有此事?莫非真是我看走了眼?若是这位董小姐真有灵力那自然是大好事,哪怕只有一丝半毫的灵能之力,我们乾家的秘术便可传她几招,练成之后,别的不说,普通的小鬼小妖还是不在话下的,就算碰到凶妖狠怪,也未始不能周旋一番。”
池棠听乾冲这般说,不由也觉得甚是高兴。
“就等明日测灵之后吧,我们现在这样争执总是空谈。”七弟子郭启怀为今晚的争论划上了结尾。
听到乾家斩魔士一再提起的测灵之术,池棠觉得很好奇,趁着众人忙着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之时,他悄悄的问嵇蕤:“嵇兄,那测灵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嵇蕤笑笑:“池兄明日去看了不就知道了?你是刚来乾家,一路鞍马劳顿,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你要去看的乾家重地还有好几个呢,明天定然让你大饱眼福。”
池棠看嵇蕤说的轻松,也不便再多问了,嵇蕤说的没错,自己都到了这里,许多疑问不必着急寻找答案,明天随着乾家斩魔士好好看看这斩妖伏魔的世家究竟有哪些不传之秘。
在离开用饭的正堂时,池棠看了看桌上,现乾家斩魔士将饭菜吃的很干净,便连饼屑米粒都没有留下,菜的汤汁也用肉饼刮抹着送进了肚里。
又一个好习惯,不浪费粮食,池棠心里称赞。
……
池棠被安排在那一片木屋中的一间歇息,乾冲引他进房时还特地说了句:“这是我乾家弟子的憩室,其他几位师弟都睡在尊君边上的木屋中,尊君晚间若有事时,喊一声就行。”
池棠看到嵇蕤、栾擎天几人正推开自己身边的木屋房门,嵇蕤还冲自己微笑示意。
池棠亦以微笑回应,又对乾冲深深一揖:“乾兄费心了。”心里对乾家众人热情亲切的接待深为感激。
“尊君是江湖豪侠出身,怎么也这般客气了?”乾冲开着玩笑,又接了一句,“董小姐和宝儿就让他们和拙荆一处睡去,尊君只管安心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来。”
乾冲离开前,对着池棠双手一摊,微微一躬身。
池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乾家斩魔士的礼节,便也照着乾冲的手势,将手摊开,躬身回礼,乾冲哈哈大笑,替池棠带上了房门。
屋内陈设简陋,不过一灯一榻一净桶而已,池棠就着昏暗灯火,打量四周,心里忽然涌起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当晚,在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古木香味的屋舍里,池棠安心的睡着了,这是几个月来自己睡的最香甜的一次。
※※※
城里的雾没有那么浓了,稀稀薄薄,依稀可以看见城内屋舍成群,竟是个很大规模的市镇。
按莫羽媚的想法,这座城池死一般的寂静,定然是个阒无一人的空城,可谁知一行人进入城门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前面一个人影踽踽而来。
那是一个乡农模样的中年人,脸色显得极为苍白,身材也显得瘦弱,只是精神头倒不错,肩上扛着一担菜蔬,仿佛是起早赶早集的情形。
那乡农看到莫羽媚一行,脸上只是微有诧异之色,却毫无惊慌或惧怕的神色,就好像莫羽媚他们只是初入此城的一群旅人。
“这位大叔,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既然看到了人,莫羽媚便收起了长剑,上前拱手问询。
那乡农放下菜担,将手放在耳上,侧头靠近莫羽媚。
莫羽媚以为那乡农是耳力不好,便比划着手势,提高声音:“这是什么地方?”
那乡农看来是明白了,脸上露出笑容,打着手势,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看来他不是耳力不好,而是与莫羽媚语言不通,先前是没听懂莫羽媚说的话。
可现在是莫羽媚听不懂他说的话了,料想得说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单靠看对方手势也弄不明白,莫羽媚只能皱起眉头,费心理解那乡农的手势。
那乡农比划了半天,也看出莫羽媚听不懂自己的话,只得抱歉的笑笑。
“他不会说官话。”赫连厥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锐蹼邪鹜忽然对那乡农也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那乡农神色一喜,两人顿时交谈起来。
莫羽媚、赫连厥、啄峰铁鹤和江慈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常最少言寡语的锐蹼邪鹜倒能和那言语不通的乡农好一番攀谈。
二人的交谈看来进行到了尾声,那乡农笑着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负起菜担,走入薄雾,很快就看不见踪影了。
“你们说的什么?这是什么话?”赫连厥奇怪的问道。
锐蹼邪鹜摇摇头,脸上既无喜色,也没有忧虑之色:“这是代郡土人的土话,我从关外来,过去在代郡呆过,会说几句那里的土话。”
“代郡?那是东胡慕容氏的地盘,怎么代郡的人会在这江南之地出现?”
锐蹼邪鹜耸耸肩:“他说他是避战乱从燕国逃奔南国而来,一来南国就到了这座远离战乱的江南古城,还说什么是一位明月娘娘在保佑他们。”
“明月娘娘?什么明月娘娘?”赫连厥越听越糊涂。
“再往里面走走,找个会说官话的好好问问。”莫羽媚示意众人都收起长剑,这座城镇看来人口并不少,一行人再执剑而行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行人跟着莫羽媚向城镇中心走去,天色一直阴阴沉沉的,月亮一直挂在天际,月光透过云层淡淡洒下,既不明亮却也不昏黑,倒像是阴霾重积,暴雨欲来的时分。在城中的雾似乎已经渐渐散去,许多房屋里都透出灯光来。
莫羽媚又看到一个农妇带着个七八岁的稚童行走于道,上前问了几句,那农妇四十来岁的年纪,脸色也是异乎寻常的苍白,听了莫羽媚相询,便回了几句话,带着浓重的关中口音,所幸两下里语言还通。
“请问大嫂,这是什么地方?”
“呀,你们是新来的外乡人?这里是太阴城,是明月娘娘保佑我们不受乱兵贼寇伤害的地方。”农妇和许多中年妇人一样,健谈,爱说话,倒让莫羽媚能了解到更多的讯息。
“太阴城?这里归何郡所属?此处县丞是谁?”莫羽媚知道太阴是对月亮的别称,瞧这城中阴郁天色,这阴字倒是颇为贴切。她毕竟是大司马府出来的,先便是问此地的政行隶属。
“县丞?这里哪有什么县官?”农妇笑道,“这里是明月娘娘的护佑之地,是神仙保护我们老百姓的地方。”
莫羽媚觉得很是蹊跷:“神仙?明月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刚来的,所以不知道,这座城是明月娘娘建的,我们这里只有月亮,没有太阳,而且月亮一直在天上,从不升起落下。但是说来也怪,我们种地开荒,没几天就能收成,而且每天都有人给我们送水,送吃的,有时候还送些衣裳什么的,想的可周到了。唉,以前天天担惊受怕,外头兵荒马乱的,我们一家也是走了高运,听说江南这里富庶些,便思量着到江南这里过活,谁知道到了这里,真是温饱不愁,外面的那些个兵啊,贼啊,都进不来这里,这可是全赖明月娘娘的福了。”
农妇絮絮叨叨,还是没有说明白,莫羽媚只得继续问。
“你总说明月娘娘,那明月娘娘是什么人?”
农妇睁大眼睛:“我不是说了吗?是明月娘娘建了这个城的啊,给我们送水送粮的,都是她的手下。呀,娘娘仁慈的很,经常到城里来看望大家,大家伙儿可敬爱她了。”
“明月娘娘这么照顾你们,你们给她什么回报?比方说,收收税赋,交交租子什么的。”看农妇总是回答不得要领,在一边的赫连厥开口问道。
农妇摆摆手:“明月娘娘从来不要我们回报的,就是每逢月中,她就要选出我们城里十个男的,十个女的去她宫里,说是神仙要寻人间有善缘的点化点化,只要心诚的就可以做小神仙了,城里人挤破了头,都争着要去呢。”
赫连厥轻轻哼了一声:“既然大家都想去,那十个男的十个女的,又是怎么选出的?”
“有神仙的法术啊,只要被选中的,当天身上一定会有个月牙的印记,所以啊,争也没用,得看神仙给不给这个造化。”
“真是去升仙吗?”啄峰铁鹤冷冷的插口。
“怎么不真?”农妇的声音大了起来,明显是对啄峰铁鹤的怀疑表示不满,“月中的时候,就看到那些被选中的男女从明月娘娘宫里飞到天上月亮那去,那场景可美了,前月我那闺女就是被选中的,我亲眼看见她飞天上时还冲我摇手笑呢,唉,我怎么就没这福分。”
“大嫂刚才说,那些男女是从明月娘娘宫里飞出,那这位明月娘娘的宫殿在哪里?”莫羽媚敏锐的听出端倪。
农妇手一指:“就在那处山上。”手指处,远远可见一座山峰状如月牙,正与空中半月相对,却是在西南角方向。
“那这太阴城有多少人口?”江慈问道。
“总有三五千户人家,还会更多,经常有各地逃难的人进入这里,哎,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众人没有回答那农妇的问题,莫羽媚在沉吟,这农妇说此处有三五千户人家,那人口起码接近万人,南国之地,几时出了这么一个大城镇而不为世人所知的?她心里充满疑问。
赫连厥走过来,轻声附耳:“这里只怕是个邪教人物把持之地。”
莫羽媚点点头,自汉以来,什么太平道,五斗米教,前些年还出现个食尸教,都用的是这种形式,明里是为宽抚苍生黎民,实则是收买人心,广聚教众,暗怀颠覆之心,恐怕这里的这位明月娘娘也一样,从这里出去后一定要禀报大司马,早做防范,只是现在还不宜节外生枝,他们另有重任在身,时间紧迫,可不能在这里无谓拖延。
“大嫂来这里多久了?”江慈还在问那农妇。
“别看这里只有月亮,没什么日夜之分,我自己做了个计时沙漏,算的清楚呢,我们一家到这有一年零两个月了。”看来这农妇对自己做出的计时之法很是得意,说话语气不禁有些兴奋。
江慈刚想问出城路径,就听到远远传来一阵丝竹之音,喧嚷热闹。
“呀,娘娘出巡了,快跪拜快跪拜,不要惹的娘娘不高兴。”那农妇一迭声的道,已经拉着那稚童伏地拜倒。
大司马府的剑客们心里冷冷一笑,他们当然不会效这农妇愚行,只是身处此地,也不想平白招惹麻烦,当下将身形隐于巷陌之中。
听着丝竹之音越来越近,莫羽媚探出半个头来,倒要看看,这个装神弄鬼的明月娘娘是怎生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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