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内皆惊, 她们知晓常家的富有,苏苑娘身为当家主母,吃喝穿戴历来不俗, 可她们到底是往常看惯了她的清丽,华贵到这中地步的装扮却是头一次见着,孔宁氏与孔白氏这厢心里皆想着以往还是小看了小姑子夫家的这位小姑子。
此前她们还以为常家已无根底了。
“也不知是去作甚的, ”佩二娘进来就被女儿吓到,见到儿媳等三人,亦自嘲一笑道:“这贵人们一瞧, 可得坐实了我们家是冲着姑爷家中的银子去的不可。”
苏苑娘莞尔,伸手招唤嫂子,待孔欣走至跟前,她拉着嫂子坐下,朝宁氏与白氏温声道:“两位嫂子且等片刻,用些早膳, 下人们一套好车我们就走。”
都尉府的赏花宴定在上午巳时, 想来午膳也是在那边用的, 只是今日到的贵人想必不少, 像她这等身份较低的官妇, 多伸一次筷子也会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 她嫂子和嫂子娘家的人也会因着她被人多加打量, 苏苑娘便叫明夏这早多备了些顶饿的食膳。
等到膳食一上,苏苑娘吃了甚多, 却见宁氏与白氏甚少动筷, 吃也吃的是粥食,她眼神掠过她们的手,又用公著夹了一筷子肉饼放进了嫂嫂的碗里, 与嫂嫂慢声道:“嫂嫂若是吃得下,且多用两筷子。”
孔欣是饿过的人,以往孔府办宴,孔府里头有坐着吃吃喝喝的姐妹,她则是帮忙打下手的,要等到客人们吃罢,她和下人们收拾忙过,方才得空往腹里进些食物,这厢那头两个孔府嫂子为着不毁脸上妆容不便进食,她则从小姑子的嘴里听出了关切,便朝小姑子嫣然一笑,拿著夹起肉饼往嘴里送,道:“谢过苑娘。”
这厢对面无甚动静,苏苑娘垂眼吃了半块酸肉,待到咽下,眼珠子往坐在八仙桌主位的母亲那边一瞥。
佩二娘看到,微微一笑,拿著抬手拂袖给宁氏与白氏一人夹了一块肉饼,嘴间且温言道:“多吃一点,想来到午后你们才能回来,今日都尉府想必要去不少人,你们到时候怕是忙不过来,且多用一些,到时也不会着急忙慌的找吃的。”
说罢,她朝后点了一下头,与身后的婆子道:“香婆,你去叫周师傅过来一趟。”
“是。”
佩二娘又转头与女儿同坐一方位的儿媳温声道:“我看你这妆要补一补,你下手重了,我叫苑娘家里的梳妆娘子给你补一补。”
孔欣忙放下筷子,双手叠起放于膝上,恭敬道:“是,谢娘亲。”
佩二娘这才笑着与孔家的两个儿媳说话,“你们两个到时候也让梳妆娘子替你们看一看,这是苑娘家从临苏城里重金请到都城掌妆铺的梳妆师傅,还没用两次呢,你们看看,苑娘脸上这妆就是她化的,她才将将出去不久。”
宁氏与白氏齐齐往苏苑娘脸上看,两人皆是内慧之人,焉能不知苏府夫人这话是为着她们说的,皆有些羞红了脸,但苏夫人戳中了她们内心的隐忧,还是红着脸承了苏夫人的这份好意。
她们已来此处,吃坏了妆再回去补妆,那就是无礼了。
佩二娘对白氏尚好,毕竟这是儿媳妇的亲嫂子,但对宁氏这个被孔家派来分功的小娘子就淡淡了。可这二人毕竟是小辈,她们被她女儿带出门去,女儿有护好她们之责,佩二娘也不想她们到都尉府有那不妥之处,该为她们着想的地方也得为她们着想好,是以连着给宁氏和白氏夹了不少次吃食。长者之赐,却之不恭,宁氏和白氏就是不想吃得太多大腹便便去都尉府,也只得把佩二娘夹到碗中的吃食悉数咽下。
苏苑娘见事已妥,未再多言。
待到膳罢,下人收拾完毕,周师傅又来了一趟,又为三人调好了妆容,让孔氏等三人惊喜不已,苏苑娘方才领着她们去往门口坐车。
佩二娘与她走在最前,孔氏则与两位嫂子跟在后面说说笑笑,待快至前院,佩二娘快走了几步,拉远了与身后人的距离,轻声启口道:“都是一家人,你看顾着些。”
前头都尉府来人,苏苑娘已说要带两三嫂子一同赴宴,后来佩家姐妹家中娘子也颇有些动心,住在苏府的佩大娘就与佩二娘动了这个嘴,佩二娘没答应,孰料佩大娘家的小女儿越过二娘,问到了苑娘这位表姐处,也被苏苑娘婉拒了。
苏苑娘在佩家表姐妹处落了个清高的名声。
到底不是整个一家子只有一个小娘子的处境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尤其是府内女眷诸人,争的皆是眼皮子底下的得失,她们能有的也就这些罢了,岂能不争,这厢便宜了孔家人,佩家人却是一分好处也没沾到,这就些日子,佩二娘就知女儿落了不少埋怨。
小女儿有小女儿的怨怪,为人妇的小娘子们也有小娘子们的心思,孔家的两个儿媳妇各自怀有她们的小心思,等她们到了都尉府,到时候会不会看她女儿的脸色行事也不一定,可她们能胡来,佩二娘却是望着她女儿能顾全大局,把她们体体面面的带出去,也把她们体体面面的带回来,成人之美便成人之美,且在外人看来,他们与孔府是姻亲,是一家人。
“孩儿知道了。”母亲话后,苏苑娘便接口应道。
佩二娘不由的看了她两眼,末了欣慰一笑,压了压女儿头上的玉枝,怜惜道:“到底还是长大了。”
有个能扛起重担当家做主的主母模样了。
*
这厢时至辰时中时,都尉府的老主母,当朝国夫人守泽夫人正被一群颜色各异,清丽美貌的丫头们围着说说笑笑,开怀不已,便听外头有下人报,“国夫人,常侯爷夫人来了。”
屋内,守泽夫人身后的卫家娘子惊讶道:“这人竟是提前到了?”
说罢,她惊恐握住嘴,左右看了看望向她的诸位姐妹,小声为自己怯怯辩解道:“此前她不把姑母放在眼里,仗着她那个得圣宠的侯爷夫君跋扈蛮横,姣姣还以为她这次,这次……”
她未把这句话说完,说至此便一派心有余悸的模样垂首不再言语,惹那心思单纯的小娘子顿时跺脚,愤愤道:“她敢,她若是敢迟到,就不让她进这个门!她以为都尉府是她一介卑贱商妇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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