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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巨响,一名老者拍案而起,怒斥赵玄:“这位洪公子,我家艺儿百般忍让,你就真当我张家好欺负不成?”
向来赐字的都是恩师或家中长辈,赵玄一个来历不清不楚的毛头小子,有什么身份地位能给张艺赐字?
只见赵玄根本不理会老者,转头问张艺道:“张公子,不知你对贫道‘赐’的字可曾满意?”其中“赐”字要的极重。∑,
张艺略有些为难的忘了赵玄一眼,犹豫了片刻,向老人躬身道:“爷爷息怒,孩儿觉得……百忍这个字也挺好的。”
什么?
这一下连李淑都惊住了。
如果换做她的话,不把赵玄乱棍打出去就不错了,可这张艺竟然说什么?
百忍这个字也挺好?
这……这是又忍了?
老人明显是张艺的亲爷爷,双眼一瞪,就要彻底暴怒,张艺紧忙劝道:“爷爷,这天下之事,岂有大於用忍者乎?天有四时、地有高卑、人有贤愚、事有荣枯,不忍又能如何?且古之成大事者,必也用乎忍也!一时之得失、一事之是非,何足道哉?夫忍者,非惟进德保身、纳福远祸之良策,可齐家国、协万邦、致太平,亦必用焉。《书》曰‘无逸’,是天子犹且有忍矣。然人皆知忍之为用也大,而临事每每一忍犹难,况百忍乎?洪公子赐字‘百忍’,足以体现洪公子对孙儿的期望,爷爷又何必发怒?”说完,转身对赵玄躬身一礼,道:“百忍谢过先生赐字。”竟然认下了字号,且以半师之礼代之。
老人家气得够呛,可张艺说的句句在理,并且抬出了孔圣人的《尚书》,他又如何反驳?况且张艺如今作为一家之主,就算是他的亲孙子。他也不能改动张艺的主意。再说了,张艺都答应下来了,如果再反悔,岂不让其他人笑话他们张家失信?顿时。老头一张脸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停留在一片漆黑,叹了口气,冲原本欲给张艺赐字的那位老人抱拳道:“文先生,孙儿失礼。对不住了。”
那位“文先生”脸色也不怎好,他本是张艺的师父,自古以来,字号都是师父给起,没有师父才是父亲、长辈。原本他对这个弟子也是十分满意的,说不定等日后张艺真的有所成就,他还可以凭此名垂青史。如今赐字的权利被赵玄抢了去,怎会有好脸色?牵强一笑道:“既然艺儿都不生气,我又气得什么?”
张艺的爷爷苦笑,看来这次是把对方得罪透了。
一场本该很正式的冠礼。眼瞅着就被赵玄闹得要不欢而散,赵玄却依然没点眼力见,大大咧咧走到张艺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错,很不错!这样吧,你看贫道都已经住过你的新房了,不如结婚当天,就由贫道代你洞房?”
砰!砰!砰!
一连串的拍案声响起。
就见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瞪着大眼盯着赵玄,其中有愤怒、有惊骇、还有一丝丝迷茫。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李淑也啪嗒一下,吓得从座椅掉到了地上。
她听到了什么?
赵玄竟然当着人家的面说替人家洞房?
老天!
难道赵玄自堕龙渊出来把脑袋玩坏了?
沉默良久,寂静的气氛终于被一声大喝点燃:“来人,送客!”
“送什么客?直接杀了他!”
“没错!竟然敢侮辱家主。真当我张家无人?”
一股股气势冲天而起,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赵玄现在恐怕死了数万遍。
张艺慌忙叫道:“大家息怒,大家息怒,切不可失了礼数!”
然而这次却没有人听他的了。
“失了礼数?对这种人还需要礼数?”
“家主,虽然你说的‘以忍养和。以和养贵’没错,但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若是此事传出去,我张家脸面何在?”
“岂止如此,若让别人误会我张家好欺负,今天来个洪君,明天来个李君、后天来个赵君、大后天来个王君,难道家主想让我张家千年名声毁于一旦,甚至有人祈求就将千年基业拱手送人?”
张艺纠结道:“诸位长者听我一言……若有人窥觑我张家家业,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洪公子也没……”不等他把话说完,李淑已经瞪大了双眼。
什么意思?又要忍了?
就见张艺似乎犹豫了很长时间,忽然冲着长辈躬身为礼,道:“诸位长者,此事请由艺自己决断。”对着赵玄一作揖道:“洪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然没有讲明,但其中忍让之意已经显而易见。
李淑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忙走到赵玄身边,对张艺一礼道:“张公子莫怪,家师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偷偷一拽赵玄衣角,低声道:“师父,别闹了!”语气有些焦急。
赵玄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叫道:“闹?贫道哪里有闹?”转头看向张艺:“张公子刚刚说什么?如果贫道要窥视你张家家业,你就不能忍了?来来来,今天贫道还就放下话了,如果你不想袖手旁观,就和贫道做过一场!如果你还真能忍……呵,自你而下,张家九百余口都归贫道统管!”
在场所有人再次哗然。
“他说什么?”
“要我们张家听他统管?”
“岂不是说要我们张家给他为奴?”
“好好好!还真有人欺负到我们张家头上了!”
“艺儿,此事你无需再插手,看我们给他一个教训!”
就连李淑都怀疑赵玄是不是吃错药了。
在一片乱糟糟的环境中,赵玄对旁人所言充耳不闻,只把目光放在张艺身上。却见张艺脸色终于变了变,有怒有惊有疑,还有一丝丝犹豫。想来也是,他刚刚说如果有人窥觑他张家基业他不会袖手旁观,赵玄当场就说他把他张家连人带物都要定了,这不是当着面打脸?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劝住蠢蠢欲动的众人,团团一揖,肃然道:“诸位长者,艺自幼便知,一家之内,凡父子、婆媳、夫妇、兄弟、妯娌、主仆之间,皆有‘忍’矣。是家有千百丁口,则有千百个忍字在。若家门之外,则所忍者又多:稼穑之艰难、风雨之不时、胥吏之打门,无一而非忍矣。处飘零之世,居四战之地,苟全残生已然万幸,而蕃然九世,同居共食,非忍何以致之?故艺自当家主一日起,便发誓人生大事皆需要‘忍’。事前洪公子欲住艺之新房,此乃小事;大事尚忍,小事安得不忍?故艺能忍之。刚刚洪公子赐字‘百忍’,虽有逾礼法,然实符合艺之志向,艺心中甚喜,故无所谓忍与不忍。而后洪公子欲于新婚当夜替艺洞房,此乃人生大事,艺之前既有誓言,如何能够反悔?故艺亦当忍之。然而如今洪公子欲取我张家家业,艺深知,张家非艺一人之家,不敢贸然忍之,故……”猛然再次向众人施了一礼。
李淑见此心中一紧,暗道:“终于忍不了了吗?”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若换做是她,不把赵玄杀了就不错了。
熟料张艺一礼过后,起身继续道:“……艺不敢独断专权,但又不想违背誓言。艺自处世以来,事事皆忍得,算上之前洪公子求入洞房那件,已经忍了九十九次。洪公子既赐字‘百忍’,艺安能不求圆满?故艺请求辞去家主之职,愿大家依旧互相谅解,求大同、存小异,全家人之心,同一人之心,一人之心,为全家人之心……”
在场所有人包裹李淑在内都呆了。
他竟然为了忍赵玄、为了不让赵玄为难他,辞去家主之位?
虽然他辞去家主之位赵玄就不能跟他要张家了,但这么忍真的可以?又为了什么?
这一刻,就连之前怒气冲冲的张家人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没想到张艺竟然会这样选择!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砰地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转头向响声起处望去。
就见赵玄猛地拍案而起,对着张艺怒目而视,大喝道:“竖子安当如此?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话中分明有怪罪之意。
众人:“……”
什么情况?
刚刚咄咄逼人百般为难张艺的是谁?
现在眼见逼得张艺都辞去家主之位就要答应他了他却怒了这又是要闹哪样!
不禁在座的张家人及李淑,就连张艺本人,都被赵玄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弄愣了。
只见赵玄冷哼一声,满脸不喜道:“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无忍而无不忍,方为真忍。然则你张艺之忍,完全是执念驱策,已入邪道,既不利旁人,又不利自己,更害施忍之人,当得不为人子!贫道本以为能在这偶遇一有道之士,心中甚喜,有意试探,本待坐而论道,熟料竟是一妄人!哼!也罢,也罢,就当贫道从未到此!女娲,跟为师走!”说完,大步流星向祠堂外走去。
在场所有人都呆了,就连李淑都不例外。
不仅仅是因赵玄态度的翻转,更是因赵玄的话,尤其是其中那句: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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