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奈何桥头初见,她恬静淡然,恍若仙子般款款而来,一下撞击到我沉寂了千年的心。
我难以置信,这月华般的女子,竟背负这般深重的罪孽?千年道行的女鬼,却束手就擒,自入地狱,日复一日的在黑云沙小地狱受刑。
作为二殿阎王,我自然知道黑云沙的刑罚有多残酷,没有坚韧的意志,只怕撑不过三日。
我突然怕她受不过刑罚,一有空闲,便会悄悄关注着黑云沙。
黑云沙小地狱,恶魂残嚎。每日进去的多,出来的却很少。所幸,每日出来的人中都有她。
我突然觉得无比庆幸。
我之前的千年错过了她,但还有未来漫漫时光,我希望我的未来能有她,一起携手,地老天荒!
我说,我要娶她!
她愕然看着我,久久未语,然后反身入了黑云沙,整整七天七夜,不肯出来。
她说,她是受刑恶鬼,我是地府阎罗,我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一条冥河。
可是这有什么?我知道她的好就够了!无关罪恶!
十殿阎罗会议上,一个个绞尽了脑汁,机关算尽,却阻止不了我的决心:我要娶她!
秦广王气极反笑,他说,历,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我哂然一笑。
成亲后,白日里她依旧去黑云沙,风雨无阻。剩余的时光,她陪我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别无可代。
许是幸福太过,连老天嫉妒我们。
幸福太过匆匆。
芽芽的出生,给本应欣喜若狂的我泼了一桶凉水。
她以鬼体承载半仙之胎,历尽千辛万苦生下芽芽,几乎魂飞魄散。我耗百年功力,才将她养了回来。可是,看着她耳后发间那闪烁着幽光的黑印记,让我心寒彻骨。鬼印!作为阎王,我如何不知这代表什么!我的蓉儿,不过是受人操控,刻意来到我的身边。所有的情深不寿不过是一场虚妄的云烟。我感受到千年不曾偿过的心痛之感,很痛很痛!
我想,她应该是身不由己的,我能感受到她对我的感情绝不是逢场作戏。
我等她向我坦白一切!
可是,她没有,她醒来后一如继往地去黑云沙。
直到我将玉兰骨簪绾在了她的发间,才知道一切不过是我的奢望。她越过百魂祭,去见了另外一个人!我想问问她,这三百年来于我于她,真的不过做戏一场么?
然而,我终究没有机会。
地藏王兵攻地府,让十殿阎罗措手不及。
等到地藏兵退,她也消失不见,同时失踪的还有我的女儿。
可是,我是阎罗,我有我的职责,地府的残局牵拌了我。我连想寻我的妻女都不能。我只能下令关了鬼门。我只能期望她们没有出鬼门。
本于我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二十年岁月,却变得那般漫长而煎熬。
再次见到她,她却成了一个叫米晓凡的姑娘,双十年华,俏皮可爱,完全没有以前的模样!可我能真切的感受到她。
然而,事情远没有我想像的简单,她们只是一魂双魄共寄一体。
被封印的她没有了往昔的恬静,变得多疑易怒,与晓凡简直水火不容。
晓凡是个好姑娘,我能从她的眸中看到她极力压制的对我的眷恋。这时候,我便想如果晓凡便是蓉儿该有多好!看着她牵着芽芽,宛如一对姐妹花,我幻想着如果能轮回可以让她脱离前世种种,这一世,我们共叙天伦,再无阻碍!
可终归,她仍是她,晓凡仍是晓凡。
我不知道她掌控着晓凡的身体与我牵拌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可我却发现,我慢慢的几乎淡忘了她的容颜。我更多的时候想的是晓凡!
可她无论如何终究是我的妻,终究不能弃她于不顾。
然而,她那狠狠一刀,刺散了我仅存的旧念。
她终究愈行愈远,再也回不来了。我想,我应该将她放下了。
我将她放下了,可是晓凡也将我放下了。我借着渡魂,亲了晓凡。
是的,我有百种方法去渡魂,却选了最自私暧昧的一种。
这是我几千年来最自私的顺了一次自己的心意。
然而,晓凡终究还是将我放下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自私阴戾的蓉儿,在最后关头,竟不惜拼了魂飞魄散,救了晓凡。
看着她的纸伞化为一地齑粉,看着她的魂魄渐渐消散,哪怕我引了归墟之水,融我千年功法,都无济于事。我只能看着她魂飞魄散!
我想起了三百年前,奈何桥头初见,她撑着月白的纸伞,朝我翩翩走来,我的心忽然又无比的酸痛。
谛听因为这一己私欲,策划了这一场惊天阴谋,当中受伤最重的,却只有她。
我只眼睁睁看着她散成满室光斑。
我几乎绝望了。
所以,当她被吸进据说包裹着晓凡的恶念的莲瓣,我制止了晓凡的阻止。哪怕是为恶,尚有轮回,总比魂飞魄散的好。这未偿不是蓉儿的转机。
上苍终是眷顾了我一回。
望着眼前眉眼顾盼之间,既有蓉儿的清丽,又有晓凡的娇俏的少女,我高悬的心终于落地。
她说:你真好看,我娶我好不好?
这是当年我与蓉儿情到深处说的情话,难道说,即使重生了,她仍记得?
“你叫什么名字?”我无法确定,她若还记得前生,那她有没有彻底放下?
“我忘了!”她偏着头,目光清澈,俏皮可爱,神情像晓凡更多的些。“你帮我起一个?”
“清水出芙蓉!就叫清蓉好不好?”我抚着她耳后发间的莲花印记,轻轻一笑。“就是说你很美的意思。”
她想了想,说:既然我这么美,你娶我做你的娘子好不好?
她对做我的妻子,真的是有执念!
晓凡怕擅演戏的蓉儿融合了她的恶念对我不利。
可是,这有何惧,她耳后发间的鬼印,已换成地藏慈悲的莲印,她不再是蓉儿,也不是恶念,她是清蓉。一个重生的清蓉。能陪伴我往后漫长岁月的清蓉。
她如愿地让我娶了她,做了我的娘子。
我在地府公务繁忙,她无聊的时候,便去地藏座前听禅,顺便逗逗谛听。又或是去晓凡和芽芽两家窜门。
直到有一天,她穿着性感的小吊带对我极尽诱惑之能事,委实吓了我一跳。
她似乎很不满我的反应,嘟着嘴说,玲珑都长大嫁给桂圆要当妈了,晓凡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总不能芽芽都当外婆了她这个外婆还当不了妈!
我不禁汗颜,我有将她忽视的这般彻底么?
我略带愧疚地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她--如愿以偿!
接下来的日子,我体验了什么叫鸡飞狗跳,无理取闹。
“历,我要吃水晶糕!”
“历,我要吃淮北橘!”
......
我即便是阎王,也更改不了区域时令,橘生淮北是为枳!
我实在是没辙,最后不得不求助连卿航,过来人总归是有经验些。
最后还是晓凡出面,给了清蓉两个桔子,晓凡笑的阴阴的,剥开了传说中的淮北橘,橙黄的桔肉上有洁白的肉团袅娜蠕动。
清蓉尖叫一声,挺着个大肚子,利索地飞逃三丈远。
我不由怀疑晓凡是借机将对蓉儿怨念报在了清蓉身上。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谈桔变,畏凡如虎。
不过却是换了方法折腾。整天将自己关在偏殿捣鼓,几乎将阳间所有的婴儿用品全搜罗了个遍。
我实在是不明白她挺着个大肚,怎么还有这么旺盛的精力?将我的地府弄的全是烟火气息!
不过,这样也很好,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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