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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光看着他出门,随后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一丝不苟地守着。他感觉自己没眨几下眼睛,不知不觉就天黑了,妇人送来吃食,陈明光低头一看,是几样山野里的野味和一碗粥。这对于他们行军打仗来说,是一种奢侈,他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总之一看见就感觉非常的饥饿。
妇人和蔼道:“快吃吧,这是那位道长今天在山里打来的。”
陈明光道:“多谢夫人。”
晚间出去打探消息的猎户回来了,说现在山脚下世道混乱得很,到处都是南瑱兵。他们似乎正在搜寻苏静和叶宋等人的踪迹,恐怕不多几日就会搜山来了。若是能够,还是尽快转移的好。
然而,眼下不管转移到哪里去都是很危险的,苏州城内更是瘟疫肆虐,百姓们大批大批地死去,连一个葬身之所都没有,而整个苏州城,也被南镇的军队所包围,他们就等着苏州城变成一座死城以后再破城而入。说到这里时,猎户一脸的愤恨。
引魂灯已经点燃,而苏静也正努力去把叶宋的魂魄拉回来,因而暂时转移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只能祈祷南镇的士兵不要搜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说起苏州城里的疫情,英姑娘一人之力实在太过单薄,而城里的药材又很有限,每天还是有人不断地死去。她知道这场瘟疫的幕后黑手是谁,而那幕后黑手又似故意在与她较劲,好似在告诉她,就算她是神医在世妙手回春,也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对此,英姑娘感到无能为力。城外又有南瑱大军的包围,让城里的人感觉到了浓浓的绝望和死亡的气息。整个城中,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生气和精神,就连英姑娘也一样。
是夜,白玉拉着英姑娘偷偷地出了房间。一路上英姑娘都在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白玉道:“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眼看要出城了,英姑娘惊道:“你这是要出城?外面都是南瑱的敌军,这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白玉你确定你不是在梦游?”
白玉回头,眯眼笑道:“别怕,这是我新发现的一条路,敌人可发现不了。”
的确,那是一条极为隐蔽的小路,而且不是通往城门,而是一条清浅的沟渠,两边杂草丛生。苏州水路十分发达,有大大小小的沟渠不足为奇。
两人出城以后,白玉就带着她上了山路。英姑娘纵然是再迷糊,这条路她曾经来来回回地走过不下百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通往哪里,遂抓住白玉的手停了下来,望着他。
头顶是稀疏的月光,和星子。
白玉问:“怎么了?”
英姑娘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白玉知道她发现了,默了默,道:“我打听过了,姑苏城外的药王谷。我猜想,你应是很想回家看看,既然我们都来了姑苏,何不找个机会让你回家。”
英姑娘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酸涩感,是的,打从她进了苏州城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回药王谷看看。只可惜,药王谷早已经不复药王谷,而那里也再也没有人会等着她回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那她还回去干什么呢?不是徒增伤感么。
她对白玉这样擅作主张没有生气,反正已经习惯他经常这样擅作主张了,她反而感觉到了浓浓的关心,嘴上还是倔强道:“回去做什么,那里既不会有谁等我,而我也已经没有家了。”
“英子,”白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温柔,“你爹长眠在那里。”英姑娘眼神一动,充满了伤痛,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白玉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入怀,“况且你爹在天有灵,知道你回去看他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就会找到彻底杜绝这次瘟疫的办法了。我还想告诉你爹,让他往后都不要担心,因为他的女儿从今以后,有我来照顾。”
“白玉……”英姑娘闭了闭眼,眼泪还是悄无声息地滑落,“你是认真的吗?”
白玉道:“当然是认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我还想告诉那个叫苏漠的,我会继续做好他没法做到的事情,不会让你再轻易难过。”
后来白玉牵着英姑娘的手,两人走上了艰难的山路。这山路英姑娘曾带着叶宋他们走过,因而记忆犹新。两人会路过瘴气林,会碰上许多毒物,只不过有英姑娘在,那些家伙基本上成不了威胁。英姑娘顺路还抓了几只在外面抓不到的小毒物,觉得可能对瘟疫有所帮助。
药王谷经过那场灾难之后,里面的房屋和药田均被大火焚毁,而一线天前的深潭也已经枯竭,只剩下小片的坑洼水地,但里面一条食人鱼也没有了。
白玉牵着英姑娘,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那条一脚余宽的狭窄小道。英姑娘走得实在慢,白玉回头就将她抱了起来,一步步稳实地往前走。月夜下,这条小道弯弯曲曲,像一条迎风舒展的白色玉带。
而药王谷的谷口,也没有药人守护。两边的山石上,爬满了青青的藤蔓。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当英姑娘回到这个地方时,张眼朝远处看去,一幢幢木楼均是被焚毁,有的只烧到了一半,留下大致的轮廓和污浊的痕迹。而药田里的药草,虽然曾经也被大火连成一片,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今药田里也是一片葱郁。英姑娘还在里面摸到一两个药瓜,跟白玉一人一个,边啃边道:“不要小瞧这一只瓜,吃一个顶三天的,精气神十足。”
白玉咂道:“这么神奇,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是我爹钻研了很久才培育出来的……”忽而神思一动,英姑娘回头问白玉,“你说,这些药瓜可不可以当做是军队的军粮?”白玉先是一愣,随即双眼就亮了起来,英姑娘却又气馁道,“不过眼下我们连军队都没有,要这些瓜来作甚。”
白玉搭着英姑娘的肩膀,道:“英子,不要灰心。”
英姑娘去了曾经鬼医住的那幢小木楼,那小木楼被焚毁得最是厉害,只剩下几根木头架子了,其余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往事一幕幕重新浮现在她眼前。她爹临死前的挣扎,苏漠临死前的守护,恍若昨日。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天夜里的场景。
越是靠近那个地方,心就越痛。
最终英姑娘站在那座破败的小木楼前,定定地望了半晌,旋即曲着双腿便跪了下去,然后俯身磕了三个头,却迟迟不肯起来,低着头渐渐瑟缩起肩膀,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
白玉蹲下去扶她。她闷声哽咽道:“爹生前的时候,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惹他生气,以为是他抛弃了我娘,不要我们母女,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但是不管我做什么,药王谷从来没有对我关上大门。我总是明白得太迟,看不清谁才是全心全意对我的人,甚至、甚至在他死后,我都没有办法为他立一块碑……我爹是在这里被烧没的,我都找不到他的尸骸……”
白玉轻轻拍着英姑娘的肩膀,然后去找了一块木牌,用随身携带的剑刻了一行简单的字,插在了木楼前,做成一块简单的碑。
英姑娘抱着那块碑,失声痛哭,断断续续道:“她欠我的,我一定要血债血偿地讨回来……”
白玉陪着英姑娘坐了一阵,月上中天了。白玉刚想说该回去了,英姑娘便站起来,朝木楼里面走去。上面歪斜的木头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砸到她,但是不管怎样,她都想进去看一看。虽然这里早已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地上到处是散落碎裂的瓷器,多被泥土所掩埋,但若是不小心仍是容易伤脚。这些全都是鬼医曾用来装药的。白玉跟着她一起,从旁搀扶提醒英姑娘。
这木屋头顶和四周都已经被烧得精光,已经形同一片废墟。但是屋子中间,却有四根铁架子落寞地竖在那里。英姑娘记得,那里是一张宽桌,鬼医用来放各种药材的,只是不想桌面是木头打造但桌角却是四根铁架,它们不能被焚毁,是以至今还在。也就是在这个地方,鬼医被一剑穿腹。
英姑娘犹自处于伤心中,而白玉比较理智,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那铁架子坐落的地面上,裂开了一条缝。白玉蹲下去,拂开上面盖着的黑色泥土,不想这下面竟还铺着一块铁皮。约莫是大火的时候这铁皮受热了才翘了起来因而露出了这条缝。
白玉用力将铁皮抬了起来,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漆黑的洞,看不清下面是什么。英姑娘也愣了,蹲下来往里看,听白玉道:“你爹告诉过你这下面还有密室吗?”
英姑娘吸了吸鼻子,道:“我不知道啊,他没有说过。”
“那,下去看看?”
白玉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擦亮,窄小的空间闪烁着微弱的光,入眼的是一截台阶,一直通向下面。白玉牵起了英姑娘的手,两人缓缓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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