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宗萱的语气,颇有遗憾的意味,听得在场之人深感愧疚,纷纷低头沉思起来。这时,忽听夜未央道:“盟主夫人好一番言论,着实令人佩服,但不知你另嫁他人,携子改姓,别应天是否会寒心?”
“难道车里的人竟是盟主夫人?”众人哗然,一脸震惊地看向马车。昔日,盟主夫人同天魔教的教主夫人在武陵山决战,轰动江湖,自那之后她就失去了踪迹,没想到竟然隐迹在这武陵镇中。
马车里,闻宗萱怔住了,一双清幽的眼眸不由得再次打量着夜未央。见那人依然懒散地坐在地上,手指不停的敲着膝盖,眼神深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自身上散发出来,教人不敢小视。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正想的出神,忽听马车外有人问道:“是你吗?”声音有些颤抖,显然问话的人有些激动。
闻宗萱抬头看向帘外的秋双心,心里微微讶异,竟然也变了这么多?自当年武陵山一战别后,她和她已经十几年未见过了,时光将这两个同时失去丈夫的人折磨的满脸沧桑。岁月匆匆而去,留不住的是青春,忘不掉的是回忆,她们谁都无法逃脱过去。
秋双心站在马车外,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就在刚刚,她亲眼目睹南无诗葬身火海,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解释,没有回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对自己说过,心底无比悲痛。视仲丛如生命的无诗为什么会选择背叛天魔教?十几年了,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想明白,所以才奔赴飞龙引,只为了听她一句解释,然而,她却带着这个秘密,随着这场大火永远的消失了。
南无诗的消失,让秋双心的心沉了下去,千里迢迢地赶来飞龙引,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两个亲人。莫大的悲痛让她再次心生绝望,这时,闻宗萱却现身了,故人勾起了她过往的回忆,便忍不住上前相见。秋双心望着愣在马车另一侧的霍春秋,对闻宗萱道:“难怪我觉得这个孩子很眼熟,原来竟是你的儿子,他就是你和别应天的孩子吧?”心里一酸,看着别人的孩子,不禁又想起了已逝去的楼郁殊。
马车里,闻宗萱看了一眼霍春秋,微微点头道:“他已经十九岁了,是应天与我成亲时的年龄。”
“真是盟主夫人?”
“这孩子难道就是应天盟主的后人,这么说他满月时我还去喝过酒呢。”
“盟主有后了,武林之福啊!”众人听了闻宗萱的话,又是一阵轰动,纷纷议论道。
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霍春秋还是有些印象的,只是当年才两岁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身份。此时听秋双心和众人说起,自己的父亲是前任武林盟主,受尽江湖人的爱戴,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心里恍恍惚惚明白了闻宗萱的苦心。瞧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霍春秋的心情忽然变得无比沉重,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尊敬和好奇,每个人都是一副寄予厚望的表情。他们这样看自己,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别应天的儿子吧。
闻宗萱将儿子沉重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没有管他,只是看向一众武林人士,缓缓道:“当年,应天和楼教主一战,神秘失踪,十几年了一直没有出现。但我始终相信,应天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从未抛弃过这个江湖,未曾抛弃过你们。”她看了一眼秋双心,又道:“同样,我也相信,楼教主也还活着,他们还活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一直看着我们。应天他和楼教主一直很要好,从未想过为难于天魔教,所以,我希望今日大家能放下过往的恩怨,与天魔教冰释前嫌。”
众人沉默许久,忽听一人道:“他们哪里要好了?如果真要好他们就不会决战,就不会失踪,说不定正是楼仲丛暗害了盟主。”
“没错!盟主剿灭了秘穴宫和灸泠门,下一个要对付的肯定是天魔教。楼仲丛一定是早想到了,所以才耍诡计约战盟主,然后将他暗害了。”众人又跟着起哄。
秋双心和闻宗萱一同看向说话的那人,见是一个三十余岁的青年,他的眼眶微红,道:“盟主当年对我有恩,救了我全家人的性命,可惜我不能亲手为他报仇。”他抬头,愤恨的眼神看向秋双心,“天魔教的人都该死,是他们害得盟主失踪,他们是罪魁祸首!”
闻宗萱突然扬声道:“诸位,你们误会了。应天和楼教主的决战,并非是江湖恩怨,只是个人武功的切磋,他们惺惺相惜,都对对方的武学修为极为佩服,所以才会约战。”
众人有些不相信,眼神迷惑的看着马车方向,这时,忽听秋双心道:“仲丛确实与我说过,应天盟主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散漫却不傲慢,为人洒脱大方,品行出众,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他从未当应天盟主是敌人,何来暗害一说。而且,”她顿了顿,语气悲凉道:“仲丛也失踪了十多年,若真是暗害,岂会傻得把自己赔进去。”
闻宗萱接着道:“事实上,当年那场决战,是应天先找上楼教主的。应天因为楼教主和邪帝衣笑臣一战,对天魔神功钦佩不已,所以才会提出决战。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真是这样吗?”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孟凡尘听闻宗萱提起过往的自己,心中更是不好受,当年的那一场决战,可谓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他平生引以为傲的七夜明珠竟然抵不过天魔神功,这正是他憎恨楼仲丛的原因之一。见在场之人已有不少人退出离开了,心中暗自打算,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让他们对楼仲丛的恨意就这么消了。
与孟凡尘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夜未央。他见闻宗萱几句话就解了众人和天魔教的恩怨,心中除了佩服闻宗萱外,更有的是暗讽。好一个盟主夫人,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丝毫未减,不过,可不能就这样如了你的意。他想了想,突然抢在孟凡尘前面开口道:“盟主夫人确信你不是在为楼仲丛开脱吗?据我所知,你未嫁人以前是灸泠门的小魔女。别应天可是灭了你满门的仇人,你真能大度到能与仇人同床共枕?”
夜未央一句话,再次令众人哗然,纷纷扭头看向了他。闻宗萱脸色刷地一下变了,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这时,听秋双心道:“我相信她可以。当年别应天也灭了我秘穴宫,我们都可以冰释前嫌,她又为何不可?都说时间是化解一切恩怨情仇的武器,或许百年前,天魔教真的有对不起这个江湖的地方,然而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们还是放不开?大家想想,仲丛在任教主期间,可曾为难过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
众人再次低下了头,无言以对,不得不说,秋双心说的很有道理。或许是百年前,宁仇渊率领的天魔教对江湖人的影响太大了,如今的人都对天魔教这个名字有着深深的惧意。这场恩怨情仇,无人在百年前亲身经历,却都甘愿在百年后深陷其中,彼此迷失。
夜未央站起身,看着又一批人离去,心中暗自琢磨:神女传人曾观星算命,预言楼仲丛和别应天还活着,她的话不会有假。本想借助这场轰动江湖的武林盛世引出这两人,却至今未见他们现身,那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阻碍了他们,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收到消息,否则,与南无诗感情极为深厚的楼仲丛,怎么可能任她处于危险之中?如今南无诗和楼郁疏已死,天魔教已是人丁凋零,不足畏惧,看来只得另想办法找出楼仲丛了。
夜未央想着,看向一旁的劳桑心,道:“先撤吧!”
江才情当即脸色一变,“未央,为什么要撤?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三人!”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夜未央身上,此时夜未央已恢复如常,杀人当然还是要继续。
夜未央淡淡道:“这个时候杀他们也没什么意义了,小白,我早就跟你说过,若要铲除天魔教,必须要将其连根拔起,断其血脉。如今楼仲丛尚未现身,就算杀了其他人,他一样可以重振天魔教。”
江才情有些迟疑,“那就先杀了他们,等楼仲丛出来了,再杀了楼仲丛不行么?”
夜未央低声道:“如同别应天是正道武林人士的灵魂一样,楼仲丛也是魔教的支柱,在楼仲丛未现身以前,任何的努力都是白费的。所谓血脉,就是不能让楼仲丛留后,虽然楼郁殊已死,但谁也不敢保证,楼仲丛没有其他后人,若是他有后人在其他地方东山再起,天魔教就不可能彻底铲除。我们再找时机逼他现身吧,我有预感,很快就能跟他见面了。”
江才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夜未央说的太深奥了,他完全不理解。不过,他向来对夜未央信任有加,也就没多问了。夜未央瞧见场上已经没多少人了,零零星星的都已散去,那方商羽落和庄伏楼水连环站在一起,也没人敢找她的麻烦。似是夜未央方才说的话全都听见了,她望着那人,若有所思。
夜未央眼角轻笑,道:“都走了,商掌门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商羽落笑道:“我想看看你还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夜未央道:“你总是把我想的那么邪恶。”
商羽落眼角含笑,淡淡道:“本身就邪恶,何须别人想?”未等夜未央反击,转身看向庄伏楼,道:“诸位,告辞了,后会有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夜未央,带着飞花离开。
夜未央神色不变,心中却暗叹,这商羽落还真不容易征服。瞧见武林庄一行人还停留在那里,一家人都围着昏迷孟传情,脸色不一,遂问劳桑心:“那小子怎么回事?”
劳桑心道:“他冲进火海去救南无诗,出来后就晕倒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夜未央有些不解,道:“你们刚才说南无诗已经葬身火海了,这火又是怎么来的?”他揉着太阳穴,皱眉道:“我貌似丢失了一段记忆,这中间发生什么事了?”走火入魔期间发生的事,他是完全不记得了。醒来后,他首先听到的就是闻宗萱的曲子,曲子虽然优美动听,对于刚刚醒过来的他来说,却是极其刺耳的,所以忍不住嘲讽了一番。之后,他注意到了燃烧着的飞龙引,就问了劳桑心,劳桑心以为他记得中间的事,就一句话带过,“南无诗葬身火海了。”饶是他再聪明,也猜不透这经过。
劳桑心和冉必之一同看向夜未央,异口同声道:“火是你放的!”
夜未央一愣,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试着运了一下功,发觉根本无法提气,扭头看向两人,“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到底怎么回事?”武功根本就没有恢复嘛,又怎么可能使用烈焰灼?
劳桑心和冉必之对望一眼,没有将他走火入魔的事说出来,因为他们知道,在夜未央的心中,夜未艾也许是他的禁忌,一旦提起,可能又是一场风波。劳桑心想了想,道:“堂主伤了你之后,就一直专心给你疗伤,南无诗想趁机杀你,是堂主借你之手放了这火,所以,跟你放的没什么区别。”
夜未央眼神微变,看着闻宗萱的马车,忽然道:“六日,是霍夫人救了你吧?”这辆马车车轮跟镇外树林里的车印吻合。
劳桑心沉默片刻,道:“是,她为了救我,耗尽了一身功力。”抬眸看向马车方向,刚好迎上了霍春秋的目光。霍春秋对她笑了笑,跳上马车,缓缓离去。
这方,孟凡尘瞧了一眼天际,对孟传闻道:“天快要黑了,今晚我们先在这镇上住下吧,明日赶路回武林庄。星辰,传闻,你们两个给我看好了他,不能再让他给我跑了。”
夏星辰冷哼一声,道:“我的机关,他是挣不开的。”密室里的事,她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心里对这个少年还是有些喜欢的,所以,机关缚的不是很紧。
孟凡尘伸手解开了鄢商慈的穴道,后者连看也没有看他,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孟传闻背上的人。几人带着孟传情,去金山客栈投宿去了。
“领主。”劳桑心看着几人离去,对夜未央道:“南无诗是带着魔灵珠跳进火海的,孟传情进去救她,可能已经拿到了魔灵珠。”
夜未央想了想,突然笑了,道:“倘若真是魔灵珠,南无诗才舍不得带进火海,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她,所以,真的魔灵珠一定还藏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他顿了顿,又道:“区区魔灵珠,有什么好稀罕的,重阳珠和烈焰珠曾经在我手上也只是睡觉而已。”
“原来,另外两颗珠子竟然在你手上?”冉必之真心觉得这人的运气忒好,人人都想抢夺的四大神珠,他一个人就霸了两个。
夜未央轻笑道:“你们以为烈焰灼是用什么练成的?”只有拥有烈焰珠的人,才能够练成烈焰灼。
劳桑心忽然道:“他们说集齐四大神珠就可以提升武功修为,不知此法能不能恢复领主的武功?”
夜未央道:“这种希望渺茫的事,还是不要想了,找家客栈休息吧,我累的很。”
江才情叫住了他,“未央,这个方法你不试试吗?”
夜未央头也不回,边走边道:“你傻了是吧,重阳珠我早就给了水柏苍了,现在不知道落谁手上了。”江才情愣了愣,这才想起,当年夜未央的确用一颗珠子跟水柏苍换了几粒傀儡虫。
另一方,水连环听见了夜未央的话,心底有些震惊,果真是他,为什么他总能和父亲扯上关系?
劳桑心听了夜未央的话,不禁有些失望,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也好,如果他一直没有恢复武功的话,我便可以一直守着他。想了想,她快步跟上夜未央,刚走了几步,眼角瞥见一个碍眼的人,他低着头正准备离开。
“韩令风!你往哪里去!”劳桑心咬牙恨声道,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猛然抽剑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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