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宪从苏牧的营帐之中走出来之时,一脸倦容,却掩盖不住双眸之间的激动眼色。
在情报方面,苏牧有着绝无仅有的优势,如今皇城司仍旧潜伏在上京临潢府,虽然后辽方面已经开始清洗城内的密探,但皇城司在上京已经根深蒂固,隐藏得极好。
在加上绣衣指使军,常胜军,青雀军,以及后来加入的敢炽军,这些都是苏牧的耳目眼线。
将这些密探军全部撒满整个北方大地,就会形成一张巨大的情报网络,每日都不断有情报雪片一般飞到苏牧的手中来,而苏牧的各种指令,也能够通过这些隐秘的情报网络,不断地发散出去。
也正是得益于此,苏牧能够掌控到其他人无法得知的情报,能够率先对战局做出预判,更能够极具针对性的做出应对。
对于隐宗的应对,苏牧已经坚定了想法,那么剩下的就是战略上的问题。
张宪虽然有着极强的军事理论知识,却缺少实践的机会,好在童贯和种师道带领诸多老将班师回朝之后,无论是岳飞韩世忠等人,还是杨再兴等一干将领,对张宪都言听计从,他能够得到足够的机会来实践自己的理论。
当然了,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根本就无法与现在的状况相提并论,因为苏牧如今手底下有近十万的大军!
而这十万是只禁军,还有各地的厢兵以及招募过来的乡勇和辅兵,服役的民夫劳役等等,所有的这些加起来之后,便是足以让人震撼的一个庞大数字了。
苏牧的意思很清楚,大战略主旨已经定下,接下来的具体筹谋,就由张宪来做!
这对于张宪而言,绝对是梦寐以求的机会,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所以他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气神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这一夜他将苏牧营帐之中的情报全都整理清楚,对于整个北地战场便如同居高俯瞰一般清晰。
而更重要的是,苏牧将隐宗和显宗的一些秘密档案,也交给了张宪,这是绝对的信任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隐宗和显宗的这些情报,张宪在激动之余,更多的是震撼!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命运由上天来安排,官家就是整个帝国的主人,然而现在张宪就仿佛跳脱了三界,看到了另一个更高更远的世界一般。
隐宗和显宗的秘密对于张宪这样的土著而言,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那些生而知之的“天外飞仙”,历朝历代出现过疑似隐宗和显宗成员的各种秘闻,都让张宪感到再难相信这个世界。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让他产生了一种怀疑,让他对自己的人生和其他人的人生,都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但得益于苏牧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见识到这些常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秘密,更让他变得激动兴奋起来!
这是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一个契机,或许他会跟苏牧一样,感到责任重大,感到肩上的责任太过沉重,会产生极大的压力。
但同时,他也与苏牧一样,很清楚这一战的关键性,如果无法取胜,那么整个大焱以及显宗都将被打败,隐宗的统治之下,世道会变成一种什么模样,或许并不知道,但毫无置疑的是,一旦隐宗胜利,蒙古女真西夏后辽将彻底瓜分大焱。
汉民族的最后圣地会被异族践踏,汉民族的百姓同胞会成为异族人的奴隶,所有璀璨的果实,都要被这些异族人摘去!
苏牧已经整顿完毕,他要带领三万侍卫司和殿前司的禁军,前往大定府,他仍旧要死守大定府。
而刘延庆和王禀作为苏牧走后的最高指挥官,负责数万大军留守幽州,警戒莱州和锦州方面的女真人动向,也要警惕武州和云州方面的党项人。
在目前看来,长城以南的幽州,作为北伐军的前线大本营,确实比大定府要更加的适合。
但大定府不能丢,这已经成为了共识,有苏牧坐镇大定府,相信大定府的局势应该能够稳定下来,如果在此期间,苏牧能够说服后辽,那么就更加的稳妥了。
事实上无论是王禀还是刘延庆,心里也都保持着这么一个期望,在他们看来,苏牧北上大定府,亲自坐镇,更多的是希望能够与后辽重修旧好。
只要能够将后辽争取过来,大焱的胜率就能够得到巨大的提升,这一战的机会也就越大。
而苏牧很清楚,后辽是没办法再争取的,因为萧德妃和耶律淳并不是依赖个人感情来做事的人,特别是萧德妃,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在辽国历史上,姓萧的**,都是厉害角色,一个比一个厉害的角色,无论是萧燕燕萧观音等等,都足以与真宗朝的太后刘娥等争雄。
这个时代非但让男人们解放了思想,同时也让女人们放开了束缚,非但辽国和大焱,西夏那边的王后也是一个个厉害角色。
当然了,这些女人最终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只有刘娥差那么一丢丢,就成为了第二个武则天。
闲话也休提了,只说张宪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终于抓住了苏牧的军事要点,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前往大定府势在必行,但也必须要将刘延庆等人的军队安排妥当。
否则苏牧一走,这些人不听号令,或者又开始搞资历和争斗那一套,整个后方可就乱了。
苏牧前往大定府,甚至坐镇大定府,都不需要担心,真正让人担心的反倒是刘延庆和王禀等一干留在幽州的老将们。
他们掌控着剩下的七八万人马,如果利用这些人马,如何去分配,而不是集结在一处,白白浪费掉大好战机,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先头的斥候已经开始往前面探路,大军出发在即,苏牧却找到了童贯。
作为郡王,作为掌管了大焱军队二十余年的大太监,童贯在军队之中拥有着极大的权威。
无论是刘延庆还是王禀等人,都是童贯从西军里头带出来的,或许老西军对他们这样的“叛徒”很鄙夷,但他们对童贯的话,却不敢不听。
且不说童贯与种师道是仅次于苏牧的军中统帅,与苏牧一般有着绝对的发言权,单说童贯对刘延庆王禀等人的掌控力,就足以让苏牧托付重任了。
或许刘延庆王禀等人对苏牧的种种做法存在着质疑,但童贯却不会。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跟种师道一样,对苏牧实在太过了解,苏牧从来不做无的放矢的无用功,所以苏牧想要死守大定府,肯定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只是以他们现在的目光,无法看到罢了。
所以当苏牧将后方托付给童贯之时,这位大太监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因为他和种师道一样,并不仅仅只是想要做一个精神领袖,他仍旧想要利用自己的权威,切切实实地做一些事情。
苏牧将张宪叫了过来,朝童贯说道:“我离开之后,希望王爷能够统御全军,具体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给张宪,无论如何,请王爷支持他的每一条军令,因为这是我留下来的军令...”
“我没办法给张宪更高的身份,但王爷的身份却足够,所以...一切军令,我希望以王爷的名义下发,如此一来阻力也就小很多,眼下千钧一发,某便将张宪托付给王爷了...”
对于苏牧如此坦诚,甚至坦诚到有些不敬的话语,童贯却没有半点不悦。
他确实封了郡王,成为了历史上空前绝后,仅此一位以宦官封王的人物,但他知道,如果没有苏牧,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达成。
种师道的荣耀,继承在苏牧的身上,更承载于他童贯的头上,对于种师道所受的不公,曾一度让他童贯感到非常的羞愧。
甚至于直到了现在,他仍旧认为,自己的郡王头衔,有一半是偷了种师道的。
所以对苏牧这样直接的拜托,他并没有反感,而是越发觉得责任重大。
他看着张宪,仿佛从张宪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不同风格的苏牧,如果张宪能够完美地继承苏牧的大战略意图,他童贯又何必介意当一回苏牧和张宪的傀儡?
他和种师道一样,已经老了,老人总会求稳,这在刘延庆王禀等人的身上,就得到了验证。
在帝国四面临敌的状态之下,他们这些老人能做的,便是给年轻人让路,就像种师道那样,最后的付出,是推一把这些年轻人。
“放心吧,大定府那边就交给你了,如果可能...还是让曹顾回来吧,他的身子骨...怕是...有些撑不住...”
亲眼见到种师道的离开,也让童贯有些物伤其类,想当初他与种师道曹顾三人,掌控着北地战场的大权,如今种师道已经离开,曹顾仍旧在大定府上面,他自然想要曹顾南返。
再者,大定府有苏牧坐镇,又有梁师成跟着,曹顾在那里难免有些多余,而且赵宗昊赵如靖等王子还在大定府,万一出个意外,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将难以想象。
见得童贯如此,苏牧也就彻底放心了下来,朝张宪和童贯点了点头,而后带着孙金台郭京,以及巫花容,在六丁六甲神符营的护卫下,骑着高头大马,便出了辕门。
三万禁军,即便在辽阔的北方大地,三万禁军仍旧声势浩大,大焱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争和苦难,才取得了百年的承平。
虽然间中也与西夏摩察不断,西北面的战争从未停歇过,但都是一些小规模的擦枪走火。
然而今天,整整三万禁军的性命,就捏在他苏牧的手里头,这是一种何等样的沉重和激动!
权力是让人迷失,让人膨胀,特别是男人。
苏牧也是男人,他也有自己的虚荣心和权力欲望,但这种满怀乱撞的激动,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前路上等待着他的,只有杀戮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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