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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裳狠狠闭了眼再睁开，认定了这个猜测。这么一想，她果然自在了许多。想起汐寒也泡在水里了，她又道：“我头发多，你先别擦了，让它自己慢慢晾干就好。你自己先擦擦吧，别生病了。”
“鲛人本来就是生活在水里的，我没关系。长公主要小心一些。”
倾裳第一次从汐寒的声音里听出些微的嘲讽。她抬手捉住汐寒微凉的手，“汐寒，你想回大海吗？”
“不想，汐寒已经回不去了……”
汐寒把手抽出来继续细致地为倾裳擦着头发，一根根慢慢地擦。他是误入陆地的鱼，她是误入时空的幽魂，同样的远离故土，倾裳忍不住哼唱起那首《大海，我的故乡》，但她不敢唱出歌词，只敢哼着那曲调。她怕那歌词会让汐寒伤心。
哼完了一首，汐寒还没有擦完，倾裳又接着小声哼唱那些她所熟悉，却已经远去的曲调。
一首一首接一首，放在以前她是不敢这么做的，因为怕自己唱着唱着就哭出来，但现在她似乎已经适应了，麻木了，想起另一个世界的种种，也觉得不过是南柯一梦。
所谓庄生晓梦迷蝴蝶，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分不清幻觉与真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蝴蝶还是庄生。不过……也罢，眼前的才是最真的，虽然倾裳喜欢逃避，但真的无处可逃之时，她也会勇敢地面对。
倾裳的头发终于被汐寒极有耐心地全部擦了一遍，倾裳转头刚打算道谢，却忽然看到汐寒肩头一片血红！
“你怎么了？”倾裳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脑子里像是突然劈下了一个闪电，“你身边那四个鲛人去哪里了？”
汐寒起身拿来药箱，旁若无人拉开衣襟，露出鲜血淋淋的肩头。他试着给自己清理伤口上药，但因为伤口更加靠近背部，因而显得笨手笨脚。倾裳拿着干净的帕子沾了清水道：“我来吧。”
她说着慢慢将汐寒身上的血擦去，那白玉般的肩头露出一个深深的爪痕。倾裳倒吸一口冷气，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片湖里难不成还有什么怪物？
但这个猜想立即就被否决了，这个爪痕应该就是那几个鲛人女子中的某一个留下的痕迹。除了这道恐怖的爪痕，倾裳还在汐寒的身上发现了别的痕迹，有点像是鞭子打出来的。
倾裳忍不住伸手摸着那几道浅得不仔细看就无法发现的鞭痕，手指顺着那些痕迹游走，汐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倾裳立即红着脸收回手，把药膏给汐寒抹上问道：“那些伤是谁干的？”
汐寒沉默着不说话，倾裳便不再问，想必那经历不怎么愉快。但那爪痕的事情她必须问清楚！
想起在水下的时候，自己环绕着汐寒的手臂曾被汐寒掰开。而在她快要溺死的那段时间里，汐寒到底干什么去了？看着汐寒肩背上的爪痕，答案不言而喻。
倾裳绕到汐寒面前，直视着那双银色的眼眸，“那四个鲛人还活着吗？”
“死了。”
“为什么？”
“为了让你活着。”
汐寒蓝色的睫毛密密遮住银色的眼眸，将那浓浓的忧伤和苦涩也一起锁在里面。倾裳突然失言。这一瞬间，她脑中似乎有什么连成了一条线，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那些她初觉得正常，但细细想来却透着不正常的事情……
头有些疼，倾裳拍拍脑门，停止自己的思维。唉，应该是她在胡思乱想吧。虽然那四个鲛人就这样死掉，她心里很不舒服，但似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就在不断地接触杀戮和死亡，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
倾裳扯出一抹苦笑，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变得这么冷血，这么漠视生命了？她不知道，这些都是慢慢改变的，等有一天突然被发现，她自己也会吓一跳。
但，这样冷血和漠视生命，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倾裳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她从来没有妄想过自己能改变什么，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既然汐寒说，杀了他自己的同类是为了让她活下去，那就相信吧，只是希望她的信任没有错。至于汐寒这样的举动会不会给他自己带来祸患，倾裳自认为还管不了那么宽。她还不知道要找谁做靠山，又怎么能充当别人的靠山？
洗了澡，又受了惊吓，倾裳这会儿又有点饿了。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倾裳盯着汐寒那双银色眼眸道：“我饿了，想喝东西。就要上次被七尾打翻的那种。”
“那个小家伙叫‘七尾’吗？”汐寒说着站起来，表情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他接着又说，“公主想喝的乳酿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可以吗？”
听汐寒这么说，再结合自己的观察，倾裳终于决定不再怀疑汐寒，即使汐寒对过去的长公主做过什么，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此时外面的天空中乌云散去，露出一轮冷清的月亮。今夜，竟然是满月……在遥远的另一个国度，却只有阴沉沉的天，月亮已经坠落。
雨，已经下了四天，阴郁的天空似乎永远也不会放晴。赫之走在朱漆半旧的回廊中，抬头看了看，这时雨竟慢慢下得小了。等他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萧晋的寝殿外，天色倒真的晴朗了起来。
原本深深躲在云层之后的月亮露出了半张脸，依旧是惨淡无光，透着一层死亡般的灰白。月光落在殿外的竹叶上，反射出一层灰蒙蒙的光。
月下的梨花已经开到了荼蘼，冷风掠过，苍白的花瓣纷纷离开枝头，在浓重的夜色中寂寥的飞舞。那位年轻的国主正站在殿外鸦色的屋檐下，抬头仰望空中那轮惨淡的月，明眸微敛。
他的脸如月光石一般晶莹剔透，尽管是在这样的月光下，依旧如同黑夜中盛开的花朵。那一袭飘飞的青衫，在夜色中翻卷。他扬着头，像是一只寂寞而又优雅高贵的青凤。
淡淡的银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更加不真实。这样美好的人，似乎不属于这纷乱的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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