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一个人的甲午 > 第十三章 蓄势待发

?三天后,世铎上折举荐陈卓为新建陆军学校总办,军机处孙毓汶、刚毅早就存了静观其变的想法,另外几位大臣也是无可无不可,惟太后圣裁,没有表示异议。报经慈禧首肯后,光绪十七年三月十五日,朝廷正式下文,委任陈卓为新建陆军学校总办,并出乎意料的没有授陈卓文官的头衔,而是授副将衔。

  这自然是世铎说动了慈禧后,特意下的一份恩旨,不过是以此笼络陈卓而已。

  其实吴绍基劝说世铎出面说动慈禧的理由,只有一句话:皇上中意的人,未必就是皇上的人。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里面却大有学问,由谁去向慈禧说,又怎么说,都很有讲究。而放眼整个朝廷,最有资格也最能够说动慈禧的,也只有世铎本人。

  吴绍基果真说动了世铎向朝廷举荐陈卓,而且还把事情办成了。这样的才具和本事,让原本并没有报多少希望的光绪震惊之余,也是不由得另眼相看,虽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把握不住吴绍基竭力帮助自己的用意,但是这样一个能办事的人,看着确实是喜欢不已,暗暗的也有了把吴绍基收在自己夹带中的念头。只是眼下,他还没有精力和时间去从容展布。

  万事俱备,所缺的只有教官和学员了。由陈卓牵头,吴绍基和杜怀川为辅,并由陈卓拟定人员名单,朝廷下发明旨,调北洋武备学堂的相关人员入京协助,主要是原北洋武备学堂的洋人教员,德国人博郎、艾德、拜耳等,筹建陆军学校的事情开始有条不紊的展开。

  陆军学校的编制在北洋武备学堂的基础上,经过陈卓和吴绍基等人的仔细磋商,也终于拿出了一个具体的章程,报到光绪手里。

  新建陆军学校全体学员共计650人,计划编为5个大队,仿北洋武备学堂编制,每队3大排,每大排3小排。每大队126人,每大排42人,每小排14人。每大队设置大队长1人、副大队长1人,学生630人,共编为步、马、炮、工、辎5科,其中步兵科230人,其余科目每科100人,余20人学习战地医疗及修械。

  北洋武备学堂的学员和教官,也在朝廷的严旨下,陆续分为三批入京。吴绍基将先期入京的学员安置在西郊的旧营房内,由早前进京的洋教员负责管理。

  考虑到北洋武备学堂原有的学员多为在营弁勇,文化素质较低,年龄也普遍较大,接受新式军事思想和技术较为困难。陈卓准备在北洋武备学堂的基础上,经过选拔考核后,只保留400余人,所缺的200余名学员,由朝廷下旨,选择文武举贡员、文监生、文武候补候选员,及官绅世家子弟中文理明通身体强健者,经考试合格后入学。

  而原本闹的沸沸扬扬的旗人,这会儿反倒有些销声匿迹,前些日子的事情让朝廷中的大员都闭口不提此事,闹得那么不像话也没法开口。旗人们则是被先前的一顿板子打的有些懵了,再看见连先期入京北洋的学员都要负重30公斤跑10里路,合格后才入学,不合格的遣散回家,顿时没有了兴致。

  “姥姥,爷是正经旗人出身,娘胎里就带出的富贵,受这份苦?”看着那些满头大汗的北洋学员们,旗人们都是一阵哄笑。提着鸟笼,拿着蟋蟀罐,一脸不屑的摇头离去。

  也还是有些个旗人在新建陆军学校招生处报了名,眼神游移不定的望着已经初具规模的校舍,内中几个脸色阴沉的人,都是长的甚为彪悍,显然是特意为着考试过来的。

  ………

  对于军校的这些具体事务,光绪知道自己是外行,也不想过多干预,索性放手让陈卓他们去做,凡所奏之事,只要不是非得经朝廷出面去办理的,一律照准。只是按照自己的记忆,给陈卓拟了一份名单,让陈卓务必将这几个人聘为陆军学校的教员。

  名单上头三个人,赫然便是历史上曾被德国驻胶州总督盛赞为“北洋三杰”的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

  这三个人给光绪的记忆太深刻了,都是北洋武备学堂毕业,中国近代史上一时风云的人物,是非功过不论,但确实是会带兵,能打仗,当年一个冯国璋就让武汉三镇的革命军寸步难行,王士珍被誉为北洋三杰之龙,而段祺瑞就更加不用说了,带兵、权术都是那个时代的翘楚。能够在那样的时代里面迎风弄潮的人,都绝对不是平庸之辈。

  光绪让陈卓把这三个人招进陆军学校里面,心里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个时代所有的原始股都握在自己手里,用自己所能利用的全部资源,等待着为将来作生死一搏。

  陈卓对这三人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明白光绪为何会特意调这几个人过来,但是皇上交待的人选,眼下又正是用人之际,便马上以陆军学校总办的名义,向朝廷上折请调这几人。

  军机处那边,世铎的工作有吴绍基去做,其实也用不着做什么工作,调几个人担任教官对军机大臣来讲,根本不算是一件事情。

  而光绪最顾虑的慈禧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会儿慈禧还顾不上这些琐事,颐和园工程除了给她庆祝六十大寿的典景工程,其余已经大体完工,她正满心欢喜的搬进颐和园里面,对光绪亲自监工的这个园子如此顺利,如此圆满的完工颇为满意,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为一些小事和光绪闹生分。

  与此同时,第一批武器装备、学员的被服物资等也在上海装船,由招商局的轮船运输,经京杭大运河运达北京。同船到达的还有林启兆从钱庄里面抽调的几个挡手,专门负责协助杜怀川核算账目。户部的那些堂官们都是经年的老油条,这么多钱财物资从他们手里经过,不要说光绪,就连杜怀川心里都很是不放心。

  为了应急,林启兆还把江南制造局里的那几个洋员都一并送了过来,负责器械的安装维护。

  杜怀川则是干脆住在了西郊的军校那边,督促工程进展。每三天便是一个折子,向光绪汇报进展情况,请示需要马上解决的问题,和相关的建议安排。光绪更是将朝廷里的大小事情都甩手给世铎他们,自己全身心的扑到新建陆军学校上面。

  整个北京城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场面,朝廷内外静如止水,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而京城西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人头攒动,像一壶徐徐沸腾的开水,灼热而紧张。

  ………

  在大直沽以北,天津白河下游东岸的北洋武备学堂外,望着最后一批武备学堂的学员列队整装开拔,李鸿章久久的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些学员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夕阳的余晖下面,这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和身后空空如也的北洋武备学堂,忽然间显得无比寂寥和孤单。

  “中堂大人,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在一旁低声说道。

  “再看看吧,北洋最值钱的东西都给掏空了,老夫忍不住还是想再看看啊。”李鸿章怅然的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中堂大人何出此言啊?北洋武备学堂的学员没有了,可这学堂还在这里啊,假以时日,再多方招募学员和教习,必将恢复往昔的盛况,中堂大人不必过于伤怀。”张佩纶从旁劝慰道。

  李鸿章默默的看了张佩纶一会儿,不禁苦笑着说道,“幼樵啊,这做人做事凭的都是一口气,北洋武备学堂开办不过5年,刚刚有了点眉目,朝廷就急不可待的拿了过去,锐气一失,再要从头开始,谈何容易啊。”

  “我倒是不这样看……”经历了中法之战后一度沉沦的张佩纶,此时一扫当年的书生狂态,显得深沉了许多。“朝廷所办的新建陆军学校,依靠的还不是北洋的老底子,这些人无论是教官还是学员,都是中堂大人一手简拔,苦心栽培,他们撒到哪里,都是北洋的种子,将来枝叶茂盛,根却依然连着北洋。”

  李鸿章轻轻一笑,竟是忽然间透出一丝苍老和疲惫,嘴里喃喃自语道,“北洋,朝廷上下都在盯着的北洋,幼樵你说说看,这北洋到底是什么?”

  “北洋是中堂苦心打造的北洋舰队,是中堂大人的淮军,是北洋这些年一步步开创出来的招商局、电报局,矿山、铁路,制造局……北洋就是中堂大人这面挽狂澜于既倒的旗帜,和旗帜下面愿为中堂大人效死之人。”

  张佩纶说着,心中也是激荡不已。当年朝廷下旨将他从严发往军台效力赎罪,危难中正是李鸿章施以援手,将他召入幕下,又把自己的小女儿菊藕嫁给他为妻,如此恩遇,怎不让他感激莫名。

  李鸿章拍了拍张佩纶的肩膀,眼神温和的端详了他片刻,神情一肃说道,“幼樵啊,北洋是什么,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北洋其实就是我李鸿章一人,我李鸿章在,北洋也就在,可要是有一天我李鸿章不在了,这北洋又将是如何一番局面呢?难保不会像今日的北洋武备学堂,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而已……”

  张佩纶微微一惊,抬眼望着李鸿章,心中不明白李鸿章今日如何会发这样一番感慨。

  “朝廷这次强行将北洋武备学堂调往京师,确实做的有些让人心寒,但幼樵以为,北洋二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又岂是朝廷所能抽空的?”

  李鸿章摆了摆手,对张佩纶的一番劝慰全然不在意,只是望着余晖下,一片寂静的北洋武备学堂说道,“你当我是为朝廷的打压忧烦啊?这些年来朝廷有哪一日停止过对北洋的打压。像这两年不给北洋海军拨军费的事情,真的就是为了给太后建园子没有钱了?从根子上讲,还是有些人不想看到北洋坐大,不想让权力掌握在汉人手里,满汉之防,尤甚于国家之危……眼下国家承平日久,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们啊,不就是想看着北洋一天天变弱,一天天消亡,卧榻之侧没有了心腹之患,他们才安心啊。我眼下还在太后跟前说的上话,可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有谁能撑起北洋呢?”

  张佩纶此时终于明白了李鸿章心中的忧虑所在,心里也是暗暗的叹了口气。北洋后继无人,现如今又是将疲兵惫,骄横腐败,怪不得中堂大人会如此看中那些离开的武备学堂的学员。

  “罢了,这些事情就不说他了。你回头准备一下,跟随我去北洋舰队一趟,去年恭亲王就提醒过我,北洋也该整顿一下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别人不来打压你,自己就先垮掉烂掉了。”李鸿章收起刚才的那份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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