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省工业厅赵爱军副厅长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济源机械厂副厂长王德友愁眉不展，一根接一根的抽着大石寨烟。赵爱军心底明白，如果老战友但凡有一点法子都不会放下脸面来求自己。也罢，我就再豁出去面子联系联系齐志福吧。他抄起座机要通了451副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喂，老齐吗，我是赵爱军。”
“屁话，我要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啦？我看你小子还没被收拾明白。那什么，废话少说，我就问你一句痛快话，老王他们济源机械厂的摩托弹簧你就不能再通融半年？你妈的，就留两个月的时间提高质量，你就是突突了老王他也没辙儿。狗屁一个月的期限，你忽悠旁人行，连老子你也忽悠？我看你他娘的又欠收拾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买张火车票杀到洪都去?”
王德友从赵爱军抄起电话的那一刻，耳朵就竖了起来，听到他这么冲电话里喊，心中无比沮丧，沙陵摩托厂的加工任务十有八九要丢了。这半年来，沙陵摩托厂一直在减少弹簧的订货数量，眼瞅着现在的生产任务只有高峰期的三分之一不到。济源机械厂千多号人，现在只能勒紧裤腰带才勉强发得起基本工资，职工医药费报销还欠好几十万。如果沙陵厂再缩减订货量，那济源厂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赵爱军放下电话，两手无一摊，有些无奈,“齐志福只是主管生产的副厂长，现在厂长铁了心要换弹簧生产厂，他也没办法，而且这一个月订货量还得再减半。”
王德友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厂子里已经快解不开锅了，订货量再减半，全厂连个基本工资都整不出来，到时生产线上只能停工。沙陵摩托厂订货取消的消息一旦传出去，王德友百分百肯定刚回家的工人会再去市政府闹。他把最坏的情况向赵爱军合盘托出，却也只能大眼瞪小眼，没辙儿。
沙陵摩托厂是洪都省辖企业，别说南湖工业厅没资格指手画脚，即便有，在这改革大背景下，他就是硬顶着不执行，工业厅也没招。王德友脾气急、性子冲，现在火烧眉毛，说话就更加不遮掩。赵爱军听到耳朵里虽然不觉得多么刺耳，但也有些进味。他摇摇头说道，“老王，要说这事儿也怪不着别人，按说你们济源机械厂也是老资格三线厂了，怎么连个摩托弹簧也造不好。前两年你们不是从美国买了几台设备吗，怎么到现在连这么点小活也干不好？”
不提倒罢，一提起这事王德友就气不打一处来。九零年他们厂长看451厂造摩托转型挺好，就起了加工摩托车配件的心思。一来消化消化厂里富余的劳动力，二来也能创收给职工涨涨工资什么的。王德友是副厂长，受厂长委派，还专门跑了趟省工业厅，通过老战友赵爱军的关系，和沙洲摩托车搭了桥，硬是把减震器配套的活给拉过来。干部职工一听这是好事呀，都挺高兴。按说事儿到这也挺顺利完满。可沙陵黑驴用的双桶液压减震器济源机械厂现有的设备加工不了。刚好厂长跟团到美国访问，看美国有套设备挺好。回国后跟干部职工一商量，都觉得拣了大便宜。
砸锅卖铁买回之后才知道上了大流氓的当。这是人家六七十年代淘汰下来的东西。更悲催得是，厂长图省钱连技术指导也没要，寻思他们自己能玩转。结果就因为汽缸加工机床是电脑控制的，全厂没一个会用。满三沙找高人，要么懂外语的不懂电脑，外语、电脑都懂了，但又不懂机床。最后没辙只能土办法手工加工汽缸，却精度不够，活塞和汽缸间的封闭性不好，跑冒滴漏。才跟沙陵供了一年多的双桶液压减震器，人家说什么不让再送货了。现在工人整天都没活干，厂子半死不活，工人就差集体去上访。
王德友在那里生闷气，赵爱军却脑子活泛的很，稍微一琢磨便掏心掏肺地向老战友献计，“德友，最近省里正在讨论全民所有制中小型企业试行承包经营、租赁试点，各个地市可以选择少数有条件的企业进行试点。我觉得你们济源机械厂各方面条件都挺符合，是不是可以考虑试一下。”
赵爱军竟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王德友的脸立马垮下来。堂堂济源机械厂好歹是大三汽建设的底子，怎么也不至于落到搞租赁经营的地步。王德友心里有疙瘩再谈下去也没什么用，应酬两句便匆匆告辞。
两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华清除了利用周末去趟前进公社，其他时间都在厂里搞计算机推广培训，曹大栓隔三差五到技术科找华清聊天打屁逗闷子。有了这个消息通，华清倒也知道不少厂内外的八卦消息。比如这段日子在济源机械厂上班的王志军就混得很惨，现在他们厂工人中各种谣言漫天飞，甚至还有人暗中撺掇着要到市政府请愿，要求增加订货量，报销职工医药费。厂领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下去，他老子王德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现在华清的心思可全都在第一桶金上，这些不相干的八卦消息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掐着手指掰算信件是不是已经送到老保罗的手上，会不会中间出现变故？
时间越久，心里越发慌，但除了耐心等待也无计可施。眼看厂里第一轮电脑推广培训也结束了，华清更是有些坐不住，索性请假回老家探亲去。华清向科长请了假，又按照规定留下临时联系方式便要踏上去往靖州的火车。想起这，他不由心底暗道惭愧，这去三沙汽修工作都快一个月了也没顾得回家看看。
三沙和靖州隔着岳麓山脉，交通极不发达，往来要十多个小时，先坐火车，再换汽车，回头还得坐下乡公交车，耗费的时间比去省会沙州都远。
。。。。。
美国密尔沃基，哈雷公司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
“戴维，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怎么能够向一个远在中国的陌生人支付六百万美金？这个决定简直荒唐透顶！”资格最老的罗纳德董事怒气冲冲地朝公司总裁戴维吼道。
他原本就对这个新上任的年轻人不太满意，而现在简直想提请董事会把他罢免掉。当然，这不太可能，除非他犯下更大的错误，或者有更多的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想想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罗纳德就感到气愤，如果不是这个老东西，现在呆在总裁位置上的应该是小罗纳德！
“我也是这么认为，戴维你过往的决策都非常棒，但这次的建议实在太离谱了。那个来自穷鬼中国的毛头小子只是在信里提了几个花哨的名词，研发中心的工程师们就像疯了一般，戴维你一定是被他们忽悠了，竟然傻乎乎地向董事会申请六百万美元的经费！老天，这么一大笔钱，都快赶上我去年的分红了。”一名董事附和道。
“亲爱的罗纳德董事、鲍威尔董事，刚开始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想法。但是当我和公司最顶尖的专家深入研究了这名叫华清的中国工程师的建议后，立刻就被折服了。他的想法非常棒，我向上帝发誓，错过他将是我们哈雷公司巨大的损失。”戴维神情振奋，挥着手势激动地说道，“他竟然能够想到对旧款的硬尾摩托（HARDTAIL）进行改造，将悬挂结构隐藏在座位下。我敢打赌这种匪夷所思的创意只有疯子和天才才能想到，而专家们一致认为这是个天才的主意。他们私下做了评估，仅仅这一个想法就值一千万美元，何况他还将提供六项山地车的发明。”
他喝口水平缓一下激动的心情，“上帝一定爱死了这个年轻人，竟然给他让人嫉妒到发狂的天赋。尊敬的诸位董事，如果我们把详细的图纸和技术资料带回美国，我保证，仅仅将这些山地车技术转让给有兴趣的厂家，立刻就可以拿到两千万美元的支票。假如我们成立一座山地车生产工厂，那么依靠这几种技术研发的新产品，将会引起全世界山地车迷的疯狂。”
戴维说完会议室里便炸开了锅，大家交头接耳起来，如果事情真像戴维说得那样，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罗纳德见董事们立场开始转变，心中大为不悦，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掉进钱眼里，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我提醒一下诸位，这封信来自贫穷落后的红色中国，上次马尔科姆去访问的时候，街道上连一辆像样的汽车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比我们美国更先进的摩托车和山地车设计技术呢，这一定是个圈套！”
听到罗纳德再次固执地表现他对红色中国的不满和无知，董事们哄堂大笑起来，这个保守的共和党！总裁戴维也忍俊不禁，“亲爱的罗纳德，我记得马尔科姆访问中国是十年前的事情吧。前些日子我可听沃克布什说过，现在的中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罗纳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因此我郑重建议，从总部派两名工程师去见一见这名中国人，如果确实就如他信中所说，那么这对我们公司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罗纳德见戴维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董事的老家伙们也频频点头，如果再执意反对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他气哼哼地声明保留意见便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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