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程向腾在家,大伙儿请完安后都还没有散场,难得人聚得齐,话题也轻松,说说笑笑的跟开茶话会似的。
秦姨娘就过来拉着武梁的手,十分的亲昵。
武梁不好就那么甩开她,心里十分腻味。也很奇怪她怎么就当众示好起来。——哪怕是要拉同盟,更该悄悄摸摸的不是么?
何况唐氏一向不喜欢武梁,最近更是神烦她,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八月十五那天,小花园里赏月时,武梁一时远离了热闹人群,真的对月赏起来。心里漫思着“月是故乡明,千里共婵娟”之类的诗情,想着古今的月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今时今日照她的是不是也照过曾经的她……
一时竟有些萧萧戚戚之意,傻气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了。
不知是不是那明媚的忧伤挺能勾引人,那天程向腾跟过来与她对酌,竟让她喝了个烂醉。
后来,貌似她被抱回去了,被照顾了……
人事不知醉猫一只,自然是没能发生些什么的。但是,对于唐氏来说,发生的事很严重——十五呀十五呀,男人竟然没歇在她正院里!!
反正过日子就是这般,再念叨一万遍规矩,也总会偶尔和戒律有出入。
唐氏看武梁又开始气儿不顺……
就算是之前,唐氏和气的时候,姨娘们也一般不在唐氏面前抱团结队的互示亲热,更何况现在。
武梁看着秦姨娘。这是上次她话说得太难听太绝对,所以这女人才这般高调跟她“秀恩爱”,想将她逼上船去?
秦姨娘穿一件轻罗纱衣,十分轻薄飘逸,据说料子很高档,是从前老太太那边赏的呢。
武梁笑嘻嘻把脸凑近那衣裳,“秦姨娘这衣料,真轻薄啊,我竟是见也不曾见到过呢。哎,这料是个什么名?”说着身子靠近,用手指抓住一片衣袖细细的看,顺手揪划一把。
“这叫软烟罗……”秦姨娘道,心疼地看着被她弄皱起纹的衣袖。
“穿着如何,舒服么?让我捱着试试呗。”手顺着人家手臂来回的蹭摸,指由却暗暗用力蹭抓一把。
秦姨娘躲下了,那只是捱着吗?要那么大力。
却反被扯住了。
“真是舒服,会不会起褶起皱呢?”揉搓一把再松开,看有没有皱起。顺手又划了一把。
秦姨娘:……
“呃,倒不起皱,即刻就垂展开了你看。真好哎……不过怎么破了?这是破了吗?”吃惊状。
一件飘飘的半袖,两臂被划拉得破蜘蛛网似的,横的竖的条条道道,那还能穿么?
秦姨娘快哭了,嗫嚅道:“妹妹刚才手劲儿过大,这料子精薄,受不住……”多好的新衣裳啊,咋就这么被糟贱了呢。
“真的么?三下两下就破掉了?我没见识,不知道这料子原来这般的……这般的中看不中用啊。”无辜看众人。
姨娘们忍笑,唐氏挑眉,程向腾斜眼。
“这可肿么办,这可肿么办?”她伸脸过去,“不然姐姐打我吧,打我吧,我赔不起,挨顿打长长记性。以后我一定离姨娘远远的,不碰到姨娘半分。”
“老夫人赏的,那份心意很金贵……罢了吧,下回注意点儿。”
虽这般说着,倒是不时带着几分哀怨地看着程向腾。
程向腾不发表意见。
秦姨娘也不回去换身衣裳,就展览似的在那里闷头坐着,情绪低落,那份隐忍的委屈表露无遗。
不过后来这一整场聚会,秦姨娘就再没往武梁身边凑了。但是这一整场,武梁也没少被程向腾瞪,于是她第一个告退闪人了。
程向腾也很快起身,路过秦姨娘身边,到底轻声安慰了一句:“不过一件衣裳就心痛成这样?回头爷再赏你好的。”然后一手放背后,施施然走了。
秦姨娘四处看看,觉得剩下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不由微微低头窃喜。有种小儿女间暗藏秘密的喜悦,比赏不赏东西更让人动心。
出了院子,武梁就被程向腾叫住了,责怪道:“秦氏人老实,你何必去招惹她?”把人好好的衣裳抠得一缕一缕的。
“二爷偏心吧?明明是她先招惹我的。”
“她是亲热之意。哪象你,捉弄人。”
“她亲你就好了,我就免了。我不习惯和女人亲热。我和她也没有那么熟,假惺惺的事我做不来。”
这叫什么话,程向腾恼:“人家那是给你面子。”
“噢,我谢谢她!不过我的面子是二爷给的,哪需劳驾她啊。”
“胡搅蛮缠。你也不要不合群,到时候弄成了众矢之的,爷可不管你。”
“噢。”……
隔了两天,程向腾说有一朋友前些时离京,如今回来早错过了熙哥儿的周岁宴,因此补送了贺礼。其中有几匹缎子,说是今天的新货,就干脆每位姨娘都赏一匹去做衣赏吧。
姨娘们都被叫到厅里分猪肉。那是比软烟罗更好的料子云锦绸,飘逸,垂滑。手感,颜色,一样的如烟如霞。
程向腾提都没提秦姨娘一句。但秦姨娘吃了蜜蜂屎一样,直甜到了心里。她知道,这是二爷想着法子的补偿她的衣裳呢。
明面上看是大伙儿都沾了小少爷的光。实际上,都是沾了她的光呢。
秦姨娘偷偷抿嘴甜笑,抬头看程向腾的眼光亮晶晶的,柔肠千种,深情无限。表示二爷你看,我接收到你的信号了,奴家谢恩。
武梁饶有兴致观察着秦姨娘的娇羞举动,默默给她配上画外音。也有细看其他装淡定无视的女人们的神色,发现再是隐忍,各人也自有骚情。暗叹一窝子女人,年纪轻轻的,真说谁心如止水,那也太扯那谁的蛋了。
作为小姨娘,自然最后一个才去挑。当然最后一个嘛,还有毛好挑的。武梁看着那颜色鲜亮得花蝴蝶似的唯一一块布料,觉得自己收拾收拾穿上去,没准可以直接去倚楼卖笑了。得更扎唐氏的眼两分。
领了赏,转头她就送去给了秦姨娘:“前些日子弄坏了姐姐的衣赏,特来赔罪。可不能不收,不收就是不原谅妹妹。”
程向腾知道了,又瞪她,“那颜色很好看,你竟不喜欢”
太鲜亮了别的姨娘也不好意思选,想着就该留给她的。
武梁:“喜欢哪,喜欢才送人的嘛。难道我会把不喜欢的送人?太没诚意了……”
程向腾歪着嘴角看她,很想撕她的嘴。
……
这才是真正的妻妾一家的实景。各有小心思,没有绝对的和谐,不过大面儿上还是过得去的。武梁也绝想不到,上一刻她还偷看别人小举动消遣,下一刻她的一举一动便都需要公示出来了。
——就在这瑟瑟秋风里,唐氏偶感风寒卧躺,姨娘们再次侍疾床前。秦姨娘又将上次唐氏怀孕时的端药行为如法炮制,就那么大喇喇将人的药给换了,弄了一碗十寒汤送到唐氏屋里来。
几个姨娘转圈排队,所以紧排在她后面的是武梁。于是武梁就那么大喇喇的将摆在桌上凉的药碗端给了唐氏。
大约十寒汤的味道和治风寒的药味道相去甚远,唐氏又是吃药吃出精来的人,竟似能品出这样的苦和那样的苦不是一种苦?
反正她尝了两口就觉得不对味儿,然后不动声色把武梁打发出去,然后这边请大夫,验药汤,查药渣……
厨上婆子煎剩的药渣并没有问题,但药汤却是有大大的问题,完全货不对版啊。
事发。
唐氏悲痛对程向腾,“太可怕了,身边竟有豺狼环伺,二爷,我再不想看到她了……”哭哭哭哭哭……
程向腾脸色难看。
武梁首当其冲的嫌疑还不自知,更想不到秦姨娘那女人虽说成不了事儿吧,竟能不中用至此。自己回院后洗漱了一番,还坐在桌边铺纸练笔起来。
程向腾亲自进来捉人。看到她端着在那里手持细毫,莫名的来气,啪的一声拍在几案上:“你最近都做了什么,还不快说!”
把桌上的笔筒吓了一跳。
武梁默然看他,心里细数了遍自己最近做过的坏事儿,寻思着是哪一桩败露。
她当然不会不打自招,因而反问程向腾道:“我做了很多事。二爷要听哪一桩?”
程向腾忽然发难,见她竟然还如此冷静自持,就点着头咬着牙道:“好,好,那不防就先从云姨娘的字贴说起。”
手指点着桌面上一份贴子。
那是锦绣那里拿过来的,从前云姨娘抄录的丫头名单。
武梁傻眼。
这份名单从锦绣那里取过来后,武梁当作了字贴。本来是想着自己临摩一番,然后以云姨娘的字迹,写一篇关于揭露唐氏迫害程家子嗣的事迹,以及姨娘们多年不孕的真相的。
到时把纸张和字迹效果做做旧,压到花盆之类的下面。如果秦姨娘没发现,那么等她搬地方时,自然会要求婆子们收拾院子移动花盆之类的,唉,就发现了那么个被水迹弄得看不分明的东西,交到程向腾处……
连细节都想好了。只是后来那院子说修没修,而唐氏被猫一抓后解决了程熙的问题,武梁便搁置了这个计划。
记得那次程向腾看到,就问她为何临摩这么难看的字贴。她回说练习要循序渐进不是,先从比她的稍好一点儿的临摩起,再逐渐找高档次的贴子临摩,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被程向腾斥为无稽:“练字要一步到位,直接练最正宗的,否则形成习惯就不容易改掉了!哪有一步步来那说法?”
武梁嘻皮笑脸,“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的字写得这般难看。那听爷的。”
后来,这副字便随意收在那里,没有再动用过了。
只是没想到,从那时程向腾就怀疑她了。
“你说你懒于练习我信,可你说你完全不懂书法该从何练起?向来书画不分家,你画画得那般好,书法就这般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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